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八炮齐鸣,八响震天,八颗圆滚滚、乌溜溜的硕大铁球先后从炮口喷出,炸开一蓬蓬星火,挟八股淡淡尾烟,朝密集如潮的铁骑洪流呼啸而去。

    八门龙吼炮身剧烈一震,周围腾起大团烟尘,炮身向后猛坐,足足退出七八步远,生生被铁桩栓住,粗大的铁链哗啦剧震,总算停下来。

    “清膛!装填!”

    各炮手、辅炮根本顾不上观看炮击效果,辅炮手持拖把似地湿润膛刷,飞快清理炮管里的火药铁屑残渣,炮手则在观察手的观测计算下,调整发射药的份量及导火索的长短,将药包用长杆推进炮膛,再推进铁球……前后不过一分钟,第二次发射准备已完成。

    此时战场上空,八颗铁球呼啸降临,下方则是卷起漫天烟尘的密密麻麻的铁骑冲阵。下一刻,八颗铁球轰隆砸入,在铁蹄间弹跳,在血肉中起舞,一路嘭嘭横扫,爆开一团团血雾,直到被潮水般的铁骑吞没。

    仅仅这一波齐射轰击,就造成元军铁骑惊人杀伤。直接被铁球轰杀的铁浮图就有四、五十骑之多,而间接受到波及坠马而毙的铁浮图也差不多是这个数目。

    八炮齐轰,就干掉了近百骑铁浮图,而在正常情况下,宋军至少要布阵一支万人枪牌阵,才有可能取得这样的战果。如此恐怖的杀伤力与超值性价比,着实令这个时代的将领为之震憾咋舌。

    如果是步兵冲阵,这八颗铁球扫出的血肉缺口,足以让一支同样数量的军阵溃阵,然而骑兵却不一样。元军铁骑冲刺太快,骑阵刚刚被铁球扫出八个缺口,就被随后的骑兵迅速填补,整个阵形依然无缺,仿佛那颗扫出一条血路的铁球只是溅起铁骑洪流的八朵血浪,转瞬即逝。

    “咬下了一块肉,还不够。”用千里镜看到这惊人战果的呼延啸呼呼喘气,浑身冒汗,重重喷出一口热气,“再来!”

    又是一连串报告“装填完毕”之后,呼延啸令旗狠狠劈下,第二波齐射嗵嗵响起,在十数万元军惊恐目光中,八颗铁球再次掀起腥风血雨。

    轰!血肉爆开,破碎的甲片四溅,叮叮叮击打在百家奴的翎根甲上,其中半片残破铁叶激射而来,深深嵌入百家奴的左脸颊,顿时血流如注。

    百家奴丝毫不理会脸颊剧痛,更不顾身前被铁球砸得粉碎的扈从骑士及从身旁呼啸而过的铁球,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声嘶力竭大吼:“还有百步!冲过去,杀宋人!”

    身边扈从骑士齐声应和:“冲过去!杀宋人!”

    更多的铁浮图狂怒的闷声从生铁面罩里传出:“冲过去!杀宋人!”

    声音滚滚,甚嚣尘上。

    中军阵内,赵猎紧握的左拳重重捶击在巢车围栏上:“还有一轮!”

    前军阵后,江风烈大麾猎猎,手慢慢伸出,抓起一支令牌……

    呼延啸两手捏着两支令旗,一支劈下开炮,一支高举撤离。

    火枪兵阵前方,施扬策马来回飞驰,不断高呼:“火枪兵兄弟们,今日开荤,杀一骑者,以三级阵获算!”

    三级阵获,即为百户军功,也就是任杀一敌皆按杀百户算军功,而元军任一铁浮图都能称得上百户级,与三级阵获完全对等。

    火枪兵阵齐吼:“护!”

    战阵前响起一片装填弹药及衣甲振动哗啦之声。

    “第三击——开炮!”

    八炮齐鸣的瞬间,江风烈令箭一扔:“龙吼炮阵撤离。”

    听到阵后吹角,呼延啸令旗高举,上面只有一个大大的“撤”字。

    龙吼炮阵前顿时一阵拉车拽骡、转炮扛箱之声大作。这种快速撤离炮营上下早已演练过百十遍,并且每次演练时阵前都有宋军骑兵来回冲刺刺激加码,炮营兄弟们早已适应。虽然远远谈不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至少也有几分万马腾于侧而脚不软的样子了……

    敌军冲阵,有所谓“临敌不过三矢”之说,也就是说最多只能射三箭,就要退到阵后,否则敌军就会冲到眼前。而火炮虽然在射程上远远超过箭矢,能在很远就对敌军发动打击,但火炮的装填也远较箭矢复杂耗时。尤其面对元军铁骑冲阵,两军距离飞速缩短,火炮能发射的次数,也仅仅只有三轮。

    然而就是这三轮炮轰,二十四颗铁球先后滚进三千骑阵里,如同石头砸进瓷器堆,破碎一片,无可阻挡,直接加间接杀死的铁浮图,超过了三百骑——铁浮图冲阵,只要落马,必死,没有伤者。

    三千铁浮图,还没冲到宋军阵前,就损失了一成,这样的伤亡堪称惨重。

    “火炮,好一个火炮……”远远观战的伯颜将折断的金鞭紧紧攥在手里,仿佛在使劲捏碎什么。

    “宋人火炮阵撤退了!”不少元军将领咬牙低吼,“冲!冲上去,踏灭宋人的火炮阵!”

    就在这时,远处铁浮图冲阵前排,突然像陷入地坑般,人马皆沉,轰隆隆翻滚,上百匹战马悲鸣与骑士的惨嚎声,直冲云霄。

    铁浮图骑阵,终于冲进木桩阵。

    木桩如林,最前沿距火枪兵阵与火炮阵八十步,最后沿距两阵三十步。这五十步范围内的木桩阵,就是骑兵的荆棘丛林。铁浮图要想冲过去,势必要付出惨重代价。这个代价绝不亚于火炮三轮轰,甚至犹有过之。

    这一刻,铁浮图别无选择,明知必死,他们也只能冲锋。

    随着一个又一个铁塔般的骑士凶猛冲击,木桩阵轰声不绝,尖桩倾倒、折断,碎木乱飞。无论是坚硬的木桩还是激飞的木刺,对浑身包裹重甲的骑士都无法损伤半分,甚至对同样裹着甲具的战马也损伤有限,唯独对脆弱的马腿却是致命的伤害。

    三尺木桩,专攻下三路,而铁浮图的破绽,就在这“下三路”。

    一匹匹全身覆甲的战马,被交错杂乱的木桩绊倒,重达千斤的人马轰然摔下,一时未死,但身披如此沉重的铠甲,一旦摔倒却难以爬起,如同一只只翻肚皮的铁乌龟——这身龟壳给他们带来强大的防御,但同时也带来沉重负荷,是所谓成也重甲,败也重甲。

    而这些摔倒的铁浮图,不但为后继大军冲破障碍,更成为后继大军的踏脚石——虽然很残酷,然而这正是战争的本质。

    此时距铁浮图不过数十步,完全直面铁浮图的火枪兵与炮营护卫枪牌兵们,看着如同扑火的飞蛾、前赴后继冲进木桩阵的铁浮图,无不为蒙元骑兵那悍不畏死的凶悍所震,更为那滚滚压来的铁甲骑墙所慑。许多士兵口干舌燥,脸色苍白,胸口憋闷,几乎喘不过气来——这就是古代坦克阵,重骑冲锋之威。

    尽管许多士兵握枪的手指节发白,极度紧张,但都能忍住没有乱开枪,因为此时铁浮图还没有进入最佳射程。

    就在这时,炮营护卫阵突然往两边裂开,一阵沉闷的车轮轱辘传来。

    同时,呼延啸嚣张的大嗓门响起:“虎吼炮准备,给老子干死这帮狗娘养铁浮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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