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坼走到萧晋身边的时候顿了顿,声音及其喑哑道:“萧晋,斯若为王,必定辅之。你都忘了吗?”

    萧坼的声音很轻很轻,若不是寄清漪恰好走到了萧坼的身后,是绝对听不清楚的。但是她好死不死的听见了,于是整个人的脑袋‘嗡’一下子就炸了,或许是因为刚发现了红尘的事情,所以她现在脑子里一瞬间想到的,就是三个英文字母……

    她抬头看向萧晋,发现萧晋正好也抬眼望像她,见到她惊愕的表情一瞬间的愣了一下,然后冲她笑了笑。寄清漪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莫名的委屈,她走到萧坼旁边道:“你可能活在了过去。”

    萧坼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轻笑了一声便被侍卫给带走了。

    虽然萧晋的皇上当的也挺名不正言不顺的,但是现在的形式下,萧晋的皇帝却是水到渠成。明日便是登基大典,萧晋和寄清漪这是最后一次回到晋王府了,以后他们都要住在皇宫里了,说实话,寄清漪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成为皇后,她现在是王妃那么按道理来说萧晋登基之后她便是皇后。

    这样想着她突然有一点恐慌,她不知道在恐慌什么,或许是因为内心对皇宫的抵触吧,她觉得皇宫里面是一个充满着阴谋算计和罪恶的地方,那里人的人心都是石头做的。

    她想起来了为了搬倒王皇后而掐死自己女儿的杨贵妃,想起因为轻信郑袖,而落得被胳割鼻自杀的下场的魏美人,想起了元稹《行宫》中的白头宫女,想起来步步为营的深宫女子们。

    寄清漪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萧晋侧头看了她一眼,以为她冷了,就褪下外袍披在了她身上:“冷了?”

    寄清漪抬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道:“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她感觉到萧晋为她遮衣服的手顿了一顿,声线轻柔道:“你是不是想问我,萧坼的事。”

    寄清漪抿了抿唇:“恩。”

    萧晋扯了扯唇角道:“萧坼比我小一岁,当年在府学的时候,他一直都是叫我哥哥的。”

    萧晋低下头扯过寄清漪的手道:“那时候年纪小,萧灵还没有出生,萧坼是我在这么多的官宦子弟中,最亲近的人。”

    寄清漪仰起脸看向萧晋愣了愣道:“可是为什么现在……”

    萧晋低下头沉声道:“那年冬至,天上突然下了很大的冰雹,所到范围内死伤者无数,百姓的庄稼也都颗粒无收,先皇深刻反省自己,下发了罪己诏。这些事情本来与我们这些小孩并无关系,就算是冰雹下到了京都,我们也不会受到委屈。萧坼一直是我的跟屁虫,他经常来王府找我,有一日他在我的房间放了一样玉佩,我问他那是什么,他告诉我是去邪祟的宝物。他经常往我屋子里带物什,好像要把他所能得到的所有好宝贝都给我,所以这件玉佩,我就没有在意。”

    寄清漪心下一凌道:“这个玉佩,是禁物吗?”

    萧晋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当时郑左丞的小世子来我府上时,见那块儿玉佩长得好看便同我要走了,当天便有皇宫的禁卫军将王府给围住了,将王府的各个地方都挨个儿搜了个遍,先皇亲自来到王府,说听人说晋王府私藏邪物,那个邪物是招阴玉。我不知道何为招阴玉,但是当时萧坼藏在他父亲身后,看向我时的那双充满歉意的眼,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寄清漪喉间哽咽,她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她从来没想到萧晋和萧坼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寄清漪回握他的手,笑了笑道:“其实,这件事你应该听一下他的解释的。”

    萧晋别过脸没有说话,寄清漪干笑道:“我只是觉得,有时候说不定是误会也不一定。”

    萧晋轻笑了一声道:“若真是误会,这么久也该解释了,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是自己的错,只是他不想承认而已。”

    这世界上,确实有一种可以让你摒弃一切去追随的人,只是时候还没到而已,所以年少时的萧坼对萧晋的追随,经过时间的清洗,已经被他自己所异化了。这辈子要遇到那么多的人,十年、五年、三年、两年只差就有可能改变你的遭遇,更何况你才过了十分之一二的年岁,畏之何及?

    寄清漪和萧晋回到王府之后,寄清漪便直径走到自己房间躺下了,她洗漱之后躺在床上,看着床顶上刻画的许多的条纹,这些条纹交叉错杂着,她眨了眨眼,好像在上面看到了千飞的影子,寄清漪摇了摇头,喃喃道:“为什么总能看到你呢?”

    床顶上的影子一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了,寄清漪垂下了眼睛侧身缩着身子,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里就好难过,是那种难以名状的难过,就像被世界抛弃了一样。她在这个世界,好像从醒来到现在,就是为了找寄风铃,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虽然她对这个父亲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但是原本的寄清漪的残余思想在知道寄风铃或者的时候,在疯狂的挣扎,疯狂的暗示自己要找到他。

    寄清漪在这里,没有家,没有可以真正托付的人,就算是已经和她成了亲的萧晋,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安全感,那种从内心里拒绝全部接受他的心思在喧嚣着,寄清漪没有同谁有过感情,她从来都不知道如何运恒感情,所以,她到现在都能体会到的,就是孤独。

    寄清漪现在很思念一个人,一个她不该思念却无法抑制住内心的人,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四周,空洞的眼睛好像想要在这漆黑的夜空中找到什么一样,她慢慢的伸出手,五指在空中轻轻的一抓,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

    寄清漪单手停在夜空中不知道停了多久,等她回过神儿的时候,手臂已经十分的酸重了,寄清漪默默的坐起身,然后走到了门口,她轻声问道:“楚逍遥,你睡了吗?”

    寄清漪等了一会儿,就在以为得不到回复的时候,楚逍遥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你说。”

    寄清漪隔着那扇门就能感受到窗外的月亮散发的柔软的光,她笑了笑,慢慢的沿着房门蹲下去,对着楚逍遥道:“我想离开这儿。”

    门外的冷轻轻扯了扯嘴角道:“你想去哪儿?”

    寄清漪将头埋在怀里,许久都没有说话,楚逍遥竟也没有催,他静静地盯着门内那一团小小的身影,那身影所在门边上,可怜的像是要被全世界抛弃。

    良久寄清漪沙哑着声音缓缓道:“我想去找一个人。”

    楚逍遥愣了愣,微微攥住了拳头,以同样的沙哑的嗓音问道:“找谁?”

    寄清漪摇了摇头,眼神依旧空洞的望着整个黑漆漆的房间,轻声嗟叹道:“远方。”

    楚逍遥突然就轻笑出声,精致的桃花眼含着温柔的春光,他退后几步开口道:“你是不是,害怕进皇宫?”

    寄清漪埋在臂弯里的唇角弯了弯,没有吭声。

    楚逍遥抬高了声调道:“你进了皇宫,我便不能日日护着你,若是萧晋让你收了委屈,你告诉我,我带你走。”

    一瞬间寄清漪就要绷不住了,她突然感觉一股温暖从心底涌了上来,那是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二次感觉到温暖。寄清漪捂住嘴巴,身体不停的颤动,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从小到大,她活在别人的崇拜之中,是浑身散发着光芒的人,没有人敢接近她,所以她孤独惯了,突然间来到这个地方,依旧是孤独着的,只不过孤独的方式变了。

    楚逍遥看了寄清漪颤抖的肩膀,淡淡的瞥开眼:“或者,你若是现在就先走,我便现在就带你走。”

    寄清漪狠狠的摇了摇头,她不能半途而废,她追查了这么久的事情,好不容易才有了进展,虽然她不知道能从萧灵和李夫人那里的到多少事情,但是细碎的事情多了,便能拼合成一整个事情的脉络。

    她缓缓的站起身,趴在门上对楚逍遥道:“为什么,我不敢相信萧晋,却能相信你?”

    楚逍遥听了这句话,嘴角的笑意明显,他低头轻笑道:“或许,你更倾慕我?”

    往常若是楚逍遥这样耍贫嘴,寄清漪定是要顶回去的,可是今天寄清漪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她不是更倾慕于谁,而是有时候你共度一生的人,你能一辈子猜疑,但是那些从你这里得不到什么东西的人,你没有办法不去相信。因为你对不起他们,对不起他们为你付出的一切,你没有办法回报,所以选择信任。

    寄清漪不知道自己在门口呆了多久,她丧极了一般始终眼神无光,明天是萧晋的登基大典,寄清漪不用去,但是她却心中堵得很,萧晋想成为皇帝,这个心思他早就知道,她之前只是觉得自己利用了他的感情,想以他来进一步查出寄风铃的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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