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条巷子全是赵王府的,所以这一声整齐的呼喊除去镇住了门房之外,只有躲在对面墙角里,等着王府中倒垃圾时,好去捡些残羹剩饭的一个乞丐被惊到了。

    乞丐裹紧身上的破夹衣,悄然起身,就想溜出去。

    “回去!”

    刚起身,两个东厂的番子拔刀指着乞丐喝道。

    孙祥满意的看到门房的脸变色了,就喝道:“奉陛下旨意,进去拿人!”

    “是!”

    一百多人齐声应诺,里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做出反应了。

    孙祥负手而立,眯眼看着东厂的人鱼贯而入,耳边听着里面有人在惊呼,他微微一笑,恍如佛祖拈花。

    这是东厂第一次对这等权贵的府上动手,不动则已,一动必须要雷厉风行,才能把东厂的名号打出去。

    东厂啊……

    孙祥拨动着佛珠,默念着经文。

    而在王府中,朱高燧和谢忱两人已经开始喝酒了,醺醺然间,谢忱振奋的给朱高燧分析着敌人有几大必败的因素,而他朱高燧有几大必胜的原因。

    一时间朱高燧整个人都有些飘忽了,只觉得自己已经端坐在那九重天,透过雾气,俯瞰着芸芸众生。

    这就是权利带来的飘飘然,罕有能避免的。

    谢忱举杯,正准备说些奉承话,外面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他的眉头一皱,冲着外面喝道:“殿下在此,何人那么没规矩?!赶出去!”

    脚步声依然不停,就在朱高燧勃然大怒时,一个太监当先走进来。

    陈桂进来行礼道:“见过殿下,还请殿下退了歌舞。”

    门外站着几个档头,看到陈桂这般给朱高燧面子,其中的一个眉头微皱。

    朱高燧看到陈桂时心中就有些不祥,他挥手道:“下去。”

    那些舞娘和乐师早就被这架势给吓坏了,得朱高燧发话,如闻纶音的急匆匆出去。

    等人一走,朱高燧的怒火几乎要忍不住了,他眯着眼睛道:“你们来抓谁?本王吗?父皇的旨意何在?”

    陈桂拱手道:“殿下多虑了,奴婢此来是为了殿下身边那人。”

    “谢忱……”

    朱高燧一听不是自己,气焰马上嚣张起来,喝道:“谢忱所犯何事?孙祥呢?让他进来见本王。”

    这是要硬保谢忱,谢忱马上配合的跪地道:“殿下,在下自问并无触犯刑律之事,兴许是误会吧,既然东厂来人,在下跟着去一趟也无事,清者自清。”

    “不成!”

    朱高燧也乐于展现自己护短的一面,严肃的道:“你可知道一进东厂,不管你有罪无罪,就别想囫囵着出来。今日本王就在这,看谁敢带走你!”

    “殿下……”

    谢忱双目含泪,哪怕知道朱高燧是做样子,可能值得他做样子的人,在府中也不过就是那寥寥几人罢了。

    “咳咳!”

    陈桂看他们表演完了,就干咳道:“殿下,是陛下的意思。”

    轰隆!

    朱高燧脸上的矜持马上消散,面色惨白的道:“为何?谢忱犯了何事?为何要拿他?”

    谢忱的面色瞬间变成了死灰,伏地不起。

    陈桂看到两人的反应后,心中鄙夷,说道:“奴婢只知道来拿了谢忱及家人,至于其它的一概不知。来人!”

    门外进来两个番子,陈桂指着跪在地上的谢忱说道:“拿下此人,记住了,不可惊动了殿下。”

    这话微妙,看似是在讥讽朱高燧胆小如鼠,弱不禁风,可朱高燧听到后却是挺直了腰背,说道:“本王也不知道此人的秉性,你们拿去好生审讯,若是有罪,本王绝不包庇!”

    陈桂的话撇清了朱高燧的责任,而谢忱也是顺从的被两名番子用绳子捆着,抬头道:“殿下,在下私自在外做了些事,若是牵涉到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朱高燧遗憾的道:“可惜了你的一身才华,不过你且去,若是无罪,本王必保你无事。”

    谢忱点头,然后起身,昂首跟着出去。

    陈桂拱手道:“叨扰了殿下,奴婢告退。”

    朱高燧强笑的摆摆手,等这些人一走,他龟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等哭嚎声传来时,他端起酒壶仰头就灌。

    酒水顺着下巴滴下来,把衣襟打湿了大半。

    “呯!”

    朱高燧的手一挥,银制的酒壶落在地上翻滚着。

    “嗬!嗬!嗬……”

    朱高炽喘息着,眼睛渐渐的红了,脸上浮起了狰狞之色,目光转向皇宫方向……

    赵王府大门外,哭嚎声渐渐的逼近,孙祥拨动佛珠的手指停了一下,说道:“不要哭,哭了菩萨听得见,那就是罪孽。”

    马上有番子进去传话,旋即哭嚎声就停住了。

    当谢忱一家被带出来时,全都被堵住了嘴,孙祥满意的道:“对,就这样,咱们是为陛下做事,要想着陛下的仁慈,别吓着周围的百姓才好。”

    谢苗回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呜咽着,满面泪痕。

    谢忱很是坦然,他听到这个呜咽声,就回头对着妻儿笑了笑,从容不迫。

    “是个硬骨头,好!好!好!”

    孙祥目露欣赏之色,连说三个好,然后一挥手,东厂的人就像是没来过似的,带着人犯一溜烟就走了。

    ……

    潘俊才将回到家中,两口子新婚燕尔,自然是亲密异常。

    书房里,潘俊提笔写文章,谢雨晴在边上磨墨铺纸,红袖添香。

    如果再来一个俏婢就完美了,堪称是读书人的至高享受。

    两口子不时交换一个温馨的眼神,书房里的春意渐渐浓烈起来。

    “叩叩叩!”

    “谁?”

    气氛被打断了,潘俊很不高兴:“不是说我在读书的时候不许打扰吗?”

    门外有人说道:“少爷,少夫人娘家的一家子都被东厂的拿了。”

    潘俊的手一松,毛笔落在纸上,污了一大片写满字的地方。

    谢雨晴急匆匆的去开了门,看到是那个新婚后刚被赶出内院去的俏婢,就急切的问道:“为何?可说了是何事吗?”

    俏婢歪头看了看潘俊一眼,说道:“少爷,东厂的人直接去了赵王府拿的人,听说那位孙佛亲自带队去的。”

    孙祥亲自带队,而且是赵王府,那么此事必然是朱棣的吩咐。

    巨大的恐惧和担心瞬间让谢雨晴的身体一软,泪眼婆娑间,身后一双手抱住了她。

    “雨晴无需担忧,且等为夫叫人去打探一番。”

    这般重情的夫君……良人啊!

    谢雨晴也顾不得那个俏婢、以前潘俊的身边人在场,回身就死死的抱住了他,哭了个哀哀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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