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小姐没看够,小的错了。”

    瞬间,一个冷漠的宗师高手就变了脸,那微笑看着和天空上的太阳一般的温暖,还带着憨实。

    可谁敢把辛老七当成是憨实的人?

    那马德天倒在地上,身体还在抽搐着,可瞳孔却已经放大了。

    刚才短暂的搏斗看似简单,只是一抓,一撞;一腿,一按;一腿;一拳。

    双方的招数转换之快,旁人不注意都看不清。

    几声拳脚相交的声音,最后一拳打在心口上的声音,然后就结束了。

    京城中有名的高手马德天就这么被一拳打死了。

    ——老七,弄死他!

    众人缓缓交换着眼神,心中骇然。

    那辛老七竟然厉害如斯?

    当年在山东,雨夜中辛老七以一敌百,传到京城权贵们的耳中后,他们大多不信,以为辛老七只是遇到了一群乌合之众,斩杀几人后就驱散了。

    可今日辛老七只是几招就打死了马德天,再无人敢怀疑他的战绩。

    陈钟冷冰冰的看了停止抽搐的马德天一眼,出来说道:“兴和伯,此事完毕,本候告辞了。”

    他带着人上马而去,看似很冷静,仿佛只是输了一局棋。

    可地上的马德天却无人收殓,稍后再没人管,武学的人自然会把尸骸丢到外面去,等五城兵马司的人叫了车来,拖到化人场去。

    而不愿为自己家供奉收尸善后的陈钟自然就成了凉薄的人,传出去的话,泰宁侯府的名声怕是会每况愈下。

    方醒目光复杂的看着尸骸,叹道:“为人出头倒也罢了,可生死局也敢闯,这是何苦来哉!”

    皇帝让各家的家丁们较量,不过是想让这些脑满肠肥的勋戚们担心自己是不是树大招风而已。

    可马德天却是入了死局。

    孟瑛的话才落,权贵们都不肯让家丁出手,知道此时出手就是傻子。

    可马德天还是出手了,这是不是陈钟指使的?

    看陈钟当时的模样分明就是有些愕然,可见马德天是自己出来挑战辛老七。

    可若是没有陈钟平时说的话,马德天哪有胆子出来?

    方家和陈家结仇了啊!

    权贵们都面沉如水的招呼自己的人上马,有几人临走前还冲着方醒拱拱手,善意的提醒他小心马德天原先手下的那帮子兄弟。

    “老爷,马德天当初手下有十余人,都武勇过人。”

    此时镖局的雏形打行还未出现,豪商们要雇佣人保护自己远行,多是找的青皮头子。

    可青皮的信誉却不高,经常会发生遇到抢劫就丢弃自己的雇主的事,甚至还有青皮和盗贼联手,里应外合让雇主人间消失的事。

    所以就出现了一些类似于以后打行的组织,不跟着青皮混,就摆明了想用武勇来换饭吃。

    而马德天就是这一行的先驱人物,他被辛老七干掉后,手下的兄弟怕是日子不好过了,自然不会甘心。

    方醒走向自家的马车,随口说道:“我为官,官法如炉。他为民,民如铜铁。他们若是敢来,那便融了。”

    “爹!”

    太阳高照,无忧站在车厢的边缘冲着方醒张开手,笑颜如花。

    ……

    今早皇帝早早的出城,而且还带着大皇子,据说是在武学校阅那些勋戚子弟。

    按道理校阅的话,午饭肯定是要君臣同乐的,好歹也算是皇帝给勋戚们的面子。

    可还没到午饭时间,皇帝就急匆匆的回宫了。虽然一路有人在两侧护着皇帝,可有胆大的人还是看到了圣颜,据说有些铁青。

    稍后有权贵和看热闹的就先后回来了,带回来了勋戚子弟大多无能,惹怒了皇帝的消息。

    这消息喜翻了士绅们,心中因为清理投献而产生的怨怼心态竟然就开始偏了,幸灾乐祸占据了主流。

    “这人啊他就是这样,自己倒霉,见别人过得好,那倒霉的愤怒就要多三分。”

    一个头发乱蓬蓬的道士站在城门里,看着进城的权贵,叹息道:“可若是有人也倒霉了,那么他们就会觉得自家的痛苦少了三分,若是还能幸灾乐祸,想来因倒霉而生出的种种不满和怨恨都会渐渐消散了。”

    门里就是守门的军士,再里面一点就是十多个青皮。

    青皮们在此等候生意,有了生意还得要给守门的军士抽头,否则遇到下雨,他们只能在外面被淋成落汤鸡。

    “这道人说的话有些道理。”

    一个青皮站在侧面,袖手听着道士的话,有些感慨的道:“士绅和权贵都不是好人,不过咱们的雇主不算。”

    “马德天被打死了!”

    少顷外面有人喊了一声,青皮们面面相觑,有人说道:“怕是假消息吧?”

    “马德天这般厉害,兄弟们往日见了他都绕着走,谁能打死他?”

    “说是被兴和伯的家丁辛老七打死了,还只是一拳。”

    “这事……他那些兄弟呢?今日城中怕是要见血啊!不对,方家在城外!”

    有好事者就往方家庄去,准备在路上看热闹。

    而消息也传到了各处,甚至朱瞻基都知道了。

    才回到宫中,朱瞻基刚吃了几块点心,听到禀告后就冷冷的道:“让兴和伯杀杀那股子邪气也好,不过陈钟是怎么回事?”

    俞佳揣度着皇帝的心情,堆笑道:“陛下,泰宁侯据说在前日才招揽了马德天做供奉。”

    朱瞻基面色稍霁,说道:“做事得有分寸,不知道分寸的人,别人迟早会告诉他什么是分寸。”

    他的目光在俞佳的脸上一扫而过,然后开始看奏章。

    俞佳被这一眼看的心中发凉,回想着皇帝最后说的话,他不知道是针对陈钟还是针对自己。

    他想到了最近的局势,从过年开始,从刘观回来之后开始,一系列的变化都说明皇帝对士绅们的咄咄逼人失去了耐心,于是就收拾了不少人。

    可太过强硬终究不好,按照俞佳自己的想法,士绅作为大明的中坚力量,不可太亲近,但也不能太疏远,但如今这种局面却很糟糕,几乎是翻脸的状态。

    而方醒今日压根就不给陈钟面子,打死的是马德天,可丢的却是陈钟和勋戚们的脸。

    各家的家丁如何关皇帝屁事!

    孟瑛莫名其妙的一番话就想让大家内斗,谁乐意?

    马德天突然冒泡,这就是在探路,而且还针对的是方醒,权贵们焉能不感激?

    想到这里,俞佳不禁心中啧啧称奇,觉得方醒真的是活的随心所欲,压根就不想给自家以后留后路。

    “让人取了一万贯送给兴和伯。”

    皇帝突然开口,幸而俞佳一心两用,所以才及时反应过来。

    皇帝自然是有钱的,特别是前面两位皇帝就留下了不少家底,到了朱瞻基登基时,算得上是个有钱的皇帝。

    可一万贯也不是小数目啊!

    若是赏赐的话,方家不差钱。

    那么这笔钱用什么名目?

    私下给?

    可帝王无私!

    俞佳有些踌躇的问道:“陛下,用何名义?”

    他感到背腋在发热,热气蒸腾。

    朱瞻基说道:“知行书院扩建之后学生多了些,兴和伯说差了伙食钱,南北的都要给。”

    俞佳应了,然后出去安排。

    他一路走着,心中转着各种念头。

    知行书院南北都有,而且皇帝上次说过了,允许了书院扩张。

    如今的南北知行书院早已扩张了数倍,学员和教员的人数同样数倍扩张。

    而这样的两家书院要想维持下去,每年需要耗费的钱粮不少。

    皇帝给了一万贯,那么肯定就是维持经费。

    那么书院是谁的?

    俞佳突然打个寒颤,他觉得勋戚们怕是猜错了皇帝的意思。

    皇帝不只是要打击士绅,看样子连勋戚也不会放过!

    等他取了钱,身后跟着一群侍卫出了皇宫时,有想拍他马屁的守门军士就谄媚说道:“公公,好些人都去了方家庄。”

    “为何?”

    俞佳正想上马,闻言就转身问道。

    那军士说道:“那马德天死在了兴和伯家丁的手中,他手下的那些兄弟要动手为他报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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