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

    又是一年最热的时候。

    也是学生们放假的时候。

    也就是说,是学生们有空的时候。

    也就是说,是学生们有空上网的时候。

    有关袁崇焕的话题,又一次热了起来。

    想想也不奇怪。学生,是受金庸老师《鼻血贱》误导最厉害的一个群体。别的不说,以老六自己为例,老六的中学同学、大学同学,至少90%以上看过金庸老师的武侠小说,因此,学生里头的绝大多数对《鼻血贱》里有关袁崇焕的说法深信不疑。

    可以说,金庸老师的武侠小说《鼻血贱》及其附在后头的《袁崇焕评传》实在是毁人不倦,流毒无穷。许多人成为袁粉的时候通常没看过阎崇年在《百家讲坛》的表演,没接触过我犬清皇帝对袁崇焕的翻案,但绝对看过《鼻血贱》。

    第一印象的作用非常顽固,哪怕这个印象是错误的,要纠正过来恐怕都要花十倍以上的时间精力。

    作为毛文龙吧的吧主,在暑假之前居然没充分意识到这一点,居然没针对暑假做出充分的安排,在论坛热闹了之后才反应过来,不能不说是一种失职。

    既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就开始补救吧。

    虽然没有金庸老师那么优秀的文笔,但老六我自信对历史的态度比金庸老师严肃得多,尽我们袁黑最大的能力,把金庸、阎崇年老师造成的恶劣影响尽可能地消除掉,让尽可能多的网友了解真正的袁崇焕,和明末那段真正的历史。

    一、传说中的“民族英雄”

    摘录一段某论坛有关袁崇焕的讨论:

    标题是:

    北京人吃过民族英雄袁崇焕的肉!!

    来自:茗莜(纷飞的妖艳、迷了谁的眼?)2014-02-1420:01:44

    袁崇焕是明末杰出军事家、爱国将领,曾任兵部尚书、右副督御史、蓟辽督师等。在任辽事期间曾多次击败后金军的进攻,阻止后金军南下。

    他曾筑宁远城,屡次击败后金(清)军的进攻;六获宁远大捷,至努尔哈赤受伤死;在宁锦大败皇太极。崇祯二年(1629年),后金军绕道入长城进围北京时,时任兵部尚书、督师蓟辽的袁崇焕,星夜弛兵回援,并于广渠门外大挫后金军,解除了北京的险境。其后,皇太极施以反间计。崇祯皇帝中了反间计后,将袁崇焕投入狱中。第二年的八月,以“谋叛欺君“的罪名,处以磔刑,被肢裂于“西市“。由于一般的老百姓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还以为真如诏磔所言,袁崇焕勾结后金军,通敌卖国。故而当时是对袁恨之入骨,“将银钱买肉一块,如手指大,啖之,食时必骂一声,须臾,崇焕肉悉卖尽。”这桩千古奇冤的案情,直到清朝乾隆年间修《明史》时,才得以真相大白于天下。

    茗莜(纷飞的妖艳、迷了谁的眼?)2014-02-1420:07:15

    据说袁崇焕是中了皇太极的计,被崇祯凌迟处死,就是所谓的活剐,一刀一刀地把肉给割下来,当时的北京人不辨是非,都很愤怒,恨死了袁崇焕,有些书生就生吃活剐下来的肉。

    SirCarlos(马赛克就是我道德的底线(正信))2014-02-1420:08:32

    这有什么呀。嗡嗡嗡中国人民还争着刨祖坟呢。。。

    年华(三十而立)2014-02-1420:08:39

    人性本来就没什么纯粹黑和白,历史层面的细节哪能那么准确,不管怎么说,擅杀毛文龙这事,是他不该做的事情

    云水2014-02-1420:35:24

    袁崇焕一个无能庸人,配不得英雄二字。

    安达卢西亚(又想起故人)2014-02-1500:11:52

    这标题太耸动了,我也来一个:陕西人活埋了40万河北人

    ……

    网络上有这么手湿:

    完美英雄袁崇焕,

    公认千古第一冤。

    愚民啖尽忠良肉,

    天罚侍清三百年。

    袁崇焕是经过八个月的审判后被依法处决的,可当时北京城的百姓,却成了愚民加暴民,而当时的皇帝崇祯,成了昏君加暴君。袁崇焕的老家——性都的袁崇焕纪念园,专门还做了个“崇祯垃圾箱”,这垃圾箱是崇祯的塑像,塑像两手上举,摆了个上吊的POSE,上面写着:“我系崇贞(注:错别字原文如此,估计是想别人认真的时候不认帐),祖先社稷,巍巍大明,因我多疑,自毁长城

    !错杀崇焕,奇冤铸成!后人有眼,敬底澄清!尤想当年,痛苦悲鸣!圣旨下令,崇焕爱卿,备受尊敬,大官庶民,行礼立正,故园胜地,保持清净。”他中间开了一个窟窿,是垃圾箱入口。

    有好事者把上面那张图发到元清吧后,那里的人说旁边应该有棵树方便崇祯上吊。然后又有好事者去广东东莞市石碣镇水南村袁崇焕纪念园里实地考察,还拍了张照片回来——旁边还真有棵树。

    袁崇焕是怎样从一个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的腐败分子、践踏国家法纪谋杀己方将领、饿死无数己方军民的杀人犯变成所谓的“民族英雄”的,崇祯皇帝是怎样变成“昏君加暴君”,北京百姓是怎样变成“愚民加暴民”的,这个过程要说起来话可就长了,长得老六想想工作量都头皮发麻,估计看的人也没几个有耐心看完。

    明朝部分:

    一、辽饷利益集团的形成和这个利益集团的组成部分

    1.将门是什么的干活

    要想弄清楚明末袁崇焕的那些事,先得弄清楚当时的局势。

    先说明朝这边:元末,中国人人分四等,在黄金家族故意挑拨********以压制阶级矛盾。只不过中国人没那么蠢,很快就爆发了白莲教领导的民族独立战争。起义军中的一部朱元璋部发展了起来,最终推翻黄金家族的邪恶统治,建立明王朝。

    朱元璋是个有一定理想的封建帝王,他并没有耽于享乐,相反,他把百姓的利益看得很重,尽可能减少百姓的负担,因此,当他知道国家每年的税收有可能超过两千万两时,在这个位置划了条线,下令就收这么多,多的他也不收了。

    必须说明的是,收上来的这两千万两,并不是用来发放军费的,朱元璋建立军队的时候,觉得出粮饷养军队非常不方便,收税的时候官吏就得腐败一把,搜刮上来的钱粮有多少落到皇帝手里还两说,皇帝再把这些粮饷发到军队手里的时候,还得被文官武将瓜分一遍,真正落到丘八手上的能有多少,老朱心里实在没底。

    于是朱元璋整出一个没办法的办法:干脆划拨一批土地给军队,让军队屯田,土地里产出多少粮食,军队就有多少粮饷。然后朱元璋得意地说他养了百万军队不需要百姓出一粒粮食。

    问题出来了,首先这种军队在现代人看来也就类似于“生产建设兵团”。但“生产建设兵团”毕竟不是野战军,许多野战军的干活“生产建设兵团”是做不了的。

    明初的将门,随着卫所制的腐朽、军户的大量逃亡、几代下来继承人的退化,实力削弱得差不多了。能撑到最后的,印象里只有云南沐家,就是那个“木头泡在水里,成了烂木头”的那家,其他的,实在想不起来了。

    这还罢了,关键是,当时的管理体系,无论是技术上还是制度上都不可能有什么效率。想想看,没有电报、电话、传真、网络之类的手段,消息从地方传到中央,指令再从中央传到地方,这延迟就已经很可怕了。所以地方上许多狗皮倒灶的事情,上级管理部门莫说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只有干瞪眼。

    李治亭在《吴三桂大传》里有这么一段:

    辽东地区是从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起,皆令屯田自食。《明太祖实录》,卷233。江苏国学图书馆本,下同。每一军士给地50亩,至永乐初年,全辽25卫,屯地已达25300余顷,屯粮一年可收入716000余石。《明宪宗实录》,卷244。应该说,这种以守军耕种的屯田法在一定时期收到了效果。但是,好景不长。广大军士辛苦耕种的土地和收获的粮食逐渐被他们的直接统治者——各级将吏、地方大员任意占种和侵夺,屯田制遭到破坏,而夺占耕地者迅速富裕起来。这些夺占者有镇守都督、都督同知、都督佥事、总兵官、副总兵官、都司指挥使,就连那些千户、百户等低级官吏和他们的子弟也敢于侵夺。到正统八年(1443年),实行屯田才几十年,朝廷大臣们就惊呼:沿边各将吏“广置庄田,私役屯军,改挑渠道,专擅水利,又纵下人占种膏腴屯田,是使军士怨嗟,民政废弛”《明英宗实录》,卷103。这是说,驻守边疆的将吏们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都私自设置自己的庄田,霸占水利设施,夺占肥地、好地,随意役使部属军士为他们耕种,收获全部归己。

    明代的边防军多由罪犯充任。列居九边之首的辽东,戍边“军士多以罪谪戍”《明太祖实录》,卷244。他们被加上各种重罪名目而充军到辽东,编入军队。一年到头,他们除了修城、担任守卫,主要任务就是从事屯田。他们真正成了当地各级将吏的农奴,他们的份地随意被夺占,他们的收获物可以随意被征收或全部没收。据正统十年(1445年)报告:辽东都司卫所官员“近年……多私役军余,将膏腴者耕种收利入己,硗薄者拨与屯军,有名无实”《明英宗实录》,卷127。。成化十三年(1477年),辽东“近城各卫,膏腴田地多被卫所官员富豪占种”《明宪宗实录》,卷161。。明中叶以后,夺占军士土地的情况更为严重。以嘉靖八年(1529年)为例,这一年就连续揭发了镇守辽东的镇守太监白怀、镇守总兵麻循、监枪少监张泰、镇守辽阳副总兵张铭,以及分守监丞卢安、参将肖滓、李监、游击将军傅瀚等一大批人,“各占种军民田土,多者二百五十余顷,少者十余顷”《明世宗实录》,卷101。。按当地标准,1顷为100百亩,占地250余顷,合25000余亩;占地10余顷就是1000余亩。万历初年,张居正当政,清丈土地,在辽东清查出被侵占的屯地共8390顷,屯粮是199840余石。《明神宗实录》,卷122。以辽东历年屯田最高额永乐初年的253000余顷做比较,到这时,被当地官员将领侵占的土地已在1/3以上!

    到万历末年,屯田遭到进一步破坏。大学士叶向高指出:在洪武、永熙年间,辽东屯粮达70万石,而此时才17万石!他特别指明辽西地区“屯堡萧然,十室九空”《明经世文编》,358页,“清理辽东屯田疏”。军屯民地,都被当地统治者收罗一空。天启时,当是吴家蒸蒸日上,财源滚滚而来的时期。天启五年,朝廷披露榆关即山海关外各镇将侵占屯田的情况:这些人把“各处膏腴瓜田弥望者,皆镇将霸为养廉,远而硗者始为军屯。屯之利在武弁,不在朝廷”《明熹宗实录》,卷60。。这里所说山海关外,就是指中前、中后、前屯至宁远、锦州这一地区。这份材料没有指名道姓参奏,说明各镇将的不法行为,已成为当时非常普遍的情况。凡是好地、肥地,都美其名曰“养廉”而加以霸占。所谓“养廉”,是指朝廷为照顾地方官吏的生活,于正常俸禄之外,另拨些耕地,其收入或粮折卖成白银,均归入他们个人所有。这种办法,是使他们获得足够的物质利益,不再盘剥百姓,保持为官“清廉”。他们就以“养廉”的合法名目,多占侵好地,把那些距离远、土质又很差的土地派给兵士去耕种。所以,有识之士痛切地说:屯田之利已转到武弁即各镇将之手,朝廷再也不会得到丝毫好处。

    ……

    镇守各边的总兵等各级武官将吏,拥有很多土地,他们自己是不种田的,以当地防军为廉价劳动力,大批役使他们为自己种私田。这种情况,在辽东地区早已是普遍之事。这些地方将吏靠役使广大士兵做无偿的劳动,获取了巨量财富,便以部分资金转入到经商、开矿、捕鱼、采木等行业,迅速增殖财产。

    ……

    也就是说,早在东林水军集团把明王朝财政搞破产之前,那些都督、都督同知、都督佥事、总兵官、副总兵官、都司指挥使,以及那些千户、百户等各级军官就已经把老朱家划拨给军队的土地瓜分净尽了,换句话说,就是军队最主要的粮饷来源被断了。为虾米“军户大量逃亡”,说穿了就是他们已经丧失了土地,成为农奴了。这时候,养军队的粮饷就成了老朱家朝廷的计划外开支。

    到了明末,一切已经没法收拾了。引用一段被今天许多人多次引用的史料:

    《沈馆录》,卷7,2840页。

    上(崇祯)曰:卿父子之兵几何?

    襄(吴襄)曰:臣罪万死!臣兵按册八万,核其实,三万余人,非几粮不足以养一兵。此各边通弊,不自关门始也。

    上曰:此三万人皆骁勇善战乎?

    襄曰:若三万人皆战士,成功何待今日?臣兵不过三千人可用耳。

    上曰:三千人何以当贼百万?

    襄曰:此三千人非兵也,乃臣襄之子、臣子之兄弟。臣自受国恩以来,臣所食者粗粝,三千人皆细酒肥羊;臣所衣者布褐,三千人皆纨罗纻绮,故臣能得其死力。

    上曰:需饷几何?

    襄曰:百万。

    上惊曰:即论三万,何用多饷?

    襄曰:百万犹少言之也。三千人在外,皆有数百金(亩?)庄田,今舍之入内,给何地屯种?额饷少十四(个)月,作何法请补?关外尚有六百万生灵,委之非算,今驱以同入(关),用何道安插?推此而论,百万(两)恐不足以济,臣何敢妄言!”

    上文中对话的两位,“上”是亡国之君崇祯,“襄”是辽西将门的杰出戴表吴襄。而这个辽西将门,是明末将门中的典型。

    吴襄口口声声“非几粮不足以养一兵”,还说这是“此各边通弊”,可当初老朱家划拨给军队的土地哪去了涅,吴襄不打自招:“三千人(吴氏家丁)在外,皆有数百金(亩?)庄田”

    然后吴襄得意洋洋地声称“此三千人非兵也,乃臣襄之子、臣子之兄弟。臣自受国恩以来,臣所食者粗粝,三千人皆细酒肥羊;臣所衣者布褐,三千人皆纨罗纻绮,故臣能得其死力。”吴襄自己有没“所食者粗粝”、“所衣者布褐”不好说,但他的三千狗腿子确实是“皆细酒肥羊”、“纨罗纻绮”。

    这些人是什么人呢?看看追随吴三桂从一片石打到中缅边境,将明王朝最后一个皇帝活活绞死,然后又跟随他造康麻子反的人们:混得好的如胡国柱、夏国相、郭壮图、卫朴是吴三桂的女婿,吴国贵、吴国正之流是吴三桂的干儿子;郭壮图又是吴三桂的长孙吴世璠的岳父;吴国贵的女儿外号“八面观音”,是郭壮图的儿媳妇……

    也就是说,国家先是划拨土地养军队,土地被各级军官瓜分为私产,士兵成为各级军官的农奴后,军队已经腐朽。这时候要打仗了,发现大头兵拿不到粮饷,无论是打倭寇还是对付蒙古人,以及之后对付后金,都得额外发军饷。于是国家捏着鼻子收税。

    这个时候,自由民的土地已经被各级官僚瓜分——说穿了,就是百姓把自己的土地挂靠到官僚士绅名下,向官僚士绅交纳一定的费用以逃避国家的税赋,这些“聪明人”不交税了,剩下的傻瓜就得把聪明人要交的税给补上,于是形成恶性循环,官僚士绅名下不交税的土地越来越多,自由民名下交税的土地越来越少,自由民的负担因此越来越重。在此基础上,各级官僚以收税为名额外搜刮若干,同时,发放军饷时,各级文武官僚还要瓜分若干,****被搜刮——有意见;士兵拿不到足额粮饷——要骂娘。

    这个时候,各级官僚和军队里的各级军官,起的是反格命两面派的作用,文官一面煽动****骂皇帝苛捐杂税,一面自己中饱私囊,军官把军屯的土地全部瓜分完之后,一面骂皇帝发的军饷不够,一面克扣军饷、养家丁。

    于是这些骂名,全是老朱家皇帝担了,于是老朱家皇帝是二师兄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对此,老朱家皇帝一点脾气都没有,因为皇权的基础——暴力体系出问题了。所谓的暴力体系,无非就是军警宪特。这里头,当时的警基本就是六扇门里的鹰爪孙,为各级官僚控制,宪特在当时叫厂卫。厂卫体系倒是皇帝通过太监来控制,只是太监也被渗透了,尤其是崇祯年的厂卫体系,领头的曹化淳、高起潜之流已经跟官僚体系沆瀣一气,高起潜更是直接被辽西将门集团拉拢过去,著名汉奸吴三桂在投敌前就是高起潜的干儿子。

    军队的局面就更加糟糕。

    大明朝廷施行的是强干弱枝政策,摆明了不信任京营以外的军队,从于谦时代开始就明确规定外军不得进北京城——免得你玩“清君侧”啥的搞571工程。要命的是皇帝绝对信任的京营,却也被官僚机构腐蚀得极其彻底,京营掌握在勋贵手里,若干年下来已经被瓜分得差不多了,后来京城的官员和太监也来分一杯羹,许多官员和太监的家政人员,都占着京营的编制领公务员薪水。

    ——不知不觉中,皇帝作为反洞统治阶级的最高首脑,却已经成了光杆司令,手里没兵,只有若干太监和特务(可靠程度存疑),所以文官不听他的,将门不听他的。好笑的是,终结皇权唯一能控制的太监&特务集团的,是大明皇帝崇祯,八千女鬼魏厂公上吊后,崇祯连他的尸体都不放过。

    九边军队就更加不听话了。皇帝养的,基本上是将门的家奴私军,大头兵吃都吃不饱,军官把克扣下来的军饷拿去养“家丁”。所谓家丁,就是军官的家奴,家奴里头混得好的,被军官认作干儿子,干儿子也养家奴,认干孙子……有些还当了军官的女婿,比如胡国柱夏国相郭壮图卫朴之流……干儿子干孙子之间彼此联姻,比如祖大寿的妹妹嫁给儿子都已经很大的吴襄,郭壮图又是吴三桂的长孙吴世璠的岳父;吴国贵的女儿外号“八面观音”,是郭壮图的儿媳妇……通过裙带关系勾结在一块,形成了一个畸形杂种——将门集团,也就是说,国家的粮饷养肥的,是各级军官的家奴私军,这些人就算把明朝皇帝干掉也毫无心理负担——永历皇帝就是被吴三桂的干儿子吴国桂用弓弦勒死的。

    《红楼梦》里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之间复杂的关系,就是那个时代的缩影。嗯,据说78年恢复高考的时候有道考题是《红楼梦》里四大家族是啥,有人答“蒋宋孔陈”,好笑的是,蒋宋孔陈的模式和贾史王薛大同小异。

    2.辽饷利益集团的形成

    到万历年,野猪皮以“七大恨”为由造反,明王朝连吃败仗。尤其是在王化贞的指挥下,广宁之战惨败,辽东经略熊廷弼之前被王化贞架空,手里只有五千人,这时候王化贞把烂摊子丢给熊廷弼,熊廷弼为了避免局势恶化,干脆将山海关外全部放弃,将军民全部撤回关内,关外物资全部销毁,让后金没东西可抢。

    也活该熊廷弼倒霉,此人嘴巴臭,得罪了许多人,此时他没有得到国家的命令就放弃关外,虽说军事上是唯一选择,但这责任大了去了,没人给他说话,他自然就掉了脑袋。

    再然后,野猪皮面对辽西走廊,很是蛋疼。

    话说,野猪皮在造反后,在军事上倒是取得了一系列巨大胜利,却在政治上遭遇了严重的失败。辽东汉民在东江镇的支持下激烈反抗,对女真诸申的袭击接连不断,让后金军防不胜防,《满文老档》记载当时野猪皮下令诸申出行时必须十人以上结队,少一人罚一钱银子,少几人罚几钱。

    为了便于震压辽东汉民的反抗,野猪皮采取了类似几百年后蝗军的“集团部落”政策,将辽东汉民强制迁移集中居住(蝗军的“集团部落”就是从野猪皮那学的)。汉民集中居住了,后金有限的军队就能很方便地震压。这种战略在巩固野猪皮强盗集团反洞统治的同时,有一个极其严重的副作用:大量耕地抛荒的同时,集中居住的辽东汉民却严重缺乏耕地。这时期又是小冰河时期,三分天灾,七分人祸之下,辽东的粮食生产被严重破坏,结果就是连年饥荒,到野猪皮死之前的那几年,粮食价格已经达到正常价格的几十倍,被今天的人讽刺为“粮食卖毒品价”。缺乏粮食的辽东汉民,逃亡和反抗更加激烈,最后辽东汉民几乎死绝跑光。

    也就是说,这一时期的后金,由于政治上的巨大失败、经济上的崩溃,长期处于战略收缩状态,辽西走廊那几百里的有限土地,对后金来说根本没有吸引力,是野猪皮主动放弃的。而大明朝的官僚和将门,将这些地方占领后,就成了“收复失地”,从上到下自欺欺人,大家心照不宣,各取所需,而袁崇焕,就是典型。

    看看袁粉对袁崇焕的吹嘘,说他在没人愿意去辽东战场的时候,“勇于任事”,出关收复失地多少多少……可见这种所谓政绩实在是皆大欢喜,不仅忽悠了天启皇帝和八千女鬼,即便在今天,依旧能忽悠了不少人。

    袁崇焕,不过是辽西将门的利益代言人。如果只是袁崇焕个人在为非作歹,造成的破坏不足以导致明王朝的各种矛盾激化、恶化。只可惜,在这个极端黑暗的时代,不仅仅是袁崇焕一个人在践踏国家道德和法律的底线,他背后的辽西将门集团和官僚集团(阉党、东林党都有)以及部分太监沆瀣一气,形成了一个庞然大物——辽饷利益集团,勾结起来胡作非为。市米资盗、谋款斩帅、遣散援兵、潜携喇嘛、坚请入城是袁崇焕在前台表演,整个辽饷利益集团在背后运作。

    历史的沉重,不在于舞台上以袁崇焕为代表的的几个生旦净末丑假得不能再假的丑恶表演,而在于这些生旦净末丑背后的势力如何运转。

    回到1622年王化贞广宁惨败,熊廷弼放弃关外这一刻。

    此时此刻,若干年后在中国的土地上叱咤风云的辽西将门,此刻是历史上最虚弱的时候。他们的祖师爷李成梁在辽东创下偌大基业,认了无数干儿子干孙子干女儿干女婿,此刻四分五裂,野猪皮的八旗,其实也是李成梁集团的组成部分,从创立之始,就是李成梁的仆从军,此刻野猪皮强盗集团——八旗是辽东最大的势力。有些原辽东将门的成员,如李永芳、孙得功之流,在野猪皮大获全胜的时候不愿意放弃自己占有的土地,干脆投降了野猪皮。而被熊廷弼撤入关内的那些原辽东将门成员,此刻已经没有了各自占有的关外的土地,由原本快乐的军事农奴主变成了丧家之犬。

    再看看20年后,祖大寿在松锦大战战败后投降黄台吉的这一刻。

    祖大寿把他家的奇珍异宝拿出来献给黄台吉。这个献宝的经过也是一场炫富,虾米珊瑚树、琥珀、珊瑚、珍珠、珠箍、珠花、沉香、玉带、赤金首饰、玉壶、玉、犀,玻璃、玛瑙、金银等杯盘、各种银器、貂、猞狸、狐、豹、天马皮等裘、蟒倭素缎,纱、罗、绸、褐、氆氇、羢毯、蟒衣、缎纱罗衣、黄金、白金、红毡帐房、雕鞍、弓面雕翎、虎豹皮、琉璃灯、角灯、磁器、柜箱、椅杌、床、轿、镀金盔甲、苗刀……《清太宗实录》,卷60,23页。令人眼花缭乱。

    李氏朝鲜国王的世子随清军进关,途经锦州,曾亲至祖大寿、祖大乐兄弟的旧居参观,他写道:两家旧居,“其结构宏杰,甲于城中,重门复室,金碧炫耀,甃砖石砌,雕刻奇形,文垣粉墙,穷极华丽,而大寿之家则尤为侈奢”。他不禁感叹:“我国则虽至尊之居,不能如是其华者。”李:《沈馆录》,卷7,2840页。

    说祖大寿富可敌国,和珅和中堂肯定有意见,但他20年时间里从一个失去了土地的丧家狗(军屯土地本来就不是他的)白手起家,变成一个比朝鲜国王还富的土皇帝,这个过程的传奇程度,恐怕不比和中堂差多少。

    也是在1622年王化贞广宁惨败没多久,兵部职方司一个叫袁崇焕的主事突然失踪,几天后回来,说他跑去看地形了。然后这位还只是主事的“民族英雄”放了个明朝的大卫星——“予我兵马钱粮,我一人足守此!”

    《明史》原文:

    无何,广宁师溃,廷议扼山海关,崇焕即单骑出阅关内外。部中失袁主事,讶之,家人亦莫知所往。已,还朝,具言关上形势,曰:“予我军马钱谷,我一人足守此。”廷臣益称其才,遂超擢佥事,监关外军,发帑金二十万,俾招募。时关外地悉为哈剌慎诸部所据,崇焕乃驻守关内。未几,诸部受款,经略王在晋令崇焕移驻中前所,监参将周守廉、游击左辅军,经理前屯卫事。寻令赴前屯安置辽人之失业者,崇焕即夜行荆棘虎豹中,以四鼓入城,将士莫不壮其胆。在晋深倚重之,题为宁前兵备佥事,然崇焕薄在晋无远略,不尽遵其令。

    《明朝那些事儿》里是这么说的:

    事情确实如此,袁崇焕刚刚放话,就升官了。因为朝廷听说了袁崇焕的话,大为高兴,把他提为正五品山东按察司佥事,山海关监军,以表彰他勇于背黑锅的勇敢精神。

    伪大的塔防,哦不,塔攻战略从此刻开始逐步成型。

    当年老六看到这一段的时候,总觉得老朱家朝廷的决策水准真不怎样,一个相当于今天处级干部的小小主事,既没计划,也没预算的一个大卫星,获得越级提拔也就罢了,还能影响国家决策?!

    若干年后老六忽然明白了——此刻的袁崇焕,也就是个水军,类似于网络上拿钱发贴的“五毛”“美分”,如果仅仅是袁崇焕一个人在放卫星,而祖大寿怕死,宁可不要关外的耕地也不愿意出关捞世界,那帮辽西将门不愿意执行袁崇焕的伪大战略,别说袁崇焕放的一个卫星就能影响国家决策,他便是放一万个卫星,也没人陪他去关外发疯。

    塔防,哦不,塔攻战略能被朝廷采纳,袁崇焕本人能够被越级提拔,是一大帮人在背后操作、交易、讨价还价,然后一帮戏子在朝廷这个大戏台上拙劣地对台词。

    而袁崇焕那个卫星,原话是:“予我军马钱谷,我一人足守此。”

    这句话最关键的内容是:“予我军马钱谷”。

    关键中的关键,其实只有两个字——“钱谷”。

    重要的事情说3遍:

    钱谷!

    钱谷!

    钱谷!

    这两个字,就是破译袁崇焕扑朔迷离一生的关键,是破译辽西将门集团的关键,也是破译辽饷利益集团的关键。

    最让老六沮丧的,就是偏偏最关键的两个字,史料中能找到的参考资料极少,许多事情老六只能连猜带蒙。

    袁崇焕说:“予我军马钱谷,我一人足守此。”

    军马得用钱去买。

    伪大的塔防,哦不,塔攻战略被采纳。

    从山海关开始,一路修堡垒,修到宁远,再修到锦州,银子铺路,一路修到沈阳城去。

    国家没钱。

    所以朝廷得向百姓加征辽饷。

    在明末,从加征辽饷开始,到加征剿饷和练饷,对****造成的损害一次比一次大。

    本来,从理论上讲,辽饷了不起六七百万两,大明朝一亿多人口,按人头分摊一下,根本没多少。

    结果摆在那里:王嘉胤、王自用、点灯子、不沾泥、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革里眼、老回回、左金王、过天星、闯塌天、扫地王、混十万、丫头子……

    皇帝的决策没问题。百姓的纳税能力也没问题,问题出在哪呢?只能是出在辽饷的征收上。

    皇帝自称“寡人”,也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他不可能亲自出马挨家挨户去收税。向百姓收税的,只能是官吏。

    一旦官吏出了问题,皇帝的任何决策都会造成灾难性后果。春秋时代就有句话叫“治国先治吏”。

    大明朝的官僚体系,到了天启年间,已经彻底烂透了。

    并且皇帝拿这些人一点招都没有,因为本该皇帝掌握的暴力体系已经靠不住了。

    张居正搞了个“考成法”整殇吏治,张居正一死就被废除,张居正本人也被清算报复。天启和魏忠贤也想整顿吏治,结果天启莫名其妙地病死,魏忠贤直接被清算。

    吏治一完蛋,任何政策都会被歪嘴和尚念歪。先说张居正搞出来的“一条鞭法”,本来收税收银子,官员方便,百姓也方便,结果百姓手里没银子,只好把地里产出的粮食卖给商人。而这些商人都是官僚的白手套,收购粮食的时候用大斗,而到了百姓要吃粮食,向商人买粮食的时候,商人用的却是小斗,这大斗买进,小斗卖出,一进一出之间,****一年所得就有1/3蒸发了如果把商人付给百姓的银子里参杂了若干其他金属这个因素考虑进去,百姓的血汗钱流失的就更多了——朝廷收税远没这么狠。

    杂七杂八的歪招多如牛毛,所以,皇帝加征七百万辽饷,官僚和胥吏从百姓那里搜刮走的,没有两千万是hold不住的。

    辽饷的征收有问题,辽饷的发放,同样有问题。

    因为皇帝是孤家寡人,不可能把粮饷逐一分发给每一个大头兵。

    于是,文官把粮饷发放给将门的时候,先吃一批“漂没”。

    在辽西修堡垒的时候贪污工程款。

    嗯,原本用来援助蒙古部族拉拢蒙古人打后金的“插赏”被停,这笔插赏被贪污,说是用来买马,手法却让人眼花缭乱——空月马乾,说是这钱用来买马料了——战马还没买到,买马料做咩?答曰,用买马料的银子来买马……最后马不知道在哪里,马料被袁崇焕、钱龙锡这帮马鹿野郎吃掉了。

    袁崇焕“家无余赀”五千两,钱龙锡离开北京的时候家财巨万,就是这么来的。

    几百年过去,这些贪污的痕迹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天幸史料上还留下了这几笔记载,让人们能够看到冰山露出水面的部分:

    袁崇焕亏空插赏:己丑,职方司署郎中主事周梦尹上言:臣搜查历年未觧抚赏银,户兵两部仅余一十三万六千余金,凡缺三十三万四千有奇,原应崇焕偿还,今崇焕被罪,辽饷方缺,何能立责其偿?(《崇祯长编》)

    山东道御史史■疏:……当龙锡出都,细软数万,皆崇焕马价寄之……”《崇祯长编》

    我犬清修的《明史》里说督师“崇焕无子,家亦无余赀,天下冤之。”从目前发现的史料来看,《明史》并没有撒谎,督师伏法后,他家里的资产被督师的弟弟袁崇煜卷了个干净,一点现金都没剩下,的确称得上是“家无余赀”,只剩下带不走的不动产价值白银五千多两,号称“家无余赀五千两”,说袁崇焕贪污缺乏明确的证据,但他巨额财产来历不明是跑不掉的。

    文官不干净,武将同样不干净。

    将门把粮饷发放给兵们时,先吃一批空额,然后再克扣兵们的粮饷。

    克扣下来的钱,有事业心的将门会多拿些钱来多养若干个家丁,没事业心的将门,就把这钱直接贪污了。

    祖大寿算是比较有事业心的,20年下来都能攒下偌大家业,比朝鲜国王还富。

    至于兵们,身体强壮的,能当上家丁家奴,或许能拿到足够的粮饷,有些运气好的,还能当上军官的干儿子干孙子,甚至能当上女婿干女婿。运气不好的,没当成家丁,便连饭都吃不饱。

    3.辽西大开发

    从此,老朱家皇帝把每年大几百万两银子的粮饷填进辽西走廊这个无底洞,辽西走廊开始了“关宁锦防线”这个伪大的塔防,哦不,塔攻工程。

    度娘上说:“关宁锦防线是明朝末年为抵御后金(清)所构筑的自山海关经宁远至锦州的一条防线,其中以山海关为后盾、宁远为中坚、锦州为先锋,其间筑有多个堡台作为联防据点。”

    “关宁锦防线分南北两段,南段为关宁防线,长约100公里,自山海关到宁远;北段为宁锦防线,也长约100公里,自宁远经连山、塔山、松山、锦州,抵大凌河。”

    在今天,所谓的“关宁锦防线”被吹成防御后金进攻的铜墙铁壁,度娘的词条里还把他说成“坚不可摧的长城”。

    袁崇焕在《战守布置大局疏》中说:以上诸将,所守之城,即为信地,专责其成。战则一城援一城,守则一节顶一节。信守不渝,死生与共。

    今天的袁粉,几乎都是只提这条所谓“防线”的防守作用,啥防守防了多少年,让后金几十年没法经过这里入关,取得两次“大捷”,却压根不提每年砸大几百万两进去,可不是为了施行塔防战略,而是在“塔攻”,嗯,对!是进攻!!!

    如果仅仅是为了防守,守山海关也就够了,嗯,似乎山海关也有漏洞,那了不起在山海关前面再修个重城护卫山海关。王在晋这个方案的工程预算总共也就90万两,和后来每年大几百万两的辽饷比起来……

    也就是说,最符合国家利益的方案,最不符合利益集团的利益。

    所以王在晋搞的山海关重城计划,投入的钱粮最少,防御能力却不低,且因为要防御的地方少,有限的兵力可以集中防守有限的据点而不必担心兵力不足,更不会因到处设防导致总兵力增加太多而加重粮饷负担;但是,这最不符合辽西将门的利益:从山海关到锦州,大片土地没人耕种,“时关外地悉为哈剌慎诸部所据”,被蒙古人拿去放牧——那是块谁都想啃一口的唐僧肉,手快有手慢无。

    所以,清修《明史》里有这么句:“然崇焕薄在晋无远略,不尽遵其令”。

    “在晋无远略”,赫赫,于是,利益集团开始唱高调了,要进攻!进攻!!再进攻!!!

    文化人缺德就缺德在这里了,满嘴的仁义道德,就算做下天大的坏事,嘴里也能说出天大的理由,仿佛不这么做就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对不起档。所以,研究历史的时候,千万别仅仅看某人唱什么高调,得揣摩一下这些高调的字缝里夹杂的是些什么东西。

    怎么进攻呢?后金军战力摆在那里,连着几次惨败告诉大家,喊喊口号唱唱高调可以,真上战场,没人当傻瓜。

    所以,怎么进攻是有讲究的,看着后金那边不进攻了,辽西走廊空着,就向后金推进若干里,然后赶紧蹲下来,修个堡垒,给自己壮胆,然后就这么继续,然后,他们说就这样一直修到后金的老窝沈阳城。

    这是字面上的内容。字缝里的内容是:老朱家担骂名,官僚向百姓收税,通过种种手段雁过拔毛,层层剥皮,辽西将门在辽西走廊搞大开发,可以贪污斜坡修堡垒的工程款、造大炮的资金、买马的“草料银子”、援助蒙古部族的插赏……可以把空出来的辽西土地瓜分了,把逃难过来的辽民变成农奴……

    于是,对袁崇焕的好评如潮:“经略王在晋令崇焕移驻中前所,监参将周守廉、游击左辅军,经理前屯卫事,寻令赴前屯安置辽人之失业者,崇焕即夜行荆棘虎豹中,以四鼓入城,将士莫不壮其胆。”

    起初,野猪皮毫无反应。

    为啥?因为辽东汉民激烈反抗,野猪皮把辽东汉民强制迁走集中居住便于统治,人家压根不在乎辽西走廊,那些空地,蒙古人拿去放牧还是辽西将门拿去种地野猪皮都无所谓,你要,就给你。

    宁远“大捷”那一次是没办法,连年饥荒,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只好出来抢一把回家过年。本来山海关那边离三岔河有四百多里地,大老远的来抢,四百多里长的路,光走都要走七八天,挺不方便的,更要命的是后勤线有四百多里地,后金没水师,这四百多里地万一被人家水师破袭,分兵保护运输线是防不胜防。现在好了,你把堡垒修到宁远我就在宁远附近抢,你修到锦州我就抢锦州。

    在今天,有人拿第一次国内格命战争时期****第五次围剿**这事来为所谓的塔攻战略洗地。

    只不过,****“围剿”**,倒真是塔攻战略,他们修碉堡,明军修城池。碉堡和城池哪个成本高,不用我多说。

    ****“围剿”**,碉堡的主要火力是几十斤重的机枪,好象是重了点,可明军修堡垒,堡垒的主要火力,据说是红夷大炮,这玩意射速跟机枪没法比,机枪一分钟几十甚至上百发子弹,红夷大炮几分钟一发炮弹,这先不说,机枪只有几十斤重,红夷大炮几千斤重。

    ****“围剿”**,可****步步为营并不是****因为打阵地战打不过**,而是**不跟他们打阵地战,**是打游击战,****是防不胜防,只好沿途修堡垒对付**的游击战。而关宁铁骑打八旗铁骑,八旗军一来,关宁铁骑如果不赶快缩进堡垒里当乌龟,那是铁定要完蛋的——甭和他们提什么阵地战。

    这种情况下,从山海关外修堡垒开始修起,一直修到宁远,一路上要修二十多个堡垒,再修到锦州,那得多少工程量?至于说修到沈阳……好象修到锦州大凌河就没有然后了。

    考虑到堡垒被攻击时,明军由于不敢象****那样去增援,跟敌人打阵地战为被围困的堡垒解围,所以每个堡垒都必须部署重兵,并且囤积够足够的粮食才不会被攻破。

    所以,宁远“大捷”、宁锦“大捷”,后金军所过之处能守住的堡垒最多三座。

    也就是说,被攻破的堡垒,堡垒里的人员要么被杀被俘,少量运气好的逃走,武器、物资粮食往往连销毁都来不及就被后金军抢走。想想明王朝每年在辽事上投入大几百万两银子,就算明王朝文官武将“堡垒修到哪里,腐败就延伸到哪里”,落入后金手里的粮食、武器和物资也都不会少到哪去。

    而这个堡垒战略,按袁粉的说法,正是袁崇焕提出来,被孙承宗采纳,并上报皇帝,得到批准,并为此赶走反对这个战略的王在晋。

    以宁远“大捷”的数据作为参考,袁崇焕守住宁远城所用的兵力是二万。

    事实上宁远一战,后金军在宁远的城墙上已经挖了个大洞,只是因为是天寒地冻,城墙里的泥土被洞住,挖出个大洞了,城墙都没象一般情况想那样倒塌。不过我们给袁粉一个面子,就当没这事,就当能守住宁远必须有二万守军。

    那好,要想让所有的堡垒都不被攻破,要做的,就是所有的堡垒都得象宁远那样坚固,并且都得有两万守军。否则……

    辽西走廊,从山海关外算起到锦州,二十多个堡垒,算20个,每个堡垒两万守军,嗯,先不考虑修堡垒的工程款,光守军,就得养40万。

    而且这40万关宁铁骑还必须是实际数字,不能是帐面上的数字。因为官僚会吃空额,名义上是40万,实际上有没有30万都不好说,关宁军原本花名册上有近12万军队,到了打仗的时候,官员上报说实际兵力不到六万。也就是说,纸面上的军队数量得有80万,实际兵力才能达到40万,这样才能守住关外20个堡垒。

    养花名册上不到12万人,明王朝就每年投入四五百万两银子,养花名册上80万人,就得三千万两银子以上。

    伪大的“民族英雄”袁崇焕说:“予我军马钱谷,我一人足守此。”只是明王朝要到哪去弄这每年两三千万两粮饷?

    再看看这条防线被攻击的记录:

    宁远“大捷”,野猪皮率军一路抢过去,所过之处只有宁远没被攻破,其他堡垒全部被抢,右屯30万石军粮来不及被转移的部分被抢,辽西总后勤基地觉华岛被抢,带不走的物资被焚毁,岛上几万军民被屠。野猪皮狠狠抢了一票回家过年,因为宁远没被攻破,所以叫宁远“大捷”,换句话说,如果只有山海关没被攻破,那就叫山海关“大捷”。

    宁锦“大捷”,黄台吉率军一路抢过去,所过之处只有宁远、锦州、大福堡没被攻破,其他堡垒全部被抢,之前后金饥荒已经极其严重,粮食卖毒品价,“一金斗粮价银八两”,抢完之后史料里有这么段记载:“前锦州被围,连呼颗粒皆无,迨虏败之后,锦州尚余米三万数千,而奴营沙锅中率存漕米饭,此人之所共知也。”《三朝辽事实录》

    注意,这两次所谓的“大捷”,后金方面的经济状况都非常糟糕,天启四年,野猪皮杀完“无粮人”,天启五年,野猪皮无差别屠杀汉民,而宁锦“大捷”前,野猪皮病死,黄台吉刚继任,权威还没建立,四大贝勒共同执政,占领区粮价是正常价格的80倍以上,“国中有食人肉着”、“人相惨杀致国中大乱”,根本没有足够的粮食支持后金军长期围困辽西的堡垒,都是抢一把回去度过饥荒。

    可一旦后金解决了饥荒问题了,有了足够的粮食支持后金军长期作战,后金就有能力长期围困辽西任何一座堡垒,然后从容部署军队随时收拾明王朝派来的援军。

    宁远“大捷”,锦州、右屯一线的明军逃跑,压根不敢守,宁远被围时,没有援军,野猪皮此行是为了抢粮,攻打宁远两天后,发现粮食在觉华岛,就转攻觉华。宁锦“大捷”,满桂、尤世禄率领的援军发现不对头,交战后撤回宁远,大凌河围困战,增援大凌河的吴襄、宋伟两次率军逃跑,其中一次是丢下己方主帅逃跑,几次援军全部完蛋,到最后一次——松锦大战,吴三桂、王璞丢下己方主帅临阵脱逃,洪承畴率领的明王朝最后的机动部队完蛋。说好的“战则一城援一城,守则一节顶一节。信守不渝,死生与共”呢?

    4.袁崇焕的政治面貌

    介绍完明末明方各种势力的大致情况,现在来看看本文的主角——袁崇焕的基本情况。

    袁崇焕,商人出身,史料记载他“形如小猱”,也就是说他瘦得象只小猴子,并且“貌寝”。本来袁崇焕的相貌和他犯下的滔天罪行关系不大,之所以提督师的相貌,是因为我犬清把袁崇焕说成一个美男子。

    言归正传,话说,袁崇焕的父亲袁子鹏是个商人。按袁崇焕自己的说法,他家家境不怎样,他父亲去世的时候他连回家奔丧的路费都是辽西将门那帮部下出的。这个时代的商人地位不高,商人家庭要想出头,必须对自己的后代们进行合理规划,通常是让自己的孩子们一部分读书,走科举之路考取功名;一部分经商,提供经济基础,比如袁崇焕的弟弟袁崇煜负责经商,一旦家里人如袁崇焕考取功名(同进士)了,就跑部钱进获取官职,尽快在宦海中杀出一条血路,早日实现官商勾结,反哺家族。

    这是一个烂大街的招数,早在袁崇焕之前,山西晋商的楷模王崇古、张四维的家族都是这么玩。托塔天王李三才自己当官,两儿子是通州大商人,家产四百多万两。东林党大多都是这种情况,偶有几个寒门子弟,则得到了许多商人的资助,目的就是为了在这些人发迹之前投资,没准哪天这些人考取功名了成为自己的利益代言人。有兴趣的话搜索一下明朝中后期的官僚,会发现相当部分都是这种配置,袁崇焕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并且,袁崇焕的公务员考试成绩并不理想——同进士出身,功名就比那些进士低了一个档次,只能靠钱来补救。

    再然后,他当了福建邵武的知县,几年前的度娘词条记载他这段经历时说他“救民水火”,我一见这字眼,吓了一大跳。仔细一看,原来并不是说邵武人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而是当地某次闹火灾,袁崇焕去救火的时候“着靴上墙,如履平地”,也就是说督师的轻功和华山派掌门“神剑仙猿”穆人清差不多,达到了“草上飞”的层次。这段时期袁崇焕政绩如何不好说,但可以肯定的是,商人家庭出来的袁崇焕肯定不是书呆子,经营出来的关系网效果不是盖的,反正东林大佬侯恂把督师从一个小小知县提拔为兵部职方司主事。

    提到明末党争,自然会想到东林党和阉党。若问袁崇焕是哪个阵营,袁粉会说,督师是东林党,因为督师的座师韩爌、提拔督师的侯恂都是东林大佬,袁黑则一口咬定督师是阉党,因为督师给厂公修生祠。现在看来,东林党没有他们自己说的那么好,阉党也没传说中的那么坏,甚至比东林党还强一些,好歹八千女鬼掌权时期没把大明朝玩坏。

    从督师的表现上来看,督师既不是阉党,也不是东林党,而是在东林党和阉党之间左右逢源,谁掌权督师都吃香。以前,老六认为督师是官才,后来一想,官场上,不是谁都能够玩左右逢源的。玩左右逢源,意味着你对敌对的双方都有二心,是二五仔,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作后盾,这些二五仔会在第一时间被清除出局。

    所以,官场上,选边站队很重要,没有足够的势力,就只能老老实实地选边站队,谁敢左右摇摆,就意味着二师兄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正如米国总统小布屎说的那样:“你要么和我们站在一起,要么和恐怖分子站在一起”,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就绝对没有第三种选择。

    要想在官场上左右逢源,就得有足够的实力,让敌对双方都有所顾忌。厂公打败东林党的时候,督师不过是个宁前兵备道,而崇祯干掉魏厂公的时候,督师刚刚被辞职,被八千女鬼打发回老家吃荔枝。他个人手里显然没有任何实力。那么有着足够实力左右逢源的,显然不是督师个人,而是督师背后的辽西将门集团。

    在八千女鬼自挂之前,钱龙锡恐怕不认识袁崇焕,袁崇焕在杀毛文龙这事上把钱龙锡拖下了水,钱龙锡说:“崇焕陛见时,臣见其貌寝,退谓同官‘此人恐不胜任’”。

    平台召对的时候钱龙锡有没说这话如今已是死无对证,但袁崇焕“貌寝”是真的,当时就有人说袁崇焕“形如小猱”,钱龙锡对袁崇焕的第一印象肯定不好,毕竟袁崇焕不光“貌寝”,还跑出来吓人。只不过,钱龙锡认识白花花的银子,银子可是一白遮百丑,所以袁崇焕再“貌寝”也不重要了,钱龙锡和其他几位内阁大佬在平台召对时吹捧袁崇焕“真奇男子也”。

    所以,无论阉党还是东林党掌权,都有人为辽西将门的利益代言人说话、铺路、跑步钱进,将督师捧上前台,为他们做一般人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思路理清楚之后,再来看看督师的关系网:

    督师的座师是东林大佬韩爌;

    把督师从一个小小知县提拔为兵部职方司主事的是东林大佬侯恂;

    和督师相交莫逆,一起给厂公修生祠的,是铁杆阉党阎鸣泰;

    督师“被辞职”,铁杆阉党霍维华哭着喊着要“让荫”给督师,千方百计保住督师的官位;

    天启死了,兵部尚书铁杆阉党阎鸣泰(当时还没被清算)为督师造势;

    刑科都给事中薛国观为督师复出上蹿下跳;

    一帮水军冲袁崇焕的竞争对手王之臣泼脏水;

    兵部署部事左侍郎吕纯如为督师议和的行为洗地,把议和的责任栽给已经上吊的八千女鬼;

    平台召对,内阁的阁老们吹捧袁崇焕“肝胆意气,识见方略,种种可加,真奇男子也。”

    可以说,只有韩爌、侯恂和江日彩才是督师自己的人脉,其他都是辽西将门为督师铺路、跑部钱进经营起来的。辽西将门的政治献金可没那么好拿,能让督师连升三级,让督师在阉党和东林党之间左右逢源,同样也能让督师死无全尸,所以督师得帮辽西将门干活,必要的时候不惜粉身碎骨。

    再然后,从督师复出连升三级这一事件上朝廷各路神仙的表演来看,我们可以得出这么个结论:辽西将门集团和部分东林党、阉党甚至还有部分太监勾结在一块组成了一个庞大的辽饷利益集团。正因为东林党、阉党都有份,所以东林党、阉党齐心协力,将辽西将门的利益代言人——袁大“将军”捧上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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