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几时到的?”

    刘稷与白孝义也算是旧相识了,包括身旁的这位小娘子,都是人家亲自送到府里的,看到他,不由得倍感亲切。

    “晚了几天,主要是等老胜那头的消息。”

    白孝义不出意外地拱拱手:“某一听到城中逸闻,就知道是你五郎的首尾,没曾想还有这么一出,早知道你在此,某家何必强出头,没得得罪了三位宗亲,这买卖亏大了。”

    “少扯淡,你白家还会做亏本买卖?”

    刘稷毫不客气地戳穿了他虚伪的面孔,要说是不期而遇,鬼才信,长安城这么大,怎么就恰好跑到这里来了。

    “以前倒是不曾,自从遇上了你刘五郎,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到姥姥家去了。”白孝义暗有所指的说道。

    “哈哈,想不到你老白也有恢谐之处。”

    刘稷点了他一下:“此事你还当真是多此一举,我正等着他们自报家门,杀将进来呢?”

    “不是吧,那岂非亏大了。”

    白孝义倒也不笨,马上就明白过来,自己的举动,可能是帮了倒忙,不过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刘稷也不想再计较什么,对方出面有对方出面的好处,可以让他继续隐在暗处,也让杜妙如坐实了龟兹王族遗裔的传言,倒并不是全无收获。

    当然了,在这种情况下,裴徽自然就动不得了,他要真出什么意外,是人都会联想到今天的事情,看来需要另作打算。

    刘稷马上改变计划,让陈金带人继续散布遥言,将事情的影响扩散出去,于是,当那十几个被打的仆役和白发老管事,被人抬着招摇过市时,无数的长安百姓都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惨状,更加坐实了事情的性质。

    为什么要这样做,杜妙如是不知道的,当白孝义私下里问起时,只得照事先就准备好的说法来。

    “五郎怜奴家孤苦,家中主母又容不下,不得已只能出来讨个营生,奴家本就是这个出身,还能做什么,城中权贵如云,要想保住饭碗,不得不编出一个离奇的身世,让人有所顾忌。”

    “他只将你当个外室?”白孝义想了想:“这样也好,可以借此打探消息,倒不失为一条路子,你的身世,倘若有人问起,既不要承认也不要否认,让他们打听去,某这厢会为你做些安排,让他们以为得计,传言变成了真相,算是助你一臂。”

    杜妙如有些惶恐地问道:“大王究竟让奴做什么?”

    白孝义看了她一眼:“服侍好五郎便罢,要你做什么的时候,自会有人来告知。”

    “瞧你这模样,倒是比在龟兹时还要好上许多,他待你不错吧。”

    杜妙如还要说什么,远远地瞅见刘稷走来,便换上了另外的语气。

    “五郎待奴,自然是好的。”

    声音刚好让刘稷听见,他哈哈一笑。

    “怎么,白府还不放心?”

    “怎么也是府里出去的人,多问一句罢了。”白孝义也笑着回说道。

    杜妙如露出一个害羞的表情,推说为他们准备酒食,退了下去。

    刘稷与白孝义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他当然知道这一次只是突发事件,而白孝义来找自己,才是主要目地。

    “说吧,别卖关子了,若是好消息,我让阿妙准备好酒招待,若是不好,趁早滚蛋,省得我气不顺,将你打出去。”

    白孝义毫不奇怪他的粗俗,这才是认识的那个枭五郎呢。

    “当然是好消息了,没得某家好找,这长安城也忒大了,若不是你造出来的声势,一时半会儿上哪寻你去。”

    刘稷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白孝义赶紧将表功的话收回,说到了正题上。

    “某与四国使者将弹劾表章与万民折送入朝堂,陈相国亲自接见,听闻了事情的经过,当即就进宫面圣,天可汗震怒,随后便处置了一干将士,兵部的降罪文书都是当着咱们的面拟就的,还宽言抚慰了我等。”

    “说结果。”

    “结果就是,王惟良纵兵掳掠、为祸乡梓,杖一百、流三千里,其余将校杖五十、罢为军士,涉及的所有军士,延长役使三年。”

    没杀?

    刘稷倒是真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是判了个流刑,不是说天子一怒流血漂杵吗。

    白孝义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没有弄出人命,这已然是严惩了,他毕竟是有功之将,这种情形下,不好断然处置的,天可汗也要顾及军心,不过嘛。”

    “不过什么?”

    “除却王惟良这个副使,还有一事值得高兴,诏令,瀚海军使高耀治军无方,贬为张堡守捉使,这一来,瀚海军一正一副两个军使全都空出来了,岂不是幸事?”

    “喔。”刘稷真没想到,当时提瀚海军,不过是给他们设置一个要求而已,成与不成,都没太大指望,毕竟那不是小官,哪是他们这些内附蕃国能左右的,就算封常清也不好提出自己的人选,他还没兼任两镇呢。

    做死王惟良,才是他的唯一目地,现在也算是达到了吧,由于王惟良本就是碛外军官,因此这个流放,便放到了岭南,在八世纪,省港澳还是不毛之地,令人畏惧的险途。

    “就算空出来,也未必落到我的头上啊,有何高兴之处。”

    白孝义呵呵一笑,像是不认得他一般。

    “旁人倒也罢了,五郎说这话,某却不信,在兵部的述功簿上,陈相国亲手划去了王惟良的名字,而你刘五郎刘稷的大名,可是排在头一个,试问,一个由安西镇主帅亲点的首功,又是北庭隶属,还有什么位子,能比得上瀚海军使,更合适呢?”

    原来如此,刘稷身在局中,反倒不如他一个外人看得清,对方说得没错,升赏都是要讲次序的,无论他立下多大的功,也得有位子安置才行,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要上位,就得人家让出来,如果没这档子事,想要挤进军使这个序列,少不得一番利益交换,现在位子空了,兵部考虑人选,自己这个叙功第一人,可不就是首选,一切水到渠成,根本不用伤脑筋,除非他们脑子坏掉了,要搞高难度才会另僻犀境,给自己找麻烦。

    大唐的官员,会是这般没事找事做的么?

    只不过,他嘿嘿一笑。

    “你来这京中,就没听到一些传闻?”

    “什么传闻?”白孝义有些莫名其妙。

    既然他不知道,刘稷也懒得解释,事情人家已经办得够妥了,能不能成,就要看自己,首先就是他得推掉天子心中的打算。

    驸马军使,还真是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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