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护府,大都护府。”

    李隆基在嘴里念叨了两句,表情上看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但刘稷可以肯定的是,他在犹豫。

    “臣的法子,有什么不妥么?”

    “此法非是无人提起,可问题在于,吐蕃之地高寒难耐,军士不愿长驻,以河陇之地,尚算富庶吧,不过每隔数月出一次兵,便已经苦不堪言,若是让他们长驻逻些城,只怕人人自危,哪怕舍了军籍也不去,奈何?”

    刘稷一愣,这还真是个问题,不要说一千多年前了,二十一世纪的华夏,青羌地区的驻军也是个绝大的问题,除了民族政策以外,更多的就是高原地区的生活,对于大多数来自于低海拔地区的人而言,很不适应,这不是高科技所能解决的。

    然而,他做出一个胸有成竹的样子,挺身抬头,一拱手说道。

    “陛下所言极是,可臣以为,无论何种环境,吐蕃人住得,汉人便住得,一天不成,一月不成,一年、两年,总归能住下来,扎下根。臣自幼便知,我华夏儿女,起于殷商,不过巴掌大的一块地方,至周朝分封诸侯,秦人开西陲、晋人逐北狄、燕人、齐人东至大海、楚人并南蛮,遂有今日之格局,何也,臣总结了四个字,请陛下思之。”

    “哪四个字?”

    “人定胜天!”

    他朗声答道,李隆基还在细细咀嚼,一旁的高力士唬了一跳,出言斥责道。

    “胡说什么呢?天也是你等可以妄议的。”

    刘稷心想麻烦了,想作个惊人之语吧,没想到犯了封建王朝的忌讳,皇帝为标明自家正统,往往以天子自称,这是不能随便比喻的,何况还是胜天。

    “哎,你吓他做甚,一个少年郎,能说出这种话,不奇怪,他若是心有杂念,怎么会让你抓住话柄,既是无心,朕便不在意,你也莫要一惊一乍,扰了朕的思路呢。”

    “大家恕罪,是老奴失仪了。”高力士松了一口气,他先出言,就是为了平息天子可能的责难,可没想到,天子不但不为忤,反而赞赏有加,这份宠信,当真有几分老丈人看女婿的味道,怎么听怎么舒服。

    “臣失言。”装逼要谨慎哪,刘稷暗暗提醒了自己一句,下回千万别把什么“北国风光”之类的弄出来,吓坏自己。

    “你说得并非没有道理,可还是没有解决眼前的困局啊。”

    李隆基笑吟吟地看着他,显然明白,刘稷这么说,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臣怕再说错话。”刘稷怯怯地看了高力士一眼,又在后面的两大高手身上扫过,还好,对方没有发功的迹象。

    葵花宝典,第一招是什么来着?

    “只管说,朕恕你无罪。”

    “那臣就斗胆了。”刘稷赶紧应道。

    “太史公有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臣的法子很简单,诱之以利。”

    “吐蕃那等地方,有何利可言?”

    他的话,不仅让李隆基不解,就连高力士都忍不住插了句嘴,当然也是问出了前者心中的疑问。

    “诚然,吐蕃之地高寒难耐,所生之物不过青稞,所养不过长毛牛羊,蛮荒千里,人迹罕至,可陛下不要忘了,穿过这片不毛之地,就是天竺,那里土地肥沃,物产丰饶,比之华夏之地也不差,这条路,与绕道安西相比,相差何只千里,若是一路上,都有大唐的边城哨所,陛下试想想,咱们那些商人,会不会畏难不前呢?”

    刘稷一开口,李隆基就明白了他的打算,天竺不光富饶而且与大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别的不说,每年往那里卖佛经,就得养活多少人,之所以要饶道安西,不光是高寒的原因,实在是因为吐蕃人的阻挠,可就是如此,依然有不怕死的行走在这条商路上,这便是利之所使。

    一旦这条商路稳定了,逻些城,势必成为中间的一个交通枢钮,各国商贾云集之地,其收入如何,还用得着说吗,他敢肯定,只要这个消息放出去,明天就会有一大票的权贵人家,进宫来打探消息,晚上一刻那都是钱哪。

    逻些城繁华起来,那些驻屯的军士还会畏难不前吗,只怕这个十万的指标,都得打破头才能抢到,好一个趋利使民,李隆基,是真的对这个少年郎,刮目相看了,虽然一意醉心武学,可状元家出来的人物,就是不一样啊,这么一想,再看他的样子,什么好色,什么缺点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剩下的只有满满的欣赏。

    再次被那种熟悉的目光盯着,刘稷的背后寒毛直竖,心想不会吧,又多嘴了,这不是惹祸吗,再来个公主,怕是要强上才能自污了,可强上了公主,还脱得了身么。

    叫你嘴欠。

    太子府上接到消息,已经快到第二日的午时了,而他们所得到的确切消息,也不过是裴府出事,府中一干人等,被京兆府差人捉拿拷问,其中究竟有何隐情,竟然是全然不知,甚至于,就连派出去慰问府中女主人的中官,也被挡了回来,给出的理由,则是府上所有人,全都有嫌疑!

    什么嫌疑?还用得着问吗,裴府不光出了事,而且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敏感的李亨首先察觉出了一丝危险,因为他经历过太多,每一次出事之前,都会有这样的感觉,这一次犹为强烈。

    于是,东宫所有的属官,全都被召集到一块儿,商量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关口是弄清楚,京兆府如此大动干戈,是否出自至尊的授意。”

    “对,太子应当进宫面圣,要求彻查此案,一个是自家亲女,一个是自家女婿,这是应有之义。”太子赞善来瑱性子比较急,脱口说道。

    “什么名义?情形不明,先发者必为人所制,鲜于向是杨国忠的人,他的行为一定出自其指使,杨国忠蛰伏了这么久,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雷霆之击,或许有后手在等着咱们呢。”

    “有了,昨日至尊有诏,命太子与杨国忠会同礼部、鸿胪寺等部,前往抚慰诸蕃使者,以此名义进宫,杨国忠也不能不依。”

    众人七嘴八舌,却没有一个准主意,坐在上首的李亨一眼就看到,侍讲李泌,坐在一旁,始终未发一言。

    “长源,你怎么不说话?”来瑱也注意到了这位年青的侍讲,诧异地问道,他这一问,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了过来。

    “不好说,只怕已经晚了。”

    李泌的话,让众人都觉得有些危言耸听,来瑱却认真地看着他。

    “说来听听。”

    “鲜于府尹此举,说明裴府出事了,而且是主人出事,诸位都知道,裴府一共两位主人,若是郡主出事,需要这样大费周章么,某料到,必是裴郎君出事了,假设他已经丧命,杨国忠会如何做文章,才能牵连到太子呢?”

    众人听着他的分析,纷纷低下头去,可没等人想明白,太子的心腹内侍程元振,跌跌撞撞地跑上堂来,在李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众人马上发现,太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张清,被人捉拿了,是杨国忠亲自带着人上府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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