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油!”“放火箭!”李从吉、徐京的声音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在城头上响起,在声音响起后的一霎,冒着热烟的滚油便是顺着城墙和云梯,向正在攀爬以及在城下的番兵倾泄而去,熟悉的“哧哧”声,熟悉的撕心裂肺的惨叫,熟悉的肉香味准时从城下升起。

    原本对这个声音和味道的唐军军士都显得异常的平静,纷纷怀抱自己的兵刃,靠着城墙便坐了下来,不一会便是响起轻轻的打呼声。

    李从吉、徐京二人自是没有时间去休息,他们知道,当火灭的那一刻,就是番兵卷土重来的时候,是以正抓紧时间检查着城头上的守御情况。

    当徐京从物资官那里得知擂木炮石、箭矢、床弩专用箭枪已然不足原本储备的两成时,面色不由大变,指着物资官厉声喝道:“文卿,东西呢?怎么就只剩这么点了?老子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自打我和老李来到这里,就一直张罗着准备守城物资,可以说是要多少有多少,如今……咳咳咳……”徐京越说越激动,说到后来更是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李从吉赶忙伸手在徐京前胸好一阵按抚,好容易才让徐京平息下来,看着徐京一脸疲倦的样子,李从吉自是知道先前激战时,徐京前胸吃了番兵刀把的重重一击,虽然在人前时徐京咬牙坚持了上来,但他到底还是上了年纪,如今这一激动,伤势便立时发作了起来。

    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李从吉转首看向文卿,开口问道:“文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老夫一五一十地说来!”

    “老将军!”文卿伸手抹了一把额头,毕恭毕敬地朝着二人一抱拳,“下官自打接任这物资官以来,不敢有一丝懈怠,也不敢将物资转手卖人或是资敌,这物资自所以还剩这么点,完全是城头上的消耗实在太快了……”

    李从吉这才省悟过来,想起自己似乎不止一次地叫手下去搬取箭矢、标枪等物什,扭头看了一眼徐京,就见徐京也正面色难看地看着自己,李从吉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稍稍缓解自己的尴尬,正待要对文卿开口,就听得一声凄厉的叫声,“番兵又上来了!”

    叫声就是命令,原本靠在城墙睡着的军士,在这一刻全部睁开了双眼,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严阵以待,准备迎接番兵的进攻。

    徐京看了李从吉和文卿一眼,却是一言不发地自地上爬了起来,朝着自己的防区走了过去,李从吉也知道情势紧急,不敢有所怠慢,忙是对着文卿说道:“文卿,你现在立刻给老夫去做三件事,第一件,立刻将所有的物资搬上城头;第二件,立刻命人去城中百姓家中收集各类油脂;第三件,给老夫开始拆城中的房舍,然后将拆下来的石头、木头全部运上城头,听明白没有!”

    不想文卿却没有马上回话,反倒是颇为尴尬看了李从吉一眼,方才开口说道:“老将军,若是寻常百姓,定然愿意将油脂献出来,但城中的那些富户怕是……更何况这房屋一旦拆了,叫百姓却是去哪里安生?”

    “富户?哼……”李从吉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冷冷地说道,“都这个时候了,可由不得他们不献,若是有不献的,立时以通敌论处……至于那些被拆了房屋的百姓,既可以叫他们上城头帮忙,也可以让他们暂时去城主府安身……”

    文卿还待要说些什么时,李从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沉声喝道:“总之,这些事情现在就交给你去办了,若是还办不好,你自己给我找个地方了断去!”

    “老将军莫不是太小看人了,文卿就是死了,也必定将这些事情办好!”文卿的一张脸涨得通红,朝着李从吉一抱拳,转身便走。

    李从吉疾步奔回自己的位置,随手抄起自己的砍刀,便是与所有军士一起,和那些番兵战在了一起。

    虽然李从吉的武艺比起那些番兵要高出不少,每一刀下去,都能将一名番兵砍下称去,手下的军士也是不停地将大石、箭矢、擂谜朝着番兵狠狠地倾泻,也确然将那些番兵打得鬼哭狼嚎,狼狈不堪。

    但是在冷兵器时代,战争中能占据优势的,几乎都是人多的一方,尽管唐军将番兵打得苦不堪言,但番兵的数量终究是远胜唐军,在付出惨重伤亡的同时,他们一样给唐军带去了不小的伤亡,使得本就兵力略显不足的唐军,更加地捉襟见肘起来。

    在再度付出了几百人战死的代价后,番兵终于在城头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城下的番兵忍不住一阵欢呼,更是手足并用,沿着云梯朝上爬去。

    徐京见了,当真是怒不可遏,只是他也知道手下的军士依然尽了全力,被这些番兵爬上来并不是他们的错,而是那些番兵实在太多了,多到了杀之不绝的地步,当下一震手中钢刀,恶狠狠地朝着那些番兵杀去。

    刀落,肉破,骨裂,人嚎,徐京就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大杀四方,带着自己的亲兵杀得那些立足未稳的番兵不住地后退,眼瞅着便是要退到墙边之际,脚下猛地一个踉跄,手中一刀砍空,对面的番兵一愣,四、五把弯刀立时便是照着徐京砍了过来。

    徐京到底是上了年纪,从一早便是厮杀到了这会,再加上又是有伤在身,勉强避开了三把弯刀,还有两把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被狠狠地砍在身上,深可及骨,徐京惨叫一声,仰天朝后便倒,当场晕死过去。

    他的亲兵见到这一幕,不由得目眦俱裂,原本已经干涸的身体里不知从哪里又是生出一股力量来,杀得那些番兵人仰马翻,最终只能是从城头被赶了下去。

    待得番兵被赶下城头,两名亲兵方赶回徐京的身边,一边小心翼翼地替他包扎伤口,一边轻轻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徐京慢慢睁开双眼,就见两名亲兵围在他的身边,立时便是急了,全然不顾自己受伤的身体,大声地吼了起来,“谁叫你们在这里的,谁叫你们管老夫的,赶紧给老夫去杀番兵,快去!”

    两名亲兵讪讪地笑了笑,见徐京确然无碍,方才拿起自己的刀枪,朝着战事最紧要的地方杀去。

    徐京捡起自己的砍刀,勉力支撑起自己的身子,用力地喘了几口气,口中大吼一声,平端起自己的砍刀,亦是朝着战事最激烈的地方冲去。

    无独有偶,在城墙的另一端,李从吉亦是如他一般,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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