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神话中,潘多拉打开了魔鬼的诅咒魔盒,将疾病,嫉妒,愤恨等诸多灾难放到了人间,在东方,高秀英也是亲手打开了个潘多拉的魔盒,在安顿了三年之后,暴民组成的大顺军,再一次犹如禽兽那样,磨亮了自己的爪子,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几天时间,整个湖广北部无不是一片厉兵秣马之音,正在建设中的顺皇宫戛然而止,民夫被纷纷拉入军中,甚至为了扫地为兵,陕西来的老闯军挨个村子去烧房子,抢走最后一颗粮食,一无所有的湖广百姓在痛苦咒骂之后,也不得不投身在这个蝗虫大军中。

    一个畸形儿怪兽就像是后世二百多年后的太平天国那样,极度的膨胀了起来。

    可是位于这怪兽垂涎欲滴的眼前,南明王朝尚且在一片歌舞升平中,浑然不知。

    南京明皇宫,勤政殿,九抓金龙椅。

    朱由崧肥胖的身体就像是没有骨头那样,松软的依靠在坚硬的黄金上,时不时,他这位大明之主还忍不住打个哈欠。

    大明建国两百多年,现在算是彻底演变成一种畸形的民主了,军国大事,基本上都是先生们说了算,他既没有权利过问,也没有兴趣去过问,朱由崧这辈子最大的志向,也就是学他父亲老福王,做个吃喝玩乐的米虫了。

    奈何,这些先生们还真难伺候,明明已经掌权了,偏偏还要即当婊子又立牌坊,每天的上朝一次都逃不了,还得配合着表现出一副明君该有的模样,“虚心接受”朝中正人们的“建议”,简直无聊透顶。

    想着,朱由崧又是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哈欠。

    可今个,从京师回来的钱谦益,内阁次辅高弘图,礼部尚书王恰,一个个都犹如娶了第几房小妾那样,兴奋的眉开眼笑。

    “带红毛番使节!”

    “带红毛番使节!!!”

    太监犹如接力赛那样,一个接着一个将声音传了出来,片刻之后,一个高鼻子,戴着浓密的卷发,却有着个蒜鼻头的外国佬带着同样长相差不多的外国佬使节一个接着一个进了来。

    要是毛珏在这儿,一定会认识,老熟人!巴达维亚长官鲁菲力阁下。

    可是在这朝堂中,上流社会的花花公子鲁菲力可全然没了毛珏酒会上的轻狂,因为他的处置失当,错误评估了大明的实力,还触怒了毛珏,导致了荷兰东印度公司失去了与大明合作的宝贵机会,十三人股东大会可是恼火的紧。

    也幸亏他有个执行董事叔叔,再加上他提供了个足够有用的情报,这才没被一撸到底,去太平洋某个挨着食人族的小岛开小卖铺去,不过也正因为这个情报,才有了他今天的行程。

    大明可不止一个大明,南方这个似乎还更正牌一点,既然和北明交恶了,那就扶植南明,去与之交战吧!拉一派打一派,这也是荷兰人对付土著的一贯的手段。

    虽然今个这个土著来头有点大。

    扑腾一声,一个标准的五体投地三跪九拜,鲁菲力把自己当成年糕那样糊在地上,扑腾扑腾的磕着头,口中还用现学现卖的南京官话大声的称颂着。

    “域外蛮夷叩见大明天子完碎完碎完完碎!”

    听着这怪腔怪掉,钱谦益,高弘图等人却是犹如听到了仙音那样,兴奋的老脸都乐抽了。

    儒家治国的最高理想,克己复礼,上下有度他们是基本上做到了,农民基本上被圈在了农庄之中成为农奴,江南本来兴盛的工商业经此打击,几乎消弭殆尽,梦幻时代的魏晋南朝士大夫庄园模式,在南明基本上被复制出来,下一步,他们都可以做到建文帝时代没有做到的事情,恢复西周时候的井田制了。

    唯一还欠缺点的,就是彰显大国气度的万国来朝了,毕竟大明的百年小弟李氏朝鲜,如今被毛珏死死踩在脚底下充当劳动力与雇佣兵输出地,剪刀差倾销所,相爱相杀的倭国,也被北明打的鼻青脸肿,大口大口的向外吐着倭奴,中南半岛诸国,要么因为四川沦陷于张献忠大西,和大明失去了联络,要么如用暹罗,安南这样被毛珏的坚船利炮吓破了胆子,跪拜在了毛珏的大拖鞋底下,昔日里兴盛的大明,竟然一个小弟都没有了,脸面何在?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荷兰人万里迢迢的过来朝贡,如何不让东林诸公面上有光?

    看着磕头的鲁菲力,别说钱谦益他们,就算坐在龙椅上的朱由崧,都表现出了些许兴趣来,逼近这么懂礼的大猴子,太罕见了。

    很是费劲儿,他把肥胖的身躯向前拱了一截,艰难的向前探了探身子,开口油腻的问道。

    “红毛番国,朕闻所未闻,你们国在何处?方圆多少?有民几何啊?”

    这个时代在南京的西方传教士还不少,这其中西班牙人还居多,前阵子和毛珏有屠杀之仇,一个耶稣会传教士是叽里呱啦的急促翻译过来。

    可这趟来,却不是给朱由崧普及地理知识的,心头焦虑,鲁菲力不习惯的跪直了身体,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羊皮卷来,用荷兰语叽里呱啦的叫嚷起来。

    “大明天子,我们荷兰在万里之外的欧洲,不过在东南亚,我们也有领地,最近北面的军阀,野蛮人毛珏攻击了我们的领地,听闻他也夺取了大明的领土,皇帝的权利歇,议会认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荷兰议会愿意与陛下结盟,共同对付我们的敌人!”

    “荷兰议会愿意向大明出售西方火器,派遣教官,传授我们荷兰的先进战斗战术,训练陛下的军队,我们还愿意把低地七省号赠与大明,来仿照,以对抗毛珏邪恶的海军,我们还能…………”

    鲁菲力这话是滔滔不绝,荷兰人为了保护东印度群岛与在亚洲的商业垄断,也真是下血本了,要是十年前的毛珏听了这条件,都得兴奋的流口水,可在大明这些士大夫耳中,却只听到了第一条,来自万里之外。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啊!陛下仁德远播四海,就算万里之外的西藩小国,都仰慕我大明荣光,前来朝贡!我大明天威如斯!”

    声音高昂,钱谦益都快唱上了,格外兴奋的作揖着,礼部尚书王恰这阵子嘴也跟涂了蜜那样,跟着一块重重的作揖着。

    “钱阁老所言极是,红毛番来朝,那是天降祥瑞,老臣认为,当大赦天下!”

    难得先生们认可了,也没再骂他,朱由崧今个也是挺高兴的,那头鲁菲力还在用外国佬语喋喋不休,他已经是重重挥起了厚巴掌来。

    “红毛番有心了!穿朕旨意,册封红毛番国主为河南国王,礼部草拟册封诏书,刻河南王印以及回礼诸多事项,不得有误!”

    “臣遵旨!”

    王恰是跪下重重一扣头。

    这功夫,鲁菲力是终于口干舌燥的把议会交给他的谈判条件说完了眼冒金星,他是期待的抬起头,应入眼帘的却是一张老太监抽抽巴巴的老脸。

    也是老福王府出来的田成是皮笑肉不笑的接过那封羊皮卷,对着宫殿门一挥手。

    “国书接下了,红毛蕃使退下吧!”

    这就完了?答应还是不答应和荷兰结盟啊?

    鲁菲力一头雾水中,被几个大汉将军给夹了下去。

    今个对于南明来说,算是个大喜儿,昔日里骗贡的教训也被忘得一干二净,几个东林先生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着如何赐予红毛番回礼,如何把进贡来的低地七省号沿着秦淮河拖上来,可偏偏这功夫,门口锦衣卫又是急促的进了来,在次辅高弘图耳边急促的说的两句。

    满是错愕,一下子愣了片刻,看了一眼还在神游太虚的弘光帝高弘图是干脆的一挥巴掌。

    “不见!”

    “出了什么事儿?”

    钱谦益有些愕然的问着,却见高弘图这个正人君子也是很小心翼翼的压低了声音低下了头。

    “史可法求见,要面圣!”

    “这史可法,丢尽了他老师左光先的脸!”

    听了这话,钱谦益也忍不住厌恶的哼了一句。

    东林党人这内斗的习惯还真是改不过来了!就剩下他们东林独大的时候,老一派东林与新生一代的复社,又是自己相互掐了起来。

    其中当权一派的钱谦益,高弘图等人认为应当克己复礼,恢复周礼,可复社出身的士子多出自小工商地主家族,这恢复封建庄园,打击商品贸易,对于家中少地的他们,是个强力的打击,于是乎弄死了马士英,打跑了阮大铖之后,复社与东林之间的矛盾又尖锐到了极点。

    扬州陷落之后,史可法与东林的矛盾也到了极点,尽管他还挂着个首辅大学士的名头,却是已经完全被排挤出了朝廷,更何况他还偏向复社,主张振兴江南商业,开海取银,富民强军那一套,高弘图钱谦益能让他上朝都怪了。

    不过史可法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

    在宫门口,听着太监冷冰冰的哼叫道陛下不见之后,他又是满头大汗的鞠躬起来,却是把一张满是油墨味道的报纸硬塞到了太监手中。

    《帝都日报》!

    “公公,陛下不见也可,劳烦公公,一定要把这份报纸,转交到高公钱公手中,存亡大事啊!!!”

    豆粒大小的汗珠子不断自史可法额头上流淌下来,满是真切,他急促的叫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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