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厮杀还在继续着,毛可喜,或者现在可以称呼为尚可喜,他的麾下心腹掀起了叛乱,一些不明所以的士兵跟着反叛起来,那头,毛仲明带着自己和毛有德两协的兵马向上攻着,帐篷外面,与辽东镇军兵的厮杀也还在持续着。

    拿下袁崇焕表忠心的机会没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多砍几个袁崇焕的手下脑袋,到时候也好当做投名状给自己家大帅,免得被秋后算账。

    真不知道他们在战场上和建奴拼命时候有没有这般卖力。

    帐篷外头还能听到辽东军兵士那愤怒而凄厉的吼叫,他们的抵抗却是早已经成为徒劳,袁崇焕的兵变失败了他们就注定成为牺牲品。

    可是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作为整场事件的主谋,袁督师大人却是活的比谁都滋润,甚至还有心思调侃。

    “毛帅该不会把袁某当做送与建奴的见面礼吧?”

    “哼,我毛某人也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岂会做那种不忠不义之事?”

    一百多家人惨死在后金手中,这是个迈不过去的坎,不逼到绝经,毛文龙是不可能想着投靠皇太极的,整过帐篷就剩下仨人,跪坐在毛文龙旁边,他这一声清哼,倒是也让毛珏感觉到了一种骨气在其中,至少如今,大明的军人还想着与建奴继续奋战,就还没到那个绝望的时代!

    可话锋一转毛文龙是恼火的一拳头敲在案几上。

    “不过今日之事,督师必须给毛某一个交代,负责的话毛某势必不能善罢甘休!”

    脑袋差点没了,这种被玩了一遭的愤怒可想而知,这袁崇焕的确是太有心机了,谁知道他笑呵呵的来皮岛视察了一大圈,马上要回家了,抓着这么个空荡下了个毒手。然而,尽管毛文龙已经愤怒的头发都要立起,这般文人偏偏是气死人不偿命,袁崇焕很是平淡坐在那儿,诸葛先生似得摇摇头。

    “交代?袁某不会给你什么交代!为了辽东大业,为了报效陛下,袁某还会想尽方法除掉你!这次回去,袁某将继续弹劾你!直到你离开东江!”

    “你!”

    什么叫嚣张,当着人家刀口上叫嚣接着跟人对着干,毛文龙是气的当即拍案而起,目露凶光,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脸上苍老的肌肉更是把皱纹一条条拉的更深。

    不过和历史上袁崇焕杀他付出巨大代价一样,毛文龙同样不敢动这个如今皇帝眼中的红人,除非他一狠心,真投靠了后金,否则的话不说崇祯皇帝巨大的震怒,朝中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文人言官如潮的攻讦他也抵挡不住,这事儿,还真成了狗咬刺猬难以下嘴。

    眼看着毛文龙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生怕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好不容易救过来,再被袁崇焕气的心脏病发作,气仰壳了,那自己可就倒霉了,干脆他也是阴沉着脸一敲桌子。

    “爹,他们这些文人就这个德行!用不着与他置气,袁督师不是不肯给交代吗?打一顿就是了,大不了咱们在朝廷接着打官司,朝廷又不是他袁某人的!”

    “来人!”

    群殴袁崇焕,把堂堂的辽东督师打个鼻青脸肿,想想就觉得刺激!毛文龙为官多年,朝廷的条条框框已经束缚住了他,许多事情他根本想都不想,可毛珏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撸起袖子就要干。

    别说,这一下也打到了袁崇焕的软肋上,挨顿打他其实无所谓,大明朝文臣的最高荣誉是什么?与皇帝顶嘴,挨皇帝的庭杖,打死了,千古留名!打不死,那在官场中也是顺风顺水,挂个直臣名声。可那也看谁打,他堂堂辽东督师,让毛珏这个小辈打的鼻青脸肿牙晃悠,那他可真是颜面尽失,在辽东将成为笑柄。

    重要的是,挨了打,他拿毛珏同样也是毫无办法,毕竟闹出这么一件事情,依照朝廷对东江的倚重,只能是下诏安抚,毛珏打了他,替父报仇,说不定还会博一个孝名,朝廷没准还会赐予个牌坊,到时候他就更威风扫地了。

    眼看这毛珏真撸起袖子拎住他衣领子,电炮照脸上就要呼去,慌了神的袁崇焕再一次赶忙举起了手。

    “毛帅,袁某还有一个提议!”

    好悬几厘米左右,毛珏的拳头停在了袁崇焕眼眶前面,同时帐篷门口,文孟,庞大海几个蜂拥冲进来。

    “你们先出去!”

    脸色阴沉,毛文龙再一次挥了挥手,不过,这几个人却没有动,把目光惊奇的汇聚在姿势奇特的毛珏身上,直到毛珏悻悻然收回拳头,对他们点点头,文孟几个才再此出去。

    “袁督师,你又要什么?”

    “毛帅,如今我大明是多事之秋啊!!!”

    深深叹了口气,袁崇焕猛地站了起来,目光阴郁的向帐外眺望过去,那忧伤的眼神,简直让毛珏想起了那年他逝去的青春。

    “朝中诸公现在还没意识到建虏的危害,可你我身在辽东,共事多年,毛公你还不知道建虏的狼子野心吗?建虏之祸,绝非当年土默特可以媲美,一个不好,甚至有可能重演北宋靖康之耻!如不及早扑灭,将来必酿成大祸!”

    “袁某不才,愿为天下担!可要与建奴抗衡,辽东必须在袁某的全权指挥下,绝不能再出现当年如熊廷弼熊公与王化贞那样的督抚不和之景,白白打输了辽阳,沈阳之战,让我大明国土沦丧,数以万计将士陈尸沙场!”

    “这东江,袁某是志在必得!”

    袁崇焕才能并没有他名头那么盛,可他之所以成功,的确有着其独特的人格魅力,这一番话被他说的霸气十足,舍我其谁。如被拖到墙边养伤的姓吴的,已经是听的兽血沸腾,恨不得立马跟着袁崇焕冲锋陷阵,血染疆场,可惜,最重要的两个观众,却没有买账。

    毛文龙的脑门是崩起来几根青筋,而毛珏干脆再此把拳头拧的咯咯作响,站了起来。

    不愧是皇上眼里的红人,耿直之余,袁崇焕还是有着几分眼力见的,赶忙又是加快了语速,直奔了主题。

    “毛公汝致仕,东江归于辽东的通数之下,两年内,本督保举毛公子成为东江总兵!”

    “吾之犬子?这黄口小儿何处入得了督师之眼?”

    毛文龙听到这儿,还真是露出了心动的神色,忍不住脱口而出。

    常言道,富不过三代,到了毛文龙这个年岁,最大的追求不仅仅是功业了,还有如何把取得的成就传承下去,如果用自己致仕作为政治交换,把毛珏这小子给扶起来了,对于他而言,也不是不可接受,更何况袁崇焕还向他表达了取东江的决心,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过毛文龙唯一的顾虑就是,一但自己致仕,等同于把手中的政治资本交了出去,一但他袁崇焕食言,毛家拿他还真没什么办法。

    也知道这是说服毛文龙的机会袁崇焕的语气亦是急促了几分。

    激动的摆着手,袁崇焕连连点着头赞许道。

    “辽东不缺善战的将军,尤世禄,赵率教,何可纲,祖大寿等皆善战之辈,然而缺的就是这善于经营,肯低下头脚踏实地的练兵聚粮之才,这几日下来,毛公子行伍号令一致,又能取粮于海,肥田于陆,假以时日,东江在其手中,必成富庶之镇,到时候我辽东大军以正袭沈阳辽河,东江军以奇击开源,赫图阿拉,以大国千钧之力,建奴比不能御!”

    “到时候,不世之功,毛家必也可以封爵耀祖!”

    难怪这袁崇焕那几天天天粘着自己屁股后面,感情儿是看上毛珏的赚钱能力,想要把东江变成他的钱袋子,粮篓子,这些天毛珏折腾的,毛文龙也是有耳闻的,袁崇焕能这么说,证明了他的话的可靠性,还是有几分诚意的。

    然而,没等毛文龙点头,那头毛珏已经斩钉截铁的否决了。

    “不行!”

    “为何?”

    一个天大的馅饼画了下来,总兵啊!毛珏今年才十六七,哪怕吴三桂都是二十七岁才掌的总兵印,二十岁弱冠之年当上总兵不敢说绝后,也得是空前了,再加上自己的力挺,一但平定了辽东,毛珏未尝不会有当年辽东总兵李成梁的风光,袁崇焕是怎么都想不到,毛珏竟然拒绝的如此爽快。

    “为何?”

    脸上露出了满满的不耐烦神色,毛珏厉声直斥道:“百善孝为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汝欲杀我父,就是我毛珏的仇人!此仇还未报,要我在汝手底下俯首听命,还得仰仗你的威风为将为官,那我毛珏成了什么人?”

    “辽东,东江,势不两立!”

    刚刚袁崇焕脸盘上闪烁着的光辉瞬间退尽,变得无比的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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