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吴三桂那声惊叫,一时间,黑珍珠号的后楼上,寂静的除了毛珏餐刀咔嚓咔嚓切着牛排外,就剩下了呼呼的风声。

    脑袋傻了将近三分钟,这来时候尚且杀气腾腾,想要把毛珏扒皮抽筋的汪公公,这会儿又变成了皇帝身边乖巧的小太监,满脸笑的甜的都恶心了,打着哈哈笑着摇着头。

    “毛大人,您这玩笑开的可太有趣了!”

    “玩笑?”

    端起玻璃高脚杯嘬了口香槟,毛珏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公公说是就是吧!听闻公公这次来,是来东江问罪的,不知道要给毛某安个什么罪名?”

    脸上的肌肉再一次僵硬的抽搐着,笑的跟哭那样,汪吉言是连连摆着那双胖乎乎的手,声音尖锐的笑道。

    “毛大人又说笑了,大人东江一战,力挫建奴,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陛下褒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定罪呢!”

    “那陛下,对,京师城那位陛下,又要给本将个什么官呢?也封王吗?”

    汪吉言再一次噎住了。

    依照崇祯刻薄寡恩的性格,封王?做梦!就算毛珏乖乖自己来报功,可能最多开恩封个伯,加个什么左都督虚衔,将军号都未必给,没看左良玉,拼死拼活才混个平贼将军,还和贺人龙,杨嗣昌都闹翻了。

    “这个,还要看将军的功勋而定!”

    脑门上,肥乎乎的汗珠子哗啦哗啦往下滴着,汪吉言的笑容已经僵硬到了极点。

    “呵,功勋而定!毛东江,您这舰队顺大海而下,直取天津卫,我大清部队破其喜峰口,取通州,北临京师,将来天下都是你与皇上的,区区功勋!算的何来?”

    这么多天在船上倒马桶已经不白倒了,抓住时机,代善趁机更加煽阴风,点着鬼火,不屑的哼哼着,听的汪太监更是脸色苍白,而陈赞中则是一言不发,许久,在汪吉言眼神拼命比划下,这才终于沉吟的说了一句。

    “毛珏,你要想好了,背叛朝廷的后果!如今朝中处置流贼已经是要凯旋而归了,到时候天朝大军都将云集涌向辽东,这弹丸之地,须臾蛮夷,实在是螳臂当车!到时候身死不说,留下万世骂名,不值啊!”

    “呵,当年萨尔浒,汝朝四十万大军,也称呼我先汗为螳臂当车吧?”

    两边人都是吵的火热,恨不得剑拔弩张,可毛珏还是悠悠闲闲的吃着他的牛排,喝着他的香槟,这功夫,一份牛排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打了个饱嗝,他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回身打开个箱子,咣当一个白色东西撂在了座子上,吓得汪太监又是一个哆嗦。

    那是个骷髅头。

    “功勋吗?就这么多了,汪公公带回去,看看陛下能封我个什么官吧!”

    打了个哈欠,毛珏是懒洋洋的往下甲板走着,不过刚走两步,他忽然想起来,还没阴自己这个表面兄弟一刀呢,回身对着在一边完全震撼得发傻的吴三桂抱了抱拳头。

    “对了,义兄,你托小弟询问的事儿我也问了,平西王!您好好考虑考虑吧!”

    吴三桂的脸顿时绿了。

    …………

    “公公,您要相信我,末将真的从无反心,是那东江毛贼污蔑我,他要朝廷自毁长城啊!”

    一边走,一边吴三桂还无比急躁的分辨着,然而满脑门虚汗,汪吉言哪儿还有心思听他说,抱着个骷髅头,仅仅急促的催促着。

    “赶紧下船,回宁远,咱家要速速回京!”

    牛排香槟也没顾上吃喝,三人又是急促的下了船,回到宁远战船上,刚刚混上船的亲兵又是急促的贴着吴三桂的耳边说着。

    “总爷,杀的全都是真鞑子!能认出来,而且船舱底下还关着二百多号,也都是真鞑子!说是这几天要都杀了,丢在海上当孤魂野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吴三桂再一次哆嗦一下。

    黑珍珠号的船长室,还是那件发生诸多事情的大沙发上,看着玻璃窗外跟逃命那样向后奔的苍山船,毛珏嘴角上挂着琢磨不透的笑容来。

    记得以前看过一本,故事的主人公也是个军阀,内容没记住,可一个情节却记住了,高人点醒他,人若有兵需跋扈!

    算一算,这些年,自己还真是吃了太老实的亏了,平山东也去,让干啥干啥!结果朝中那些家伙还真把自己当软柿子捏了,这一次,还差点把自己撸下去,调个黄龙来来统治东江,他姥姥的,这一回弄得东江前后制肘,在李朝的问题上出现大纰漏,差点影响了战局。

    毛珏是不想过这窝囊日子了。

    既然忠心你俩好换不来一好,那老子就不忠了呗!

    这次进军宁远,就是在毛珏不忠的计划中重要一环,炫耀武力!本来想吓唬吓唬吴三桂,让他去朝中弹劾自己,真没想到,正好赶上了汪吉言和陈赞中来,事情就更美妙了,有他俩,相信自己的桀骜不驯,一定能完完整整的传到崇祯皇帝耳中。

    相信陛下的脸色一定很精彩吧!

    不过说实话,此时的东江也没打算和大明帝国翻脸,要开发黑龙江,还得指望大明帝国的人力物力,所以毛珏卡的一个十分微妙的时间点,而且还把宝压在了一人身上。

    “毛将爷,您真的可以考虑考虑,如今大明日薄西山,而我朝正……”

    抓住这个机会真不想放手,代善那一股大碴子味的南京官话又在毛珏身后响了起来,谁知道,他却是头都没回猛地摆了摆手。

    “大贝勒,劳烦您,洗漱室的马桶处理了!”

    …………

    真是不出毛珏所料,崇祯皇帝,很生气!脸色阴郁的就像阎罗那样,整张面孔却犹如雕像一般不带丝毫感情,可声音的颤抖还是透露出崇祯皇帝愤怒到了何等程度。

    “果真如此?”

    哆哆嗦嗦的跟陈赞中一起跪在地上,汗珠子把地上打湿了一大片,汪吉言声音都带着颤抖。

    “陛下,老奴绝不敢有半句虚言,宁远官兵皆可作证!!!”

    “乱臣贼子!”

    哗啦一声,整个桌子都被推翻了,因为愤怒而呼吸急促,朱由检手指头哆嗦的不住咆哮着。

    “无君无父!背信弃义!不忠不孝!这江山就是乱在你们这些忘八端的混蛋手里!”

    “皇上!”

    慌张中,几个小宦官惊骇的跑进来,正好赶上气头上的崇祯猛地一挥衣袖:“擅闯御书房,给朕全都拖出去,杖毙!”

    “皇上饶命啊!”

    三魂丢了两魂,几个小宦官脑袋磕在地上扑腾扑腾作响,可此时已经是眼睛通红,满是杀机,皇帝哪儿还会有一点儿怜悯,看都没看。几个侍卫拖着这几个小宦官就出了去。

    重新坐在孤零零立在那儿的椅子上,在汪吉言两人哆嗦的颤抖中,崇祯是剧烈的喘息着,胸口一起一伏,犹如随时要断气一般,足足平静了五六分钟,他这才对着门口在此挥挥手。

    “来人,宣兵部尚书杨嗣昌!”

    …………

    历朝历代当官,恐怕在崇祯手底下干活,算是做悲催的体验之一,那头还在通州检阅部队,一声令下,这杨嗣昌大半夜的就不得不跑了回来。

    虽然历史上评价此人是个大奸臣,不过杨嗣昌倒是真长的仪表堂堂,微胖的方正大脸,身材圆而挺拔,斯文的眉毛与胡须,神情中带着一股子神采飞扬,也顾不得疲惫,他是重重的跪在地上。

    “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起来说话吧!”

    被毛珏气到肾亏,崇祯帝是懒洋洋的摆了摆手:“赐座!汪吉言你再把事情和杨兵部说说!”

    宫里的消息就是个四面漏风的破屋子,崇祯皇帝今个上了几次马桶,几次嫔妃,估计明个首辅还有些重臣都能知道,来的路上,杨嗣昌已经知道个大概了,可听着叙述,他还是一副全神贯注的神情,偶尔还打断汪吉言,让他重复一遍,听到最后,这位年轻的宠臣居然露出了一抹笑容来。

    “陛下,大胆如毛珏,天下还真找不出另一个来了,不过此人不想反!”

    “何解?”

    不仅仅崇祯惜字如金的蹦出两字来,就连汪吉言,陈赞中都是愕然的抬起头来,毛珏都把战舰拉到宁远门口了,船上还养着清国贝勒,他还不想反?

    “如果要反,这东江毛珏恐怕在清军进犯东江时候,就反了,兵部几个月前得到消息,监军道瞿式耜上书,清庭曾经以此条件来招降毛珏,而据汪公公所言,刚上船,毛珏就处斩了一批建虏,还有辽镇传来的消息,东江与建虏大战一场也是真的,要降,他大可以在开战之前就投降,犯不着拼死打一场。”

    “陛下,这东江毛珏如此这般一番,恐怕还是被朝廷吓到了,毕竟之前,东江老毛文龙告老还乡,陛下派锦州黄龙去顶替他的位置,毛家在东江经营两世十多年,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

    这话也分人说,李应期说,暴怒的崇祯连听都没听,可杨嗣昌一解释,崇祯倒是听的微微点头,旋即却又是叹了口气。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东江毛氏为了区区一隅如此自私自利,甚至欺君罔上,也真是大逆不道之辈,不可大用!”

    “可是陛下,目前只能用他!毕竟辽镇能击溃建虏进犯的,除了东江,也只剩下当年……”

    话说到这儿忽然戛然而止,杨嗣昌急促的扯开了话题。

    “陛下,此时各镇官兵已经云集中原,十面张网已然撒开,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稍有差池,让流贼跑了,将再一次功败垂成,此时动东江,实在抽不出力量来!”

    这就是毛珏赌的那个特殊时刻!头一次,崇祯帝拿出十二万分的精力要彻底解决农民军,如今大军云集中原,整个边陲都是空虚的,就算崇祯气的脑袋炸了,他也拿自己没办法!

    杨嗣昌则是毛珏押宝之人!

    果然,深深叹了口气,崇祯无可奈何的问道。

    “文弱,你说朕要如何处置这东江毛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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