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俊只觉得劳旌麾的形象突然扭曲起来,紧接着脚下一沉,劳旌麾就恢复了正常,但周边完全变了样,他们两个已经身处一所民房里。
    房间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瘦高长须大约六七十岁的老者,按照之前文凤岐的描述,他就是高攀龙!
    另一个是一身嫩绿紧身装大约二十岁的女孩,正在微微喘息,看到郝俊来了,微微一笑。
    郝俊联想到刚才劳旌麾所说的秋苓连半刻钟不用就能跑到,猜测秋苓为了赶时间,一定是全力奔跑的,到了这里之后还要马上讲明前因后果,在劳旌麾去接自己的时候,她还要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继续向高攀龙汇报,所以一直喘息未定,这应该就是秋苓!
    郝俊立刻回了一个微笑,“谢谢你,秋苓。”
    秋苓笑颜绽放,摆了摆小手,“郝公子不必客气。”
    她转向了高攀龙,“高大人,我没说错吧?郝公子聪明得很呢,一眼就能认出我呢。”
    高攀龙笑道:“难道郝公子会把我当做小姑娘么?”
    “话可不是那么说呢,我又没和他说过这里只有我一个女孩。”
    高攀龙指了指桌边的椅子,“郝公子先请安坐,刚烹煮了新茶,马上就好。”
    郝俊谢过高攀龙,又谢过了劳旌麾,才坐了下来。
    高攀龙一边拨弄着炉火,一边看似随意的问道:“郝公子籍贯何处?”
    郝俊欠了欠身,没有正面回答,“请高大人恕罪,家师有命,不得干涉朝野政局。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待我禀明家师,必有万金酬谢。”
    高攀龙抬起头来,眼睛直直地盯着郝俊,“你认得我?”
    “秋苓把魏忠贤称作阉党,把你称作高大人,刚才救我这位大人更是异能非凡,我可想不出除了你高攀龙高大人,还有哪位和魏忠贤做对头的高大人当得起两位能人异士辅佐。”
    郝俊最后一句话有吹捧高攀龙的意思,高攀龙自然很受用。
    他意味深长地一笑,“做对头?骂魏忠贤阉党的人多了去了,从锦衣卫手下救人的也多了去了,但这并不能称为做对头,只是看着他们祸乱天下不顺眼,却又难以制止,只好救助被他们加以迫害的正义之士罢了。像我这样的人,何止千万?”
    郝俊暗道难怪高攀龙能成为东林党的领袖之一,不着痕迹的就开始洗脑了,先把魏忠贤推到道德的审判席上,再申明魏忠贤对立阵营的强大、广泛。
    郝俊看了看劳旌麾,“刚才这位大人说过,这里应该距离魏忠贤的营区不远,你们却住在民房里,很明显是不想和魏忠贤遭遇,而且秋苓上山去有侦查的意味,你们总不至于是闲得无聊吧?只怕是要找魏忠贤的麻烦!不是做对头是做什么?”
    高攀龙抚掌大笑,“秋苓真没看走眼,郝公子果然聪明得很!也率直得很!”
    郝俊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装糊涂是英明的选择!
    现在普天之下都知道魏忠贤和东林党的明争暗斗日趋白热化,东林党的几个领袖人物也被有意识的广为传颂,刚才秋苓必然和高攀龙说过郝俊如何如何与魏钦辅周旋,郝俊如果再装傻充愣,就有点刻意了。
    要知道,这不是本时空那位高攀龙了,已经和两位追随者闯荡了好几个时空了,文凤岐说他们特别谨慎小心,对于身边的可疑人物,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郝俊既然捏造出了一位高深莫测的师父,知道一些朝野动态没什么好奇怪的,思维敏捷、一语中的也很正常,在确定不是敌人的环境中有什么说什么,也符合年轻人的作风。
    果然,高攀龙信了!
    当然,信的只是郝俊那番话,并不是完全相信郝俊是友非敌。
    高攀龙给郝俊倒了一杯烹好的热茶,“刚才我听秋苓说,你的宝箱被魏钦辅破开之后,夹层中掉落出来的几条鱼都不太活泼,不像是因为困于木箱几个时辰才不活泼,而是一种呆滞的感觉,如果我所料不差,应该是喂毒了吧?”
    郝俊微微一怔!
    高攀龙一直紧盯着郝俊,注意到了郝俊的反应,更加印证了自己的判断。
    高攀龙含笑点头,“看来你早就知道魏忠贤喜欢钓鱼,也知道他可能会重金购鱼,所以才想到了这步计划。只可惜魏钦辅嘴馋想自己吃,更可惜魏孝鼎心细如发,发现了端倪,使得你功亏一篑。要不然,至少也能药到魏孝鼎和魏钦辅,等于打瘸了魏忠贤的两条腿!”
    他哪里知道,郝俊发怔的原因是:你这是给我找个借口成为同盟军?
    那些鱼昨天就在木箱的夹层里困了一天,其中两条还是前天剩下的,虽然每天晚上都放到木盆的新水里缓一缓,但新水只是当时把鱼刺激的像是撒欢儿似的活蹦乱跳,对鱼是有一定伤害的,之后不可能还那样活泼。如果今天客栈里有新鱼,郝俊肯定会把这些鱼换掉的。
    郝俊也终于知道了魏钦辅去而复返的原因,竟然是被魏孝鼎发现了问题。
    不用多猜也能想得到,一定是秋苓暗中窥视后报给高攀龙的。
    因为高攀龙的猜测有利于郝俊,郝俊索性就承认了,双手一抱拳,再送出一顶高帽子,“高大人思维缜密,断事如神!”
    高攀龙哈哈大笑,“果然如此!”
    劳旌麾也完全放松了警惕,因为郝俊是为了对付魏忠贤来的,就等于和自己这边有了共同的敌人,能不能成为战略上的朋友不好说,但暂时不可能成为敌人。
    高攀龙追问道:“敢问郝公子,如果那鱼被魏忠贤吃了,后果如何?”
    郝俊随口胡诌:“半日之后,思绪大乱,原本理所当然的事,会觉得错的离谱,越是亲近的人越觉得对自己充满敌意,这种状态至少持续五日。”
    高攀龙连叹可惜,“若真是被魏忠贤吃了下去,我等便有了拨乱反正的机会,他也会大肆处置自己的亲信!可惜啊可惜!”
    秋苓插了一句嘴:“郝公子,如果鱼被魏孝鼎和魏钦辅吃了,他们两个会不会越看对方越不顺眼,打个你死我活?”
    郝俊立刻顺杆往上爬,“理论上,应该如此。”
    秋苓眼睛一亮,“郝公子,那药可有多的?我潜入魏忠贤的营区,投到他们锅里去、水里去!”
    高攀龙一拍巴掌,“对呀,此计甚好!让他们自相残杀,旌麾借机杀掉魏忠贤,谁也怪不到他人的头上!”
    郝俊哪里拿得出来,只好无奈地摊了摊手,“师父的存药都给了我,我把药都藏在给水杯保温的棉布袋里,木箱被劈开后踢飞时,棉布袋落入了水中,那些药粉遇水即化。除非……”
    郝俊略一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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