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母上大人面前,她的心情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恶劣了,只对我说道:“建成,你在外结交什么人,都做过什么事,我不曾过问,也从不担心你持身不正。这一次,我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但只有一点你须谨记,为人处事不违仁义之道,明白么?”

    我点头道:“建成记下了。”

    母上大人把我之前给她看的信还给我,道:“拿去吧。”

    我接过信,记着刚刚蓉儿告诉我的事,便问道:“母亲,听说世民不小心伤了智云,是怎么回事?”

    母上大人摇摇头苦笑道:“智云年纪虽小,偏偏傲气十足,世民在练剑的时候被他激怒,因此失手伤了他。只是被木剑打了一下,其实并没有真伤着,他却偏偏躺在床上不肯起来,万夫人也拿他没办法。哎,小孩子玩闹,你不必太过认真了。”

    我听了也觉得好笑,从母上大人处出来就去了李智云那里。

    他果然躺在床上,优哉游哉地喝着万夫人喂到他嘴巴里的甜汤,万夫人见我来了,起身相让道:“公子回来了?”

    我拿眼瞟了瞟李智云,他一脸无辜地看着我,我点点头道:“嗯。夫人,智云受伤了?”

    万夫人果然无奈地看了看李智云又摇了摇头,笑道:“有劳公子挂心,他……并无大碍。”

    李智云调皮的眼睛转了几圈,嘟哝道:“大哥,世民哥哥他真坏。我不过随口说了一句……额……他练多久都不可能比大哥厉害,他就生气了,要拿剑来刺我,一点气度都没有……噢,说到胸襟气度,他也比大哥差得远呢。”

    万夫人看着他忍不住在旁边掩口而笑,我笑道:“你可真会抬举大哥。”说着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弄得他他皱着眉直吐舌头。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个人小鬼大的弟弟和我并不是同母兄弟,但比起李世民来,我却更喜欢他,大概是一开始就已经有了偏见的缘故。

    存墨堂中一切如旧,我走了一年还是一尘不染。

    我从袖中取出母上大人还给我的信,有点失落地将信抽出来再看时,发现有一张多出来的信纸飘到了地上。

    我将信纸捡起来一看,顿时愣住了!

    这张信纸上,写着和原本的信一模一样的内容,除了字迹不同——多出来的这张信纸,上面那些大逆不道的话,竟都出自豫章王的手笔!

    我几乎想要冲出存墨堂去给母上大人磕头。

    母上大人有一项绝技,就是能将别人的字迹模仿得天衣无缝,连被模仿的人自己都看不出来。

    我最开始以为她只会模仿老爹的字迹。有一天和老爹在他的书房里下棋,看到书案上的一张纸上抄的是《国风》的一首诗,最后一句话是“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我非常诧异地盯着老爹看,结果老爹告诉我这个是母上大人写的,我当时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非要把母上大人拉来写一遍让我看看,结果母上大人写出来的字和老爹的完全一样,还是根本无法分辨哪个是山寨的。

    然后老爹笑呵呵地说母上大人不只会模仿他的字,无论是谁的,只要见过就可以模仿。我当然不相信,结果母上大人当场给我表演了这项技能,她将那首《国风·简兮》又抄了一遍,这一次她不但模仿了老爹的字,还模仿了我和三娘的字,甚至萧老头的字也模仿了,写到最后一句时略停了一下,最后一句才是我平常见到的母上大人的字迹。

    我当时就惊讶得合不拢嘴。

    因此在拿到这封信看过之后我就想到了这一点,虽然这封信并不是豫章王写的,但是如果母上大人肯帮忙,就可以把它变成豫章王的字,而且内容无从辩驳。

    母上大人根本就没给我提这个要求的机会,我的心思却逃不过她的眼睛。

    我拿着这封伪造的信激动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阵我才想到要去茶楼去处理此事,结果根本没有考虑到天已经完全黑了。

    “公子回来之前,徐先生已经飞书说这封信根本没用了。”曹苻见到我拿出的信开口便道。

    我笑道:“虽然没用,不妨一试。”

    曹苻道:“怎么试?”

    我道:“先打开看看如何?”

    曹苻将信抽出来仔细看了看,他并不认识豫章王的字,所以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好问道:“有什么玄机吗?”

    我笑道:“此信是豫章王亲笔,如果被皇上看到了,后果会如何呢?”

    张文苏叼着杯子道:“怎么让他看到?豫章王远在豫州,如果太过刻意,不但豫章王会辩驳,就连皇上他自己也要起疑心。”

    我道:“新年朝会,难道他不回京么?”

    曹苻又道:“就算他回京,他不会傻到随身带着这封信。”

    我摆手道:“别忘了,宫中还有丁程。”

    张文苏笑道:“丁程在宫中也没用。这件事过去这么久,豫章王没有道理还留着这样一件罪证,不管怎么说都说不通。”

    仔细一想,他们说得都有道理,是我把事情想得简单了,我又想了想,抽过曹苻手中的信,从坐榻上爬起来道:“我出去一趟,有另一个办法。”

    最开始我设想的是将这封信放在豫章王亲随的身上被丁程发现,这样的确有点太突兀了,得换一个办法。

    宇文化及的府上非常冷清,这不符合他从前声色戎马的生活状态,到处都显得非常萧瑟。

    他一个人在厅中喝酒,似乎并不想见我。

    我走到他面前,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我却并不坐,只道:“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他冷冷道:“我凭什么帮你?”

    我道:“凭从前的救命之恩。”

    他冷笑道:“救命之恩?你别忘了,从前我于你有不杀之恩你还没有报。”

    我愣了一下,他说得不错,我都记不清是几年前了,在东宫外的雪地里,他的确剑下留情,没有杀我。

    我无言以对地呆立了片刻,取出信扔到桌子上道:“这是豫章王行刺皇上的证据,我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让皇上看到这封信,请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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