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当,有诸多魔教盘亘。
    相距不庭山左近,就有一处名唤‘危虚山’的所在,奇特异常。
    这里山也有,峰也有,岭也有,洞也有,涧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
    故而多有鬼怪、妖魔盘踞。
    岸前皆魍魉,岭下尽神魔。
    其一处所在,唤作‘魔宫’,据说是一方魔教所在,内里有绝等强横的人物,哪怕同为妖魔,也不敢贸然靠近。
    这一日。
    一位身材矮小、形若枯骨、又瘦又干的老人从阴风黑雾走来。
    阴风飒飒,黑雾漫漫。
    阴风飒飒,是神兵口内哨来烟;黑雾漫漫,是鬼祟暗喷出气。
    老人身着一件极清洁的深黄葛衣,赤着双足,来到魔宫之外。
    “大荒山无终岭枯竹,特来拜会赤身教主。”
    来人不是旁人,赫然是大荒二老之一的‘枯竹老人’。他不在大荒山静修,竟跑来九幽危虚山赤身魔宫,当真咄咄怪事。
    话音落下。
    但见魔宫门户洞开。
    “多谢教主。”
    枯竹老人道了声谢,大步进去。
    魔宫藏在洞。
    洞收野鬼,涧底隐邪魂。
    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耳畔不闻兽鸟噪,眼前惟见鬼妖行。
    当真是好一处妖魔巢穴。
    凡人进来,只怕当场就要被吓得丧胆。
    枯竹老人见状不怪,来到洞。就见一丑老妪坐在高处。身长不过四尺,生得又瘦又干,和僵尸差不多。头作鸠形,面黑如墨,一双碧眼凶光隐隐。
    丑陋至极。
    枯竹老人不敢多看,道出来意:“枯竹此来,特为求教主至宝‘索影晶盘’一用,算一桩宝物形迹。”
    论及查踪寻迹,枯竹老人自问手上‘水晶球’也不差。但跟面前这位赤身教主‘鸠盘婆’手上的‘索影晶盘’一比,就要相形见绌了。
    这位可是出了名长于先天神数,最能前知。
    手上至宝‘索影晶盘’更是妙不可言,能窥查人、物的行踪轨迹。
    枯竹老人心疑卢妪老怪宝物‘小蜀山境’有隐秘存在,为此,趁着那道婆正疲于应付桃山等四派大能,特意先一步赶来赤身魔宫。
    “枯竹老怪,你知我规矩。”
    “老婆子也不要你那至宝‘巽灵珠’,拿一团‘乾天灵火’与三支‘太乙青灵箭’来,替你算出宝物形迹又有何难?”
    鸠盘婆声音嘶哑。
    枯竹老人送上门来,她丝毫不手软。她可是知晓,这老怪手上有‘水晶球’,虽不如‘索影晶盘’,但放在寻常也足够用了。
    这次上门,定是为了了不得的宝物。
    不趁机狠狠宰上一刀,日后可就再难有机会了。
    “乾天灵火。”
    “太乙青灵箭。”
    枯竹老人面皮一抽,心绞痛。
    这‘乾天灵火’不是天生不是地成,乃是他以秘法,耗费亿万苦功,才能练成。妙用无方,就连地仙、天仙元神都能禁制。
    端的厉害。
    而‘太乙青灵箭’更是了不得。
    这是杀伐至宝。出诸仙传,专伤元神,与别的法宝不同,无法收取。但威力绝伦,天仙生受,都要万分小心,一个不慎也有元神受创之险。用在地仙身上,更是断无幸存之理。
    炼制难度跟代价,还在‘乾天灵火’之上。
    鸠盘婆一开口就要三支,实在痛心。
    “只盼小蜀山境,真有至宝!”
    枯竹老人心痛虽心痛,但既然来了,便早有心理准备。乾天灵火、太乙青灵箭他都能自行炼制,无非是耗费些宝物跟精力罢了。
    但至宝难得。
    “老道婆这般紧张‘小蜀山境’,定然有异!”
    枯竹老人越想越是心笃定。此刻不迟疑,一咬牙,就从口吐出一朵灵焰,又将三支太乙青灵箭奉上。
    “好。”
    鸠盘婆这才点头。
    让枯竹老人道出宝物形状,伸手取来一块晶盘,法力涌动掐算不停。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
    鸠盘婆抹了一把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珠。
    一挥手,晶盘之上显出画面——
    却是两军阵前,凡人国度。气运如龙,煞气似烟。
    “南华界!”
    “多谢教主。”
    枯竹老人认出所在,忙向鸠盘婆谢过。
    后者微微点头,往晶盘一探,手上多出一块晶牌,递给枯竹老人:“持此晶牌,若无变故,百年内随时都能锁定此宝方位。”
    枯竹老人闻言,顿时大喜,忙接过晶牌,匆忙告辞离去。
    待枯竹老人走后。
    鸠盘婆脸上露出诡谲神色:“前有娑婆教主、红发老鬼,后有枯竹老怪,这小童子倒是抢手。”
    这位赤身教主口呢喃着。
    伸手一挥,就见索影晶盘,显露一名少年道人的身影。
    “好久没动弹了。”
    “就去瞧瞧热闹。”
    鸠盘婆站身来,正要动身,忽的神色一动,脸上神色愈发古怪,“真真赶巧。”
    复又坐下。
    外间。
    有人出声——
    “大荒山南星原卢妪,特来拜会赤身教主!”
    ……
    人间一晃。
    又是十年。
    算上小蜀山境三十年,陆青峰来到南华界已经有五十载。
    自十年前阵斩神霄掌教,打破居庸关后,大吴铁骑势如破竹,连下十二郡,兵临大蒙都城下。
    大蒙皇室对天下彻底失去掌控。
    九十九郡被北面大吴夺去二十一郡,又被南面大浩夺去十七郡。东西各有小国趁乱来攻,分刮数郡。国内更是狼烟四,有反贼划地为王,有拥兵自重的武大臣封疆大吏割据一方。
    一时间。
    大蒙已经四分五裂。
    不复强大。
    神霄派见势不妙,趁早脱身,分散遁入各处小国。
    但新任掌教正元道人却被陆青峰拦截打杀。
    自此神霄派再无纯阳人物,沦为二流道派。
    人道法域。
    改作长青观、茅山道二派为首。
    长青观强势崛,茅山道忌惮。止住锋芒想要坐观两虎相斗时,神霄派却先一步倒了下去。
    面对长青观。
    或者说面对长青观背后的那位‘清净大圣’,饶是茅山掌教继渊道人,也忍不住有些发虚——
    打不能打。
    躲不能躲。
    实在头疼。
    总算体会到神霄派跟正清道人的苦楚。
    陆青峰不管许多。
    这一日。
    他唤来‘长青七子’。
    共有四人到来,分别是守阳、守真、守玉、守静四个。至于守春、守古、守生三人,早就在四十年间殒命。
    方仙道,多劫难。
    修行虽快,但纠缠俗、官场、王朝之间,因果缠身劫气纠缠。哪怕有陆青峰相护,也免不得天将横祸地发杀机,死于人难。
    倒是侥幸活命的守阳四人,执掌大吴第一道门‘长青观’,权势极重气数加身,一身道行已经达到五阶阳神之境,可称天师。
    但距离正清道人、继渊道人这样的六阶纯阳仙师之境,却是望山跑马,至死方休。
    也不知有无这等缘法。
    这些年。
    陆青峰陆陆续续传授了七名弟子不少道法,如今就要离去,日后也不知何时还会再来,于是将四人唤来,将完整版的《长青四艺》以及《秘术三卷》传下。
    前者记述了‘炼器’、‘炼丹’、‘符箓’、‘阵法’四道,放在阳神、真仙层次都是上等妙法,足堪大用。
    后者则是记录七十二下法、三十六法、十八上法。
    从易到难。
    这上卷七十二术,多是低阶、阶层次。
    卷则多为高阶术法。
    至于下卷,自然是超阶术法。
    从低到高,又能一脉相承。
    花费陆青峰不少心思才编纂成功。
    虽然哪怕‘十八上法’也只是超阶道术,并无神通法门,但放在人道法域,放在并无纯阳仙师坐镇的长青观,也足够用了。
    至于长青观根本大法《长青功》,陆青峰一早就已经全部传授。
    一番推衍。
    原先只能修行到阳神境界,如今也被陆青峰推衍出纯阳层次,不输神霄派、茅山道大法。
    赐下法门。
    陆青峰便让四子退下。
    抬头望向府邸外,笑道:“进来吧。”
    话音落下。
    立刻就有一道曼妙身影走了进来,乃是一位妙龄女子,生的清纯,又有几分内媚。脸上凄楚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来到陆青峰跟前,就软软跪倒在地,仰面哭诉道:“大蒙国破,有神霄道士不忿、满朝武怨恨,都要打杀妾身。还请丞相慈悲,救妾身一命!”
    陆青峰看着女子,不由笑了,“莫要惺惺作态。你祸乱大蒙有功,陆某早前也救过你一命,赐下真法、神通。如今大蒙国破,你我两不相欠。以你眼下神通道行,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却来我处哭诉作甚?”
    陆青峰摇着头。
    跟前女子他自是识得。
    当年进入岭南之时,他在途,特意寻了一只穷途末路的狐妖救下。
    传授秘法,能吞噬国朝气运、万民怨气以壮大修行,可不惧煞气、官气、龙气。又传她‘魅惑术’、‘附身术’、‘敛息术’三大神通,附身大蒙新入宫的皇妃身上,致使蒙皇堕落。
    自此大蒙才乱。
    这位姜妃,也就成了大蒙亿万人唾骂的‘妖妃’。身为皇妃,有皇朝气运加身,有蒙皇相护,满朝武不能伤她,神霄道士不能杀她。
    直至今日。
    大蒙破碎,这位‘妖妃’也没了气数护身,反而遭受反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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