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榭越想越头疼,眼见众人已逐个离去,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说话间张通海领着王顺枫、王顺欇、刘顺福、高顺棠几人去清理镖局子里的物事,把值钱能用的东西带走,把路引、户贴等物随身带好,镖局子干了两年衙门里早已备了卷宗销籍已是不能,只得作罢,只是今后纠察起来‘兴远镖局’这个名号是再也不能用了。李二和陈五摘匾额、清理镖车、清理兵器架等物,忙的不亦乐乎,反倒将梁榭这个曾经‘战魂堂’的堂主晾在了一旁。云老同云九儿、凤七、张通舟三人计算着其他各处镖局人数、遣散后各该给多少银子等,当即写好了书函又将银票分作三份,给三人各带了一份,安排分头行事。

    眼见就要分别,这一去不知还有没有再见之日,凤七不由得眼圈一红,她脾气直,行事不拘小节,本不像其他女子哭哭啼啼,但她本是热心肠的人,云老平时对她多有照顾,既知云老时日无多便忍不住伤心起来了。

    云老看在眼里,微笑道:“去吧,泽堂这边忙完我让他去找你,希望我还能喝你们两个的喜酒。”

    凤七脸颊一红,正待反驳一句,心下又有些不忍,终于咬了咬嘴唇道:“您老忙不迭把我嫁出去,别人肯不肯要还不知道呢。”

    云老哈哈一笑道:“这小子一副苦瓜脸,咱们凤儿能看上他是他的福气,哪有他还嘴的份儿……咳咳咳咳咳……”

    李二道:“我自然也是愿意的。”

    “好了,走了!”面对李二,凤七脸色又板了起来,走过去抱了抱柳十一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张通舟和云九儿也相继向云老告辞,追了出去。

    人越走越少,这边只留下云老、梁榭、李二、柳十一、十三、云七和云十一几人,剩下的走的走散的散都去了,方才还似模似样的院子顷刻间让众人清理的宛如无人居住的闲置院落一般。云老看着尚未离去的梁榭、柳十一、十三微觉诧异,道:“你们怎么还不走?”

    “大家都走了万一少爷那边需要用人怎么办?”梁榭依然在争取最后的机会。

    云老微一沉吟,道:“少爷府里有人,有什么事自有他们代为处理。”

    梁榭道:“府里眼线众多,有些事恐怕不太方便,不如我留下来跟少爷约定个暗号或者信物,云老身子不适少爷有什么状况就由我代为处理,反正内人的病也需要留下来慢慢治,我一时也走不了。”

    云老皱了皱眉,道:“也好,关键时刻难得你有心,少爷那的确需要人手,一会我让云七带你去府里见少爷。”

    梁榭不由得犯难,他之所以如此说是希望‘誉王’能够露面而不是真心去帮这个仇人的忙,‘誉王’来不来完全取决于云老,云老不放下戒心这事始终无妄,他心思转了几转,暗想事到如今不冒险一试怕是不行了,当下嗫嚅道:“云老,我有一事不知……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

    “其实上次我行刺过武经国。”

    “什么?”云老尚未说话,先怒了李二。“你行刺武经国还能活着回来,你知不知道,一旦被武经国盯上云老和少爷就有性命之忧?”

    云老双目之中乍现两道寒光,死死盯着梁榭,看了好一会才道:“说下去。”

    梁榭道:“所以我不敢进城,更不敢去少爷府里,这会连累少爷。”

    “你怎么逃过‘府卫’搜捕的?”云老还是不太放心。

    “那日行刺轿子里的人不是武经国,所以守卫较为薄弱,当时天上下着大雨,我又蒙着面,等府卫的人来的时候我已经逃到了‘沁龙楼’里,仗着墨二掌柜的庇护这才逃了出来。”梁榭尽量说的真实一些,语气也尽量保持平稳。

    云老死死盯着梁榭的目光,半晌不语,梁榭被看的一阵发毛却不敢移开,只好硬着头皮和云老对视着。“咳咳……”隔了半晌,云老忍不住咳了两声,把目光移开,向云七看了一眼,云七会意,拱手道:“前段时间确实有这么回事,当时是‘津海神剑’护送的轿子,那次行刺连同轿夫和护卫一共死了八个人,据说凶手一直没抓着,为此武经国扣了‘津海神剑’一千两银子,‘津海神剑’为此一战引以为奇耻大辱,旁人提一句往往便刀剑相向。”梁榭知道‘津海神剑’引以为奇耻大辱云云是武经国那边做了手脚,为的就是迷惑‘誉王’的人,万一这边的人知道了这件事,也有余地搪塞。说实话那一战自己突破极限也差点死在端木手里,端木确实不太高兴,不过耻辱什么的倒不至于。

    云老缓缓点了点头,一时皱眉一时舒展,神色间起伏不定,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地道:“好,既然你决心与武经国为敌那便没有了退路……咳咳……少爷这边确实有些事非得罪武经国不可,你知道该怎么办?”

    梁榭本想着反正要各奔东西,云老信不信任他已经无关紧要故而大胆一试,没想到有门儿,当即按下心中喜悦,正色道:“如若被捉我就将全部事揽到自己头上,反正落到武经国手上无论如何也活不了,我又何必出卖少爷?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少爷能设法帮助内人逃离京城。”

    云老又点了点头道:“好,我代少爷答应你。今天少爷怕是出不了城,你先回去,待卯时上朝前少爷自会设法混出城,到时候再跟你定好信物和接头暗号接头地点…..咳……以后就由府里的人跟你接触,少爷越少露面越好。”

    梁榭道:“是。”

    李二皱眉道:“云老……”

    “好了,原本打算留下你帮少爷,既然梁大露了相武经国绝不会放过他,就由他去办吧,你就别掺合了。真要出了事一个人顶罪总比两个人强。你收拾收拾,差不多了就去找凤儿去吧…..咳咳咳咳…..。”

    “是。”李二应了一声。

    云老又看了一眼柳十一,道:“十一还有事么?”

    柳十一轻轻点了点头,道:“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说着双颊泛起一丝红晕。

    云老看在眼里,叹了一声,招呼十三走开了。梁榭瞥了一眼,看云老似乎有意无意靠近十三耳边嘀咕了几句,心知这老家伙还是不信任自己,待会儿说不好会派十三监视自己,他不派李二和柳十一是怕李二武功没有我高,我杀他灭口,柳十一又会替我隐瞒。他哪知十三和秦昭已经见过了面,而且十三一直以为秦昭他们是任骁的护卫,断然不会起疑心,也幸好十三没有将岳父家来人的事告知云老,不然以这老头的精明岂能瞒得过他?看来多行不义必自毙,任你算得再精也难免百密一疏。只要骗过云老,‘誉王’露了面,不留和宗老这两个顶尖高手自会在恰当的时机出手相救嘉娴,由他两出手远比自己稳妥的多,何况面对不知底细的陌生敌人陆孤鸿和秦昭又怎会想到用手里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质要挟呢?

    梁榭心中窃喜,这次老天似乎向着他,虽小有波折事情总算还是按着原定计划发展,看来这次不出意外不仅嘉娴和任骁姐弟二人能够救出而且有望一举荡平武阉一党还百姓一个公道,更为自己一雪前恨......。“哦,差点忘了,拆下来的匾额镖车等物还未处理,待会儿都烧了吧......咳咳......梁大这件事就交给你吧,饿了偏房里有干粮,你就暂时别回去了......咳咳咳。”云老咳了几声,在云七和十三的搀扶下转身离去,留下云十一帮忙打理。梁榭心中咯噔一下,连带着脸色也起了些微变化:“这老狐狸毕竟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自己。”李二冷笑一声,跟着也走了。

    云老离去,梁榭却大为头疼,方才云老那句话看似无心却将梁榭五花大绑牢牢绑在这里,而留下云十一明着是帮忙打理,实则是监视梁榭,梁榭想在云十一眼前传讯出去恐怕不太容易,当然他可以以出恭的借口离开一会,云十一也绝不会阻拦,但‘誉王’露不露面就两说了。梁榭乖乖在这里呆着就传不出讯息,耍不了诈,只要‘誉王’这次不出岔子,以后所有事情自会由府里的人和梁榭接头办事,即使梁榭另有所图也无可奈何,梁榭若是不留在这里,那就说明他心里有鬼,云老断然不会让‘誉王’涉险,他同样无可奈何,或许云老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才有这么一招。

    “这老家伙到底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梁榭暗自思忖,转念又一想:“不对,他若是知道我要不利于‘誉王’方才就该叫人动手了,明着打‘战魂堂’的人都差我不多,‘通顺堂’的也都是高手,我哪里有还手的余地?就算不动手,那此刻监视我的也应该是云七或是李二才是,论经验论武功论心眼云十一和云七李二都有不小的差距......嗯......可能是上次的一番争吵让这老家伙不太放心我而已。既然不放心又干嘛要‘誉王’冒险见面?看来他只是感觉到被人盯上了,还不知道武阉要对‘誉王’动手,再则‘誉王’手下的确无人可用,又或许这老家伙之所以叫李郎中留了一手就是为了今天控制于我,那么究竟什么事非我不可呢?是要我留在京城继续替‘誉王’卖命还是要在关键时刻用我来替‘誉王’顶罪?这两者之间看来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他们若以嘉娴为质我只得就范......幸好那天我行刺武经国才知道这老家伙的阴谋,也幸好不留未死才使我不用替武经国卖命......这一切都是误打误撞,却恰巧破了他们的阴谋......”梁榭一面慢慢拾掇着东西,一面猜测着云老的意图。“今天是除掉‘誉王’的最后机会,我困在此地该如何避开云十一传讯给不留和武阉他们?直接去找不留和陆孤鸿他们肯定不行,云十一就算在‘风云堂’排行倒数第二可也没蠢到那个地步.....如果借出恭这个理由出去......出恭也出不了那么长时间,何况云十一定然要在茅房外等,如果控制云十一......这个办法倒是可行,只可惜不会‘摄魂术’一类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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