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鸣谦道:“刚才你还问我们‘扬刀盟’只会为难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不知皇甫老兄能否答得上来?”

    “什么问题?”

    “一个只会让女人受过,自己却躲在女人身后耀武扬威的人不知算什么本事?”邵鸣谦问道。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既然你不愿承认那便顾不得你的脸面,只有拿出让你死心的东西让大家看看了。”邵鸣谦淡淡一笑道。“书良。”

    梁榭点了点头,忽然身形一动,一刀砍向皇甫残烛,皇甫残烛侧身避过,手腕翻动,一柄折扇自袖中溜了出来。梁榭又是一刀砍来,皇甫残烛挥扇格开,手指捻动,突然将折扇打开,一扇向梁榭脸颊扇去,梁榭身子后仰,堪堪避过,皇甫残烛扇面下按,手腕一翻扇面边缘切向梁榭咽喉,梁榭掌中刀上撩挑开扇子,皇甫残烛‘烛影扇’的招数使开,霎时扇影翻飞将梁榭上半身笼罩在内。

    “‘扬刀盟’讲理不过要动武么?”皇甫残烛不忘讥讽邵鸣谦一句。

    ‘震刀诀!’见皇甫残烛手下不留情,梁榭不再顾虑当即退开一步,掌中刀在身前迅速划过,气劲刀芒所至顿时形成一道刀网屏障,将皇甫残烛的扇子挡在外围。

    ‘当!’一声金铁交鸣声响起,皇甫残烛手臂一震,扇子霎时被荡了开去。

    ‘霸刀诀!’梁榭乘胜追击,手挽刀花,舞刀过顶,力劈而下,皇甫残烛抵挡不住身子一侧,向一旁跃了开来,然而不待他身子落地忽然一柄刀自他胯下凌空飞至,皇甫残烛大惊,急欲躲避格挡已然不及,只听得‘刺啦’一声,裆下被拉了一道大口子。

    长刀飞出梁榭身形一动已跟了过去,然而他身法虽快,刀势却更快,眼巴巴看着那柄刀向着衡无算脑袋飞了过去,终究追之不上。只见衡无算侧头让过飞刀,伸出食中二指在刀吞口处一抵,飞刀势头立止,衡无算二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长刀随着他的手指转了一圈,柄前刃后向前递出,梁榭堪堪赶至,刀柄便神出鬼没般出现在其掌间。看衡无算方才出手的模样自己的刀扔出去基本上毫无用处,梁榭脸一红,这是他第二次使用‘离刀诀’失手了,上次仗着一股子冲劲,将重伤的酆无常打的的险些丧命,若非这‘离刀诀’不到位或许已将他斩于刀下了,当然酆无常号称怎么打也死不了,或许还有手段保命那就不得而知了。

    皇甫残烛身形落地,脸色腾地一下变了,上前一步怒道:“动手就动手,你这是什么招数?”他步子跨出陡然间似乎想起什么,忙又缩了回去,然而众人的眼神何等锐利,早已将他裆下之物看了个清楚。

    谭兴德苦笑一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是好心机,好手段,‘谭门’灭在你手里不冤枉。”宗老宜丰等人看向皇甫残烛的眼神俱都狠厉了几分。

    皇甫残烛脸如死灰,身子缓缓后退,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皇甫老兄,大家均非蠢人,这个凭证够了么?”邵鸣谦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皇甫苦笑着问道。

    “这多亏了鹰掌门的帮忙。”邵鸣谦道。

    “凭他?”皇甫残烛一脸不屑,在他心里老鹰就是个没脑子瞎咋呼的草包,除了轻功很高,武功不错,脑子始终不好使。

    老鹰大怒道:“凭我怎么了?老子是懒得动脑子,不是没脑子。”

    皇甫残烛看他一眼,不去理他。

    邵鸣谦点了点头,道:“还记得你们一起托我查内奸的那一日么?你们走之后,我便叫老鹰对你多加留意一些。”

    “难道从那天起你就怀疑我了?你就那么信得过老鹰?如果内应是老鹰呢,你岂不是永远找不到了么?”皇甫残烛问道。

    邵鸣谦道:“以鹰掌门的性子即使是武阉的内应也早该在京城一战后走人了,断然没有耐心跟随你们这么久。”

    老鹰‘嘿嘿’一笑道:“这话可半点不假,这些天天天装孙子似的,见了这小子还得陪着笑,可憋死老子了。”

    邵鸣谦不理老鹰打岔,继续道:“更何况鹰掌门若是内应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自然会拉一个替罪羊,他本不是善于编故事的人,他说的谎要更容易识破一些。”

    皇甫残烛道:“我自认为足够小心,尽量少与人打交道,老鹰如何发现破绽?”

    邵鸣谦道:“正因你少与人打交道才显得不正常。”

    “这也算理由?我被处以宫刑,内心郁结,不想见人再正常不过了,难道像他身为太监整天吆五喝六四处晃悠才算正常?”皇甫残烛不服道。

    老鹰大怒,想要骂几句,可一时半会不知道该骂什么,只得悻然住了嘴。

    邵鸣谦道:“你不想见旁人尚且说得过去,不想见鹰掌门和狼掌门就未免做的过火了些,不要忘了,你们三人一起受的刑。而且这些日子鹰掌门多次叫你上茅房,你均未同去,其中有几次鹰掌门故意拖延,你差点憋不住仍不肯同去,你在回避什么?”

    皇甫残烛苦笑道:“我说老鹰最近在上茅房的事上缠个没完,原来是为了这个。”

    “正是。”

    “我们三人当中我刻意学了太监的声音说话,他两人却与常人差别不大,尤其老鹰,依然粗着声音,光凭这一点,你该先怀疑他们两人才是。”皇甫残烛不解道。

    邵鸣谦笑道:“太监都是幼时净身,你们被处以宫刑时又是多大年纪?声音有所变化在所难免,学宫里的太监说话却未免过火了一些。况且你与紫蝴蝶姑娘天天黏在一起,虽一直小心翼翼,未被发现什么,不过眉眼间的表情仍然能透露一二。说实话,我也不得不佩服你们两人,能将戏演到这个地步,想必没少下苦功吧?”

    “还有......”老鹰忽然接道:“我和老狼都粗着嗓子说话,就你捏着脖子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二刈子是不?”

    “所以你们在那之后便知道我未被处以宫刑?”皇甫残烛苦笑一声,问道。

    邵鸣谦道:“是,你们三人一同行刺武经国,只有你未被处以宫刑,很明显武经国是另有所图,你脸上的字不过是为了骗过鹰掌门、狼掌门和我们。而你之所以为武经国所用想必和紫蝴蝶姑娘脱不了关系吧。”

    皇甫残烛点了点头,缓缓闭上双目,过了良久,忽然长叹一声,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见她第一面的时候便不能自己,为此没少挨老鹰的骂。之后不久,我与老鹰、狼掌门和‘半步堂’的兄弟刺杀武经国失败,老鹰和狼掌门也被处以宫刑,而我却莫名其妙逃过一劫。接着武经国以她的性命相胁,威逼利诱,迫使我做了他的内应,为了不被人发觉便教我学了太监的说话,在那一段时间我心中又是挣扎又是害怕,我怕老鹰他们知道,更怕天下人知道,所以自始至终我与老鹰和狼掌门都从未一同上过茅厕,也从来没叫人替我上过药,不管天气多热也都穿的严严实实,生怕被人发现,虽然那时我并未刻意出卖过任何人,但说出来恐怕没人会相信。”

    “所以你索性投靠了武经国出卖了‘谭门’,出卖了‘半步堂’,使数百条人命间接命丧你手,是么?”谭兴德脸色铁青,问道。

    皇甫残烛点了点头道:“那时间,我心里极度扭曲,极度烦躁,几乎天天跟老鹰吵架,我本想着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老鹰,可一者以老鹰的脾气断然不可能相信我,再者她还在武经国手上,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谭兴德冷笑道:“所以你便将我们的计划全盘卖给了武经国?”

    皇甫残烛苦笑道:“武经国主要对付的并不是你们,而是朝中大臣,本来我将陈员外卖给武经国就行,哪知拷问半天陈员外与朝中大臣无一相识,只是捉了个没多少用处的商人他们自然不愿意放人,迫不得已我只有用更多的消息去换她,我本已不抱多少希望,想不到他们真放了人。”

    谭兴德冷笑道:“用自己的人威胁你投降,事后再放一个内应回来,他当然愿意,倒是你居然半点不起疑心,当真难能可贵。”

    “当初也怀疑过,像我这样的小人物跟哪个姑娘相好,武经国怎么可能有兴趣去查,又怎会想得到以她的性命胁迫,唯一合理的可能便是武经国本来就认得她。可那时的我不愿去相信,总是抱着万一的幻想,后来冷静下来便猜出了其中的关系。我也曾下定决心再也不去找她,可还是没能忍住,我明知道她是武经国的人可对于武经国的胁迫却还是没敢拿她的性命去冒险。”皇甫残烛面如死灰,将过往的事慢慢说将出来,宛如安顿后事一般。

    “我们这些人在你眼中可当真不值钱的很呐。”一直未说话的谭普年道,声音苍老,落寞,谭门自他手上创立,他还未死谭门便算亡了,老头的心情可想而知。

    皇甫残烛不理会他,继续道:“我用你们的计划换她出来之后,回到了‘蒲花院’,过了一会老鹰找了过来,于是便趁机随你们一起逃出了京城。”

    谭兴德道:“既然你救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为何出了京城还要出卖我们?”

    皇甫残烛道:“谭掌门说的不错,既然逃了出来,便不再受武经国威胁,一路上我们两人商议着等你们安定下来,过段时间等这事淡下去我们便辞别隐退,从此以后与世人再无瓜葛。可惜......”皇甫残烛说了句可惜却不再接下去。

    郁栖柏接道:“可惜她还是没听你的话是么?”

    皇甫残烛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老鹰道:“那是,她过惯了阔绰的日子,跟你回去吃糠咽菜,开什么玩笑,就算真要退隐也得再立一功,向武经国要些赏银,至少能保证她下半辈子吃喝不愁。”

    皇甫残烛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我不知道。”神情落寞。

    谭兴德道:“还有一个问题,武经国如何保证我们一定会去找你们?”

    “武经国连我都有办法收买,你以为一座酒楼的伙计真能铁板一块么?自然有消息传进你们耳朵,而且你们人手本就不足,自会想办法招揽各路人才,我们先有行刺武经国,后被处以宫刑,任何人都不会怀疑我们与武经国的仇恨,最合适不过。”皇甫残烛长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就差一点,可惜.......可惜......”

    “对不起!”紫蝴蝶低下了头,泪水在眼中打转,过了片刻,猛然间抬起头来咬着牙道:“都是我害你的,这些事不是你的本意,我......”

    皇甫残烛抬手止住她,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本意也好,不是本意也罢,结果都一样......”他缓缓站了起来,向众人鞠了一躬,道:“我死不足惜,只求各位饶她一命。”

    衡无算向紫蝴蝶瞥了一眼,淡淡地道:“紫蝴蝶姑娘对你情深意重,你死了她如何独活?”

    皇甫残烛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过了好一会,终于忍了忍道:“好罢。”伸手紧紧揽住紫蝴蝶道:“我们两个一起死了倒也快活。”他扭头望向邵鸣谦道:“邵盟主,你的为人在下心里佩服,先前多有得罪。”

    邵鸣谦微笑道:“好说。”

    皇甫残烛道:“我死不足惜,但求邵盟主看在我两位兄长残阳、残照的面上能够保全皇甫家的名声,莫将此事传扬出去,就当做我们二人重病而死。”

    邵鸣谦尚未说话,衡无算却率先摇了摇头道:“做不到。替你包庇恶名对已死去的兄弟不公平。行了,你也不用去求别人,我替宗前辈和谭掌门说了吧,任何要求免提,如将你二人合葬种种统统做不到,就凭你们方才仍要冤枉老鹰这一点,你就没那个资格。”

    皇甫残烛气的浑身颤抖,脸色越来越难看,折扇‘刷拉’一声张开,按动机关,‘嗖嗖嗖’数声响起,铁质的扇骨登时激射而出。他身边五名‘玄衣卫’手疾眼快,刀光乍现,‘叮叮叮叮......’数声,将扇骨尽数击落,衡无算竟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皇甫残烛暗算被‘玄衣卫’破坏,当下身子一纵,运使全身内力将‘烛影幻掌’使开向衡无算扑去,霎时重重叠叠的掌影夹在拂动的长袍掩盖下毫无保留地向衡无算打去,竟是只攻不守的拼命招式。

    衡无算瞧着来势汹汹的攻击,淡然轻笑,就在那掌势将要击中衡无算之时,忽见他抬起右手不疾不徐地探入掌影与长袍之中,只听得‘咔咔’两声脆响伴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掌影尽数散去,碎裂的长袍缓缓落下,露出皇甫残烛颤抖的身子,以及耷拉着的两只手。

    宗老看着一惊,险些站了起来,就凭刚才那风轻云淡的一手,这衡无算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更令他惊异的是那五名‘玄衣卫’只是三百名‘玄衣卫’中最普通不过的角色,竟也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击落皇甫残烛陡然发难的暗器。这‘玄衣卫’在天下四卫之中排名最末,在‘布衣卫’、‘金衣卫’、和‘龙禁卫’之下,看起来人数虽然比不上‘金衣卫’,但身手决计不在‘金衣卫’之下。

    “‘玄衣卫’!”衡无算喝了一声。

    “在!”五人应声。

    “拖到后山将两人砍了。”

    “是。”

    “另外罚你们五人三个月饷钱,一会自己到‘禄堂’说去。”

    “是。”

    “知道原因么?”

    “‘玄衣卫’守卫‘扬刀盟’,无论敌人是谁,无论敌人有多少,决不可失手。”

    衡无算点了点头,手一挥,五名‘玄衣卫’上前将皇甫残烛和紫蝴蝶架着就要出厅,死到临头那两人身心俱酥,如一团烂泥般被拖了出去。

    “等一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衡无算打个手势,‘玄衣卫’登时止步。

    谭普年佝偻着站了起来,冲邵鸣谦和衡无算抱了抱拳道:“多谢二位替我谭门报仇,老朽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邵盟主与衡统领能否答允。”

    邵鸣谦点了点头,衡无算也道:“前辈请说。”

    谭普年道:“这两人能否由老朽亲手解决?”谭门损失之所以如此之大泰半是因为皇甫残烛两人,谭普年的两个儿子更是在这一次丧命,这叫他如何不恨。

    “可以!”衡无算一口应承,当即谭普年随五名‘玄衣卫’押着皇甫残烛、紫蝴蝶出了厅。

    邵鸣谦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有关‘扬刀盟’的盟规、‘扬刀盟’的安全等事上归‘玄衣卫’管,而在‘玄衣卫’的事上,衡无算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比他更加管用,他的职责是管好衡无算和其他几个堂主,即便有意见也只能私下里给衡无算下命令,不便当面反对,否则衡无算威信受损久而久之将会使‘玄衣卫’令出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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