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王府这夜过的很不安静。

    三位女子,两个是当朝国公之女,一个是汉王王后,一日游玩,就算不甚尽兴,去到更远的地方,也至少派人回府传来消息才是。

    可眼看着明月将落,东方既白。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让人不禁有些发毛。现在三人毫无音讯,而随身的几十名护卫竟然也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府内府外忙活了一夜,城内城外搜查了整完,依然没有头绪可言。

    李言玉除了召来已经潜入江宁城的密探,在城内来个底朝天般的彻底搜索之外,又早早地传出口信,要驻城三十里外的江寒所部派出人马,昼夜探访几人下落。

    现在这种毫无踪迹可寻的状态,若是没有十足的借口,确足以让人察觉出了某种危险味道,这种危险味道渐渐弥漫开来,最先嗅到了自然是十分了解小熙的汉王殿下。

    今日随着三位姑娘护卫的二十余名府兵皆出自郑王府,难道是他们心生歹意?在十分警觉地询问过了郑王殿下和他府上的三位府将之后,这种猜测基本不太可靠。

    因为就算郑王府不大,府军也不过三百,人数不多,但是以郑王谦和的人品和那三位将领平日的为人,这些士卒不到万不得已时是绝不可能做出这这等背叛的事情。因为要知道在这个年代一旦一个伙计背叛了自己的东家,顶多是安上了不仁不义的骂名,而一个士兵若是背叛了自己的主人,除了一死,更没有第二条出路可走。除非......

    言玉和郑王一夜未睡,此时正立在郑王府前庭中央,耳边一边听着从城的各个方向打探回来的消息,一边朝那最不愿去想象的方面稍稍挪动着思绪。

    夜风凉凉,除了能在四周攒动的火把和院内慌乱的脚步声中获取一点生气外,一股沉寂如冰的氛围笼罩在二人周围。

    “这可怎么办......王兄,你可得再想想办法呀,她们三个女孩子一夜未归,现在一点消息也无,哎呀!真是急死人了!”

    郑王来回踱步,打破了寂静的氛围。现在的他不要说满身的艺术细胞无处使用,就是在他面前横上最为精妙的宣纸和颜料,怕也难以挥就一副美妙的丹青。

    “回禀二位王爷......”三名家将齐步来到二人面前,在行出个军礼后,中间的一位将军开了口,“我等都细细地查过了,今日护卫三位姑娘的这些士卒那都是绝对可靠的,他们的户籍、出生地、军中的履历和往日的表现,我们分头一一查验,也问过了其他士卒,近期也绝没有什么反常的事发生,我想他们绝不可能做出......背主的事......”

    “是啊,王爷,这些孩子们原本都是农户人家,忠诚老实,况且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兵,绝无可能......”

    “若三位姑娘真遇到什么危险,他们只可能战......不可能降!”

    此时的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努力地为自己的士兵辩护着,显得十分卖力。

    但此时这一幕却让一直矗在身前的郑王殿下十分恼火,他一脚揣在了当中主将身上,但由于自己的力气太小的缘故,人没踹倒,反将自己险些跌倒一边。

    “都别说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若是找不回来,提头来见本王......”

    “对了!再去知晓九门提督府和大理寺的人,他们拿人各有一套本事,让他们一起去找,快,快!”

    “不可!”言玉闻声一挡,思索一刻后道,“此事不可声张,传令下去,此事若有人问起,只说郑王府有个下人私自卷走了郑王心爱的画作,正在满城缉捕,其他的什么都别提!”

    “王兄!还说什么画作啊......娥皇姑娘若是找不回来,我也就不想活了......”

    郑王说着忽然一声嚎啕,似早已也抑制不住这一夜的悬心之苦,像个泼妇一般跪倒在言玉面前喊了起来。

    但是这话里有话,为等着言玉前来八卦,他却早已奉上一个偌大的诧异,“那娥皇早有了身孕,她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真的不活了,我不画画了,再也不画了......哎呀呀呀......”

    “咳咳咳......”

    言玉知道此时的郑王在想什么,不过一个堂堂的皇子忽然情绪失控了一般在你的面前鬼哭狼嚎起来,也确实挺吓人的。言玉一边扶住他,一边安慰道,“王兄这是何故?我们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吗!你......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先别哭了......”

    “报......”门外飞奔进一个士卒,“回禀王爷,前方飞马探报,说是今日傍晚时山上的农人亲眼见着几名戎装女子和一群黑衣山匪在山上打了起来......”

    “山上?”

    “哪座山?”

    “就是那个那个......”

    “哎呀......快说!”

    “是不是方兴山......”

    “对对对!没错!就是方兴山......”

    “那山上满是寺庙,莫非是几人心血来潮要去山上烧香拜服,不料遭遇了绿林......”

    “再去打探清楚......”

    听到“打起来”这个词言玉心下不由一颤,不过细细来想,他们就算再不济,至少还有二十多个全副武装的士卒全程护卫,再说小熙功法精梳熟,按理来说不应该吃什么大亏的,如何就被人劫了道......

    可当他细想到这一层时,心里又稍显安宁了许多。

    若此事不假,那他们所遭遇的也不过是些山野人罢了,只要拿了足够的钱财,人是自然能赎回来的,就算对方狮子大开口,破财消灾,又有什么不可,这钱我出得起。

    言玉心下一定,立即就要行动,连忙传来自己的暗哨道,“即刻传令,要白小飞和江寒二人立刻筹备十万两银子来......”

    “咳咳咳......十万?”

    “没错!快去......”

    “唯......小的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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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风渐起,月华转晨曦。一派云雾迷蒙的山间景象笼罩在几人面前。

    三个女人,一前两后,快步向前。

    跟随在小熙身后的娥皇不断地发出干呕声,初时零星而做。再到后来,步子迈得越发急了,连连的干呕不断,终于在一处缓坡逼停了小熙的栾步。

    “你怎么了......”

    看着娥皇煞白的面色,小熙不禁来问,低头在后的凤栾默不作声,只轻轻地捶打着姐姐的背部,试图让她舒缓一些。

    “我没事,我们继续走......”

    娥皇拭一拭嘴角,想要强撑,但紧接着又一轮干呕袭来,让她有些尴尬,继而只弯着身子,似要寻求一个舒适的姿态来应对。

    一个转身,娥皇微隆的小腹透过晨时醺和的光线示在了小熙面前,虽是不经意间的动作,但作为资深的老江湖,此刻的小熙泯然一笑,抬手把脉须臾,坚定说道,“真没想到,你居然有了身孕!”

    “你......你怎么知道?”

    “你真有身孕了?咳......我瞎猜的!”

    “你......”

    山中一座久已废弃的茅草屋中幸好还有好心人留下的半截蜡烛。

    灯光微亮,却足以看清几人的模样。

    “姐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小熙闻声有些诧然,却没有让二人察觉出什么。

    虽然面前的这两个人此时早已是心坚如铁,可毕竟在她的眼里还是稚嫩的很。

    她们要救自己的父亲固然重要,但是现在这位还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小腹微隆,不断地干呕,似乎又在这个关键节点提醒了她们什么。

    是要冷静地再去思考一番再做决定,还是毅然决然,就要看着这位小熙姐姐,汉王王后手起刀落,杀了这个腹中孩子的父亲,来救自己的外公。似乎没人敢在第一时间说出标准答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论如何,姐姐要知道,我和妹妹也都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人。其实我想说,姐姐你聪慧过人,能不能......能不能想出个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既救了爹爹,又能保全郑王。毕竟,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孩子还未出生就让他们骨肉分离,实在太过残忍了。再者,姐姐贵为王后,难道就真的心甘情愿和汉王殿下做那吴王的阶下囚吗?”

    “两全其美?你的想法不错,不过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小熙生硬的回答让娥皇不禁有些懊悔刚才的话,继而只将那支玉手在小腹上下来回轻抚,若有所思。

    “姐姐说的是,现在的我们在姐姐眼里就是杀人恶魔,根本不值得同情,更不值得为思考什么,出什么主意。但是姐姐你要知道,这些事根本就不是我们的本意,我们的心没那么坏,也没那么坚强。要恨就只恨吴王那伙人,他们带我姐妹去往山里的翼牢探望父亲。现在的他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奄奄一息,话也说不出。爹爹他生我养我,有抚育之恩,有教养之情,血浓于水,更比山高海深。面对父亲,我们的儿女私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凤栾丫头说着,又哭。清泪淌下,梨花带雨的模样着实让人可怜,“若是真有别的办法,哪怕我死,只要能救得了爹爹,救得了郑王殿下,我也都认。可是我们本就是受人摆布的棋子,哪儿还有什么选择的权利......”

    小熙看着窗外,眸光微颤,手腕上的玉镯在暖融的天光照应下,白里透黄,莹润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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