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罗家巷的潘家大院内,一个目光俊冷的清瘦玄衣向着身前男子铿锵一拜,冷冷道,“宫里已经传来消息,只在今夜便可动手......”

    “好......弟兄们都知道了吗......”

    身前男子闻声一紧,似那凌冽的眸光丝毫掩也不住此刻内心深处那份幽深的兴奋,继而握手成拳,直待那双手因为攥得过紧而发出了几声清脆的骨响之后,将着雪白衣襟一转,凭过身来。

    “各分支头领都已经知会过了......”玄衣瞥过了一眼男子,将头压得更低些,“还有,宁奕那边说已经布置妥当了,只是这起事的时间还需要大哥来定......只要大哥一声令下......今夜,我们便可血洗清凉宫......”

    “血洗清凉宫......”

    白衣稳稳一笑,面色沉着,口中悠悠,“......想我兄弟们在此潜伏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扶植新帝,好将我通天神教奉为大唐国教,从此挞伐四方,解救万民。到那时,教主的她老人家便能屈尊为这一国的国师,举国上下,数万万人必须奉我通天教的教旨才是正途,又何愁大业不成......”

    “对了!这几日......可有她老人家的消息......”

    “自那夜离开之后,我们也探访不到教主的行踪了......不过事已至此,箭在弦上,我看就未必要获得她老人家的首肯了,想这样事她也必然是会答应的......”

    “......这毕竟是大事,现在教主她老人家既然已经现身,按理来说,就应该将此事禀明与她,由她来定夺才好......只是......”

    “大哥!依我看,此事宜快不宜慢,既然事情已经定下了,就没必要深究这些繁文缛节,等办完了事,再向她来禀报又有什么不妥吗......她若一直不现身,难不成还要将这事拖延了下去......”

    哐当!

    二人正是说话,那偏房的正堂内忽然传过了一声娇厉,又是心下一晃,未及细细去辨,只觉着与那夜教主的声音竟是如出一辙。

    白衣眸子一紧,与那玄衣几个箭步向前顺势飞奔了过去,进到屋内去看,正是个青衣女子背着一双素手儿立在了方桌前面。

    却是此时她身子背对门,辨不得了面上的些许表情,但那股自然散发而出的彻彻寒意,也只叫二人心下瞬时紧张了起来,即刻拜倒在地,口中呼起了教义。

    “教主......”

    “免了......”小熙转过身来,冷冷的面色如雪,“听说你们要夜袭皇宫?”

    “这......是!”白衣不敢抬眼,只在口中知应着。

    “......就凭你们几个,如何成得了这样的大事?”

    “这......此事我正要向教主禀报,只是苦于您近日来一直未曾现身,所以才......

    ......我们虽然人数少,可这五百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敢死之士,而且宫内膳房的人也已被我们买通,今夜便要在千牛卫一千余人的饭菜内做手脚,那宁奕又是千牛备身,正是李璟贴身的侍卫,他的手下三百死士,个个身怀绝技,围了清凉殿,何愁大事不成。李璟一旦被诛,剩下的人也只得束手就擒,另外吴王殿下的三千府兵也已就绪,只将这宫城也围了,何人再敢造次。现在万事俱备,只待您一声令下,便可血洗清凉殿,助吴王登基......”

    “你这想法,未免有些太过自傲了吧......你也别忘了,这京城内外的十六卫中,就算除去了千牛卫,还有十五卫数十万人大军枕戈待旦,你以为人人都会像吴王那样甘心去做个叛逆吗!”小熙虽被这血性的话儿打出个冷颤,却声色冷冷,依旧不为所动。

    “启禀教主,小的们并非自傲,只是我们将出奇兵,里应外合,只要访得了李璟所在的宫殿,一个时辰之内将其拿下并非什么难事......再说,这京城内外的卫戍虽多,可吴王殿下说他早有安排,一旦皇城拿下了,天下皆可号令,难道还要怕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吗?”

    “放肆......”小熙背过身去,似并不愿被人看到了自己的神色,“不论如何,兹事体大,容我再想想!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妄动!”

    “这......”

    “教主......这......”

    “教主!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我通天教就等着这一仗打完,好让您来做这大唐的国师啊......”

    “到底我是教主,还是你是教主!”小熙厉声一喝,凤目圆睁之际,早已是脚下开路,将个内力十足的吟风玉笋迎了上去,只将那清瘦的玄衣顺势打出个偌大的踉跄,失声来喊时,早已滚落到了门前的石阶之下。

    白衣见这一遭,也瞬间慌了神色,额头贴地,嘴下闭得紧紧,只将那颤颤巍巍的态度一出,反倒叫堂前的小熙有些不太自在,轻咳了一声后,踏步而出,口中依然冰冷,“谁敢妄动,便不再是我通天教的弟子,也休要怪我手下无情......”

    因前几日刚下过了一场寒雨,以至于雨水停歇之后,虽则天气依旧阴冷,风儿带哨儿,可这汐水街市上的人群还是莫名其妙地渐渐多了起来,乍一看去,也应这段时间以来最热闹的一天了。

    却是吴王府的天禄阁内一派肃肃,众将领披坚执锐,分立两侧,只将那堂中鎏金牌匾上的“武盛”二字显得赫赫。

    此刻,坐在牌匾下的金甲少年看上去多少有些疲累,却也就在寂寂的几息之后,星眼一挣,将那紧攥在手的一纸书信狠狠地拍在了面前的铜案上,发出了啪的一声响动,“潘三这个混蛋......”

    “......殿下息怒......”一个老将近前一步,“说到底,他毕竟是教派的人,现在他的教主已经现身,也由不得他了,为今之计,何不将他的教主一同入伙,只要殿下许她高官厚禄,我想......”

    “我说李将军,我们办这样事,哪儿能拉那么多人入伙。他潘家不愿相助,难不成还是我们欠了他的!他虽如此说,可说到底这就是背信弃义,说不定根本就没得什么教主,而是他一见我们要动真,害怕了......”

    那开口的青甲也站在了正中,见着无人驳他,又道,“依我看,现在我们士气正盛,何须此人相助,只需配合着千牛备身宁奕,我们里应外合,骗得开了城防,继而一鼓作气,拿下宫城,何愁大事不成......”

    “可我们只有三千人马......万一那城中的千牛卫早已有了戒备,何人能知......”

    “你多虑了......那膳房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花钱买来的是最牢靠的......”

    “依我看......控制宫城何须三千,三百足以......”

    “......只要我们顺利拿下了清凉殿,还怕什么,其他那十五卫难不成还要造反......”

    “够了!”

    吴王口中一喝,将那手里的书信登时揉作一团,摔在了地上,炸雷过后,又是神情恍惚,咆哮了起来,“......现在人人都称我为太子,可我哪里是什么太子?那太子印我又何曾见过生得什么模样?我十五岁上上得战场,为大唐沙场建功,做了父皇不但不赏,还要屡屡将我打压,他袒护六弟郑王不说,每每赞赏起他的词作,都要将我贬低一番,试问他为大唐江山做过什么,那些风花雪月的词作于国家又有什么益处......我并非是要弑父弑君,做个叛逆之人,我只想改变大唐羸弱不堪的局面,我要率军北伐,我要南征,我要灭周、灭辽、灭蜀、灭吴越、灭汉,我要将大唐铸造成最为强大的帝国,一统天下乱局,建不世之功......”

    说罢了话,又是端着桌上的酒碗,登时站起身来,“成事只在今夜,我与诸位痛饮此杯,待澄清宇内,你们都是朝廷的功勋,孤绝不相忘......喝......”

    “愿太子早日登基......一统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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