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族人被掳,将士星散,曲儿和一干侍女被挟往夷地,虽则保住了性命,却也受尽了千般委屈,万般苦楚,与这群夷军野人一路辗转半月有余,终不知要去往何处。

    曲儿和髻云同乘一车,只在夜间驻扎时舒展少许,白日里三餐饮食均按时供给,未曾短少。

    那红袍夷将虽时常在曲儿车架旁用言语轻薄,曲儿却只以正礼相待,谈吐举止毫无半点水性,常将夷将呛的是膛目结舌,无言以对,谅他本就是个胸无点墨的武夫,若是连这套虚文浮礼都去了,硬要强求,只怕更要被人耻笑,几番下来,只觉好没些意思,也渐渐不作理会,尽力赶路。

    一日夜里,正是人困马乏之际,又忽降起一阵大雨,豆大般雨珠打得车架砰砰作响。

    髻云探头去瞧,却是雨下得太大,一时打的满脸是水,退了回来,曲儿忙拿了帕子擦干,又从袖间摸出两颗小小碎银,髻云会色,探头再去顾盼,朝那随架兵士放声喊开。

    只是骤雨狂风正在势头,兵士被吹打的左右蹒跚,自顾都且不能,谁去应她。

    忽一黑骑往前队赶去,听得车架中呼叫,顺势凑到跟前。

    髻云见是个汉人模样,急问了句:“今夜为何还不驻扎?”

    黑衣听说不愿应答,冲她将手一摆,就要往前,髻云倒是手下快些,急将那缰绳夺住,作个憨笑又与那银子塞去。

    黑衣附耳道:“鲜卑人地界,要尽快些赶路过去。”说罢加一鞭向前便去。

    髻云听得只是偷笑,想这野兵蛮痞杀掠一路反倒怕起鲜卑人,真是一物降一物的道理。急回车内,拉住曲儿手道:“外面风大雨大,兵士懈怠,依我看脱身只在今夜!”

    曲儿回道:“留在这里终是受辱,纵然冻死饿死也是清白,这就准备。”

    两人即刻换了身黑衣,将头发、鞋裤等扎缚停当,又将常用物品扎成两个小包袱,一人一个背了,坐等机会。

    未及一刻,只觉山涧中一片震动,浑似万千巨石滚落般砸来一般,大地震颤,前队中一片惨叫,霎时人仰马翻,喊杀一片。只听那刀砍斧劈,人嚎马嘶声震彻山谷,后队人马急急地往前奔去,前队山呼海啸般往后溃来,也不知是敌是友,是兵是将,只管蛮声夷语胡嚷乱叫,厮杀一气。

    二人惊吓不小,急想趁乱走脱,谁知那车门却是从外面锁紧的,凭你手推脚蹬只不能开,髻云爬窗去试,头是能出,只恨无缩身之术,巴掌大的空挡,身子如何挤得过去。

    曲儿慌忙间将身上剩余银子尽数摊出,看没多少,又取那包袱中随身饰品放做一堆,对髻云道:“快喊个人来,只要他能开了这门,都尽数与他。”

    髻云听得真切,冲着窗外去喊:“银子,银子,我这有一百两银子,小哥快来,小哥别跑,快来人啊…”嗓子几近喊哑,不知从何处招来一血人伸手来抓,直把髻云吓了个魂儿飞,急向回退。

    只听那外面一声喝斥,霎时门也劈开,一黑衣纵马道:“黄小姐快快上马!”

    髻云抬眼细看,正是刚才那盘话的黑衣,拉了曲儿不问就里即翻身上马,急急的奔逃而去。

    三人乘着一骑,又值大雨滂沱,山路湿滑,马儿急急地行过一阵便无气力,黑衣下马去牵,越过了两三个山头,髻云见那林子中似有一草棚屋舍急对黑衣喊道:“姐姐撑不住了,快到那屋子里去避避。”

    黑衣牵着马依旧向前只不应她,髻云摸了摸曲儿身子,直觉浑身发烫,只怕是被雨淋的厉害了,又喊道:“我叫你停下,快些停下!”

    黑衣道:“停下可以,若是被人捉住了,可休要怪我。”髻云愤愤道:“被捉了与你无干。”

    黑衣假笑声牵了马到那草棚。髻云翻身下马去扶曲儿,谁知她被这大雨淋得浑身一点力气也无,顺着髻云的手就坠下马去,髻云急急地将曲儿扶起来,冲黑衣喊道:“还不快去把屋里收拾下!”

    黑衣显得一脸的不耐烦,转身一脚将那屋门跺开进去了,未及一刻,里面有了亮光。

    草棚里什么也无,角落里堆满了稻草,破旧不堪的案几上亮着盏油灯。髻云搀扶着曲儿找一处干净地儿坐了下来。黑衣将刀放在案几上又去把门掩上。

    曲儿顺着那灯光看着黑衣道:“敢问英雄大名?”

    黑衣瞥一眼曲儿道:“英雄不敢,金石正是。”

    髻云道:“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道:“主顾是谁我也不知,我只是受人之托,拿钱办事,听说是一个高官。”

    髻云笑道:“你说的高官应是我家老爷。”又看看曲儿道:“她正是我家小姐。”

    黑衣道:“我不管你们是谁,五日内将你等送到金州,到时有人接应。”几人一夜无话,昏昏睡去。

    次早,黑衣不知从何处又牵了匹马来,三人二骑翻身上马向着金州进发。

    急行了半日忽路过一处浅滩,马儿见那溪水只驻步饮水不愿向前,几人见状亦下马休息。

    髻云问黑衣道:“这是哪里了?”

    黑衣道:“这还是鲜卑人地界,不能久留…”话音未落只见那饮水的黑马一声嘶鸣向后闪出几步,原是一支哨箭射在了溪水里将马惊了。

    曲儿、髻云忙躲在黑衣身后,黑衣环顾四周,看那箭应是从林子中射出的,不多说话,急唤二人上马。谁知林中十几骑青甲武士早已飞奔而出,将三人团团围住。

    三人被簇成一团,只听内中一人道:“这水可是你那马可喝的。”

    金石勒住马头笑道:“这水是河里的,喝便喝了,又能怎样!”

    青甲大声喊道:“呸!这是军马的饮水地,喝了吐出来!”

    金石沉下脸道:“不吐怎样!”话音未落,青甲那一鞭已甩向金石,谁知被金石举手接住,用力一拉连人带鞭将那青甲从马上拽落下来。

    青甲们瞬间抽出长刀就要去砍,被一人喝声止住,是个年老青甲,他瞟了眼曲儿、髻云道:“他们是谁?”

    黑衣回道:“我的女人。”老青甲笑道:“也好说,把你的女人送给我,我放你条生路,如何?”

    青甲们闻声皆拍刀大笑起来。黑衣不动声色将马向前缓缓驱上几步,来到老青甲面前问道:“你说什么?”

    只见那老青甲满脸轻蔑,大笑一声道:“我说…”话未说完,黑衣早已拔刀出鞘,一瞬手起刀落,老青甲人头已落在地上。

    余人见状忙一阵咆叫,即刻挥刀来砍,黑衣将手中那刀舞的出神,龙吟虎啸般左挡右砍一番,连伤了青甲五六骑,余人见势不妙亦不多纠缠,打马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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