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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辰听着段萧这样的语气,拧眉望了一眼远远隔着河岸而泊的柳家船舫,想着宋繁花刚刚淋雨的样子,他轻轻地抿了一下唇,收回视线,继续赶马车,这一路上,车厢内的人再也没有声息,夜辰将马车停在船舫一层的甲板上,掀了帘,原是为了段萧出来方便的,却不想,坐在马车里的人却没有起身的打算。

    夜辰道,“少爷,到了,可以下来了。”

    段萧用手指揉着眉心,低应一声,松开手,往帘外看了一眼,拂袖而下,下来后就直奔楼梯,上了二楼阁房。

    夜辰跟在后面。

    柳绍齐从甲板上离开后沿着通道往里走,每走过一间厢房他就会停留一下,直到走到左边手的第六间厢房,他才真真正正的停下来,倚在雕花塑纸的木质大门上,仰头看向檐顶,看了小片刻后,他伸出一只手,敲门,“宋小六。”

    宋繁花确实在这个厢房没错,不过,她却没有像宋明艳那般一进门就脱了湿衣服,跳到浴桶里洗澡,她进了门什么都没做,只抱臂倚在临河一边的窗沿,盯着视线下面的河水看着。

    今天是祭龙大会,所谓祭龙,就是祈福之意。

    衡州传承上千年的九龙戏烽火据说是有历史典故的,那是来源于仙魔大战时期,魔族攻占人间,生灵涂炭,人间疾苦如炼狱,当时龙族首领百轲住在四河交汇之处,也就是如今的衡州地界,他看到自己辖地以上的人类被浩劫所覆,一时慈悲心起,亲率东西南北四大龙王以及龙子龙孙共九人来到人间抵抗魔族,九龙所过之处,烽火顿熄,清水绵延,魔族被驱离出境的时候,九龙戏烽火的故事也就此传开,后经千百年来代代人的相传,越发玄乎,可不管怎样玄乎,世人却是深信不疑的,他们坚信,衡州是受九龙庇佑的,而九龙,居于海底,游于天空,是天与地之间唯一一个两地跨越的仙族,所以,祭龙大会的真正地方,一是海底,二是天空。

    宋繁花看了一眼河面上不停翻浪着的各色各样的人,又抬起头来望天,天上大雨已歇,霞蔚初晴,飞筝却已经飞了无数条,那些风筝,摇曳着夏日光辉,有如仙境而来的仙人坐驾,缤纷绚丽,她一面看一面感叹,当一只风筝从眼前飞走,尾曳下的彩带从指尖滑过的时候,她伸手就想摸一摸,还没摸到,门外便响起了柳绍齐的声音。

    宋繁花微微蹙眉,收起手,关上窗,转身问,“什么事?”

    柳绍齐道,“问一问你还需要什么东西。”

    宋繁花说,“什么都不需要了。”

    柳绍齐食指按住门栓,一个指心蓄力就将那门栓给震开了,门栓一掉,门就自发而开,柳绍齐迈步走进来,宋繁花听到脚步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挂在身上还湿淋淋的衣服,怒声道,“别进来!”

    柳绍齐哼一声,一脚将那隔开内室与外室的屏风踹开,阻挡视线的障碍物一移走,柳绍齐就看到了远处临窗而站的女子,他微微一愣,看看宋繁花,又看看摆在她身后的浴桶,问,“你没洗澡?”

    宋繁花瞪着他,“出去。”

    柳绍齐吊儿郎当地挂着痞笑,一步一步走近她,走近后他神色张狂地冲她低笑,“我以为你在洗澡呢。”他伸出鼻子嗅嗅,又道,“今日你身上的樱花香好像淡了好多。”

    宋繁花站着没动,闻言冷冷一笑,“那是因为你身上的樱花香太浓了。”

    柳绍齐说,“是吗?”

    他将袖子伸出来闻了闻,闻罢,又凑近去闻宋繁花,宋繁花大怒,急促往后退开两步,可是刚站稳,柳绍齐又阴魂不散地欺上来,宋繁花脚步微抬,轻功自如伸展,柳绍齐眯眼冷笑,袖袍一甩,也跟着她的脚步一起走起了凌波微步,两个人一来二往,彼此追逐着,宋繁花的武功不弱,柳绍齐的更不差,一个红衣一个蓝衣,在这小小的厢房内暗自较量,终于,不知道多少个回合之后,宋繁花怒而转身与迎面追上来的柳绍齐正面相对,她立身而站,掌心蓄力,准备在柳绍齐欺身的时候给他一掌的,却不想,柳绍齐见她停下了,咧嘴一笑,笑罢竟是翻身一纵,平空地消失了,宋繁花正心生警觉,忽觉背后一股阴风袭来,她惊慌转身,可是,还没看清楚眼前之物,就被一股大力拉扯着摔进了身后的浴桶里,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过后,她与柳绍齐双双跌进了宽大的浴桶里。

    浴桶里还冒着热气,热气上飘浮着一层浅薄的樱花香。

    宋繁花跌水的瞬间看到柳绍齐开怀大笑的眉眼,听到他笑语愉悦地说,“你不想我看你洗澡,我偏要看,不单要看,还要与你一起。”

    音落他就扯了腰带,蓝衣随空而落,竟是挂在了半空,挡住了门外的视线。

    宋繁花伸手抹一把脸,抹掉脸上溅上来的热水,她盯着面前的男人,气的指尖发颤,“你……”

    柳绍齐看着她,笑意盈满眼眶,在她的手指指着他的时候他轻轻地握住,攥在掌心,另一只手拨开她脸上湿淋淋的发丝,说,“别生气,洗个澡才不会受凉。”

    宋繁花瞪着他,“你给我出去!”

    柳绍齐摇头,一本正经地说,“宋小六,你这个时候让我出去,你觉得我会出去吗?”他一把搂住她的腰,把她按在怀里,“我可以帮你洗的。”

    宋繁花怒的笑出声来,“好好好,柳绍齐,你真是色胆包天了,小时候欺负我,长大了凌辱我,昨日擅闯我闺房,今日又想偷看我洗澡,你……你真是好的很!”

    最后一句话落,宋繁花又要将九环镖震出手腕,却不想,柳绍齐早就防备着她的这一手了,在他落水的第一瞬间就将她戴着九环镖的这只手给握在掌心,宋繁花不管怎么用力都没法将那九环镖震开,她惊愕之余只得收了势,仰头冲面前的男人道,“好,你想帮我洗,那就洗吧。”

    她就着他怀抱她的姿势,潜入了水中。

    柳绍齐也跟着潜入水中。

    宋繁花闭上眼睛,当他的指尖绕到她胸前的时候,她悲哀地想,是不是,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都逃不过这一劫?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孽缘?

    她垂着头,满身悲凉,柳绍齐却兴奋不已,但天不遂人愿,就在他终于脱了宋繁花的大红衣袍时,门外,九山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少爷,老爷跟大小姐来了!”

    柳绍齐一怔,伸手要环抱面前白嫩身子的手停住,他眯眯眼,冷声说,“管他谁来了,别吵我!”

    九山大力拍门,“少爷,你快出来!”

    柳绍齐气的真想杀人,他冲门口大吼,“滚!”

    九山郁闷地不再喊了,旁边,静默而站的柳元康问,“他在里面做什么?”

    九山心想,能做什么,做少爷一直想做却一直没做成功的事,好不容易等到上等眷顾他一回,让宋繁花淋了雨,又上了他的船舫,他不称心如意一回怎么可能?

    可是,大概少爷这一生真的与宋繁花无缘,这眼看着要生米煮成熟饭了,老爷却突然来了。

    老爷来也是正常的,但不正常的是,时间就这么巧?

    九山小声说,“少爷在洗澡。”

    柳元康挑眉,“大白天的他洗什么澡?”

    九山道,“刚下了一会儿雷阵雨,少爷淋了雨。”

    柳元康听后默了默,叮嘱一句,“等他洗好了让他来找我。”就走了。

    九山看着柳元康转身而走的背影,伸手抹了抹额头,心道,真险啊,老爷若是执意要进去,那真是……他有惊无险地叹了一口气,却不想,这一口气还没叹下去,陡地,一个嘹亮的略含愠怒的女声从身后响起,“九山,你站在我六妹妹的厢房外面做什么?”

    九山刚落下去的心猛的又沉入深渊。

    柳元康脚步一滞。

    宋明艳急冲冲地走过来,伸手就将九山往后一拽,瞪着他,“问你话呢!”

    九山努努嘴,“你管我。”

    宋明艳噎了一下,半晌,她才道,“我六妹妹还在里面吗?”

    九山摇头,“已经下去了。”

    宋明艳蹙蹙眉,“下去了?”她道,“不可能啊,六妹妹怎么会不等我?”说着,狐疑地看九山一眼,扬手就拍门,大喊,“六妹,六妹,你还在里面吗?”

    宋繁花张嘴就要应,却不想,柳绍齐动作迅速地将她按在浴桶边缘,吻住了她。

    宋繁花双手砸他,柳绍齐笑着将她抱的更紧。

    宋明艳在外面喊了半天没喊应,只得信了九山的话,匆忙往下面跑,在经过柳元康的时候,柳元康深凝着目光看她一眼,宋明艳也看他一眼,却没见礼,哼一声就走了。

    柳元康背转过身,问九山,“宋府的人怎么在此?”

    九山轻咳一声,“哦,刚刚雨下的大,她们刚好经过此地,就进来避一避雨。”

    柳元康是刚来的,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但他知道柳府与宋府宿来敌对,若无特殊情况,宋府的人是不会贸然来柳家订的船舫的,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就又走了,等他彻底消失在拐廊处,九山才真的松下心来。

    里面,柳绍齐抱着宋繁花,在这两人共进的浴桶里,心笙摇曳。

    多少个不眠的夜晚,他想这样抱着她。

    多少个思念她的夜晚,他想与她如此,坦承相见,毫无隔阂。

    他低声问,“宋小六,你有一丁点儿的喜欢我吗?”

    宋繁花毫不犹豫地说,“没有。”

    柳绍齐受伤地垂下眼,“是因为我之前欺负了你?”

    宋繁花轻哼,“就算没有之前你欺负我,我也不可能喜欢你。”

    柳绍齐闷闷地问,“为何?”

    宋繁花冷冷道,“因为你姓柳。”

    柳绍齐沉默地抿唇,脸上染的情潮慢慢的褪却,他其实并不想侵犯她,也从来没想过侵犯她,哪怕他真的好想好想与她夜夜缠绵,可她只要不愿,他就宁可忍着,他可以张狂无忌,可以横行霸道,也可以吊儿郎当,为了接近她而欺负她,却不能为了爱她而伤害她。

    柳绍齐缓缓松开手,背转过身跨出浴桶,收起那蓝色衣衫出了门。

    他一出门宋繁花就听到了九山吃惊的声音,“少爷,你全身都是水呢,怎么不换件干净的衣服?宋繁花呢?少爷你又没如愿吗?你老是这么心软会吃亏的……”

    继继续续的九山说了很多,却始终没听见柳绍齐的声音,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宋繁花只听见了渐走渐远的脚步声,再接着,四周静了下来,她缓缓的将自己靠在浴桶边缘,闭上眼睛,任心中一刹间翻涌而起的情绪隐于眼框内,不知道闭了多久,久到她自己都快忘了时间,忽地,空气中浮掠一道松竹香,宋繁花猛地睁开眼,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站着的段萧,他静默地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似一尊雕塑,更似一座冰冷的雪山,寒气料峭。

    他见宋繁花睁开眼看了过来,眉头一挑,出声说,“我以为你是要来杀他的。”

    宋繁花垂下眼,不应。

    段萧缓慢走过来,走近浴桶,视线落于那清澈见底的浴桶底部,轻哼一声,“我都说过了,还没成亲就红杏出墙,这习性真不好。”

    宋繁花一直不应不搭理他,听到这句话,她抬起头来,冲他道,“你三番五次地看我被他欺凌却不阻拦,你这习性也不好,我还没嫁你呢,你都这般袖手旁观,嫁了你,那还得了?”说罢,也哼了一声。

    段萧抿唇道,“我这次是刚刚来。”

    宋繁花冷道,“那你如何知道我红杏出墙了?”

    段萧道,“闻得见。”说罢,眯眯眼,“就算闻不见,我也两眼没瞎看得见。”他伸出手来,抚上她后背肩膀上的皮肤,“有齿痕。”

    宋繁花心中恼恨,恨柳绍齐,更恨自己。

    她猛的伸手就要往段萧指的那个地方拍去,想要将那齿痕拍掉,却不想,手往后扬的时候被段萧轻轻松松接住,他盯着那个齿痕,慢声说,“为了他而伤自己,这种愚蠢的行为做一次就可以了,多了就让人不喜了,这齿痕在你后背上,你是看不见的,若是留着你不舒服,那……”

    段萧低下头来,凉薄的气息压下,宋繁花忽的抬头,段萧近在咫尺的脸俊朗疏离又冷酷非凡,他单臂使力,一下子就将浴桶里的宋繁花给拽了起来,水花四溅,宋繁花惊叫出声,下一秒,叫声悉数被温热的唇覆盖,再接着,她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段萧抱着她,闪身往后跌入凉榻。

    宋繁花躺下去的时候气息微喘,等好不容易平复了气息,又感到肩膀一凉一刺,段萧压着她,取出怀中的金创药,一点一点地倒在那个齿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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