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方应一声,也不多问,下去备马。

    田家严倒是疑惑地问一句,“将军去外山做什么?那里离长乐关的内城还是挺远的。”

    段萧笑道,“接人。”

    田家严想到之前在敕伯侯的时候那个毫不避讳擅闯进段萧书房的女子,笑了笑,说,“是接宋姑娘吗?”

    段萧想到宋繁花,嘴角的笑不自禁的就变得温软起来,他道,“嗯。”

    王朔问,“宋姑娘不在长乐关城中?”

    段萧还没接话,风樱就跟着来一句,“我也要去。”

    段萧看她一眼。

    风樱也看着他,嘟了嘟嘴说,“我有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了,我也想她了。”

    这话没说错,风樱确实有点想宋繁花了,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要去看看宋繁花有没有练成巾帼手,如果宋繁花练成了,她就得把巾帼手的遗谱拿回来,不然,让她爹爹知道她把巾帼手输给了宋繁花,她爹铁定要处罚她的。

    风樱这般想着就打定了主意要跟着段萧。

    段萧没理她,只对王朔说,“她去了外山。”

    王朔愣了一愣,半晌才说,“外山离城关还是挺远的,而且那里长年有沼泽之气,你看现如今都十二月份了,这气候还如夏季一般温热,想必那外山的森林都被沼泽之气覆盖了,宋姑娘去那里是做什么?她一个人吗?”

    本来王朔还想加一句,“你怎么能放心让她一个弱女子去那种地方呢?”

    可这话到了嘴边他又咽回去了。

    呃,不当说的话不能说。

    段萧冲王朔道,“不是一个人,她身边有人跟着。”

    王朔哦一声。

    段萧抬头往院门口看,见无方进来了,他提步就走过去,无方备了两匹马,但这两匹马里没有风樱的,一匹是给段萧骑的,一匹是给无方自己骑的,等段萧翻身上了马背,无方也要跟着翻上马背,只是刚有动作,手臂就被风樱抓住。

    风樱看着他,说,“我去。”

    无方一愣。

    段萧坐在马背上,想着这次去的真正用意,他冲风樱道,“你留在城中。”

    风樱不干,抱臂哼道,“我要去。”

    段萧冷喝,“不许去。”

    风樱大声道,“你能去我还不能去了?我偏要去!”说着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无方,翻身上了马。

    无方无语地瞪着她。

    风樱仰起下巴冲段萧哼一声,率先驾了马离去。

    段萧脸色沉黑。

    无方看一眼风樱离开的身影,问段萧,“少爷,怎么办?”

    段萧抿紧薄唇,对刘宝米和刘大刀说,“你们去陪着她,小心出事。”

    刘宝米和刘大刀一听,纷纷找了马来,追着风樱去了。

    段萧对田家严和王朔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云苏还在城中尚没有离开,你二人守在此地,若有危险,立刻写信给薛相和肖太师,用他们来压制云苏。”

    田家严点头,表示知道了。

    王朔也点头,表示知道了。

    黄襄贵看着段萧,说,“老奴跟将军一起去吧?”

    段萧摇摇头,对他道,“你留下,帮我看着庞文。”

    黄襄贵是伺候在先皇身边的人,能在云淳身边伺候那么久,那心思可不是一般的,黄襄贵一听就知道段萧是什么意思了,他点头道,“将军放心。”

    段萧便不再多说,驾马离开。

    无方又去找了一匹马,追着段萧去了。

    另一边,云苏坐在小院的浅椅里,欣赏着院中的奇异树景,水英走到他身边,悄声说,“王爷,段萧离了城关。”

    云苏眉头一挑,“去了哪儿?”

    水英道,“看他骑马的方向,似乎是外山。”

    云苏缓缓眯眼,仰起头往外山的方向看一眼,稍顷,他说,“外山离这里颇远,而且雾重泽深,他去那里做什么?”

    水英摇头,“这个属下没查探到。”

    倾心哼一声,说,“王爷这几天一直在处理东西虎军的事,没有发现宋繁花不见了,可属下记恨着她,就一直在关注着她,她已经离府十一天了,如今还不见出现,想来是遇到了麻烦,主公派下五湖四海的杀手来杀段萧,身为段萧的未婚妻,她大概也遭到了猎杀,段萧之前忙着金虎符三军,大概也没时间管她,如今三军拔营回京,他很可能是寻宋繁花去了。”

    云苏一怔,似十分惊讶,“宋繁花十一天前离开了庞府?”

    倾心道,“嗯。”

    因为云苏前一段时间确实是坐镇在东西虎军,基本没回过庞府,他只把倾心留了下来,让她密切注视着庞府里的动静,是以,他与水英都不知道宋繁花竟离开庞府这么多天。

    云苏微微拧眉,半晌后笑问,“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倾心道,“不知,那日她与风樱、刘宝米、刘大刀、七非一起出去游玩,后来风樱、刘大刀、刘宝米回来了,她跟七非却没回来,直到今天,也不见人影。”

    云苏冷笑,“七非?”

    倾心嗯一声,“段萧手下的人。”

    云苏摸摸下巴,想着宋繁花竟然十一天不在庞府,忽然之间他就觉得宋繁花又在作,可她具体在作什么还真不好说,这十一天也不见九环镖有反应,那就说明她是没有遇到危险的,所以,没有遇到危险,却平白消失这么多天,是在做什么呢?

    云苏想到外山,忽地一笑,对水英和倾心吩咐,“你们二人去拦杀段萧,让他无论如何不能到达外山。”

    水英和倾心愣了一下,相继应一声,领命去拦杀段萧了。

    而同一时刻,埋伏在长乐关内的英豪们得知段萧离了城关,想着这是杀他的好时机,便将这讯息一一传达给其余的英豪门,是以,各路英豪纷纷出动,前往外山,截杀段萧。

    段萧遭遇前所未有的危险。

    云苏却在他之前,到达了外山。

    外山浓荫密林,沼泽气似缠绵的雾,从天落地,罩在外山的身上,给它渡上一层云雾缥缈之景。

    远远观之,很漂亮。

    但身如其境,却没那么好受。

    云苏一个人行在外山沼气中,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了步,仰起头来看向繁枝交错的树影,缓缓,他冷笑一声,脚尖踏地一点,纵身飞空,临驾天云之上,俯瞰着整个外山,当发现了宋繁花的踪迹,他莞尔一笑,心想,果然在这里,他不知道宋繁花在这里做什么,但她落了单,他又怎么会放过她?

    云苏腾空而下,落在宋繁花与七非这段日子住的小竹屋前。

    小竹屋前有一道碧清的小河,小河隔了一片空茫茫的绿地,周围空气清新的令人心旷神怡,难得的,在外山,竟然还有如此天然之地。

    云苏看着那垫在对面河滩与彼面河滩之间被水溪涮涮划过的一排青石砖,看了很大一会儿,又看向自己的脚,他似乎在斟酌,似乎在犹豫,是要飞过去好,还是踏着那石砖走过去好,最后,他还是决定踏着青砖走过去,不知为何,看着那青砖,他似乎看到了宋繁花赤着脚,踩在上面欢腾戏水的样子。

    云苏笑了一下,提起袍尾,缓缓踏过了河。

    河对面,小竹屋里没有人。

    人在后面的山凹里。

    云苏刚在空中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不疾不缓,慢慢踏上竹阶,进了小竹屋。

    宋繁花在练巾帼手的最后一式,气波功,这是最后一式,也是最关键的一式,只要这一式练成,她就可以下山了。

    七非抱剑护在她身前。

    她们两个人从上山筑了这个小竹屋开始就是这种相处模式,宋繁花白日练功,七非白日守着她,晚上两个人一人睡里间,一人睡外间,吃饭的话,七非负责去找食物,宋繁花负责休息,每次练功,基本上都是一整天,宋繁花很刻苦,也很努力,巾帼手是太习真人所创,是不压于铁云掌的厉害功夫,多年前苏天荷能以巾帼手响誉琼州,可见这功夫得有多厉害,而越厉害的功夫往往越深奥难懂,所耗精力也越大,宋繁花不笨不傻,可为了能将巾帼彻底融会贯通,能早些将九霄盟复活,她除了吃饭睡觉,基本都在练。

    又练一天,宋繁花擦擦额头的汗,七非转过身问她,“饿了没有?”

    宋繁花摸摸肚子,说,“当真是饿了。”然后眼睛晶晶闪亮地看着七非,“你昨天做的烤野猪特香,今天还去抓野猪回来烤吧?”

    七非瞪她,“你以为野猪是那么好抓的?”

    宋繁花抓住她的胳膊,撒娇地摇啊摇,“你看我每天练功这么辛苦,不吃肉哪里补得上消耗呢?”

    七非嘴角抽搐,话说刚来的前两天,她们二人天天吃素,吃的都要吐了,第三天她就去抓了野鸡,宋繁花一吃,就天天要吃肉了,无奈,七非每天都去抓野物,不是野鸡就是野兔,要么是野鸽子,昨天运气好,让她抓到了一只野猪,两个人算是饱饱地美餐了一顿,可野猪不是天天都有的。

    七非看着宋繁花可怜兮兮的样子,哼一声,道,“野猪没有,今日你就吃野兔,我去猎野兔。”

    宋繁花拍手大笑,“太好了,野兔肉也很好吃。”

    七非额头冒黑线,她心想,是肉你都觉得好吃,她上下看她一眼,对她道,“你先回竹屋洗洗,我猎了兔子就回来。”

    宋繁花道,“好。”又拍了拍七非的肩膀,冲她道,“不要越过清河线。”

    七非点头,“我知道。”

    宋繁花便松开她,想到晚上又能吃野兔子肉了,欢快地哼着歌,一路从山凹出来,回小竹屋,踏进门阶之后她就将外裳脱了,又欢快地哼着歌进了内室,站在屏风前脱衣服,脱衣服的时候她是没感觉屋内有人的,因为这里是深山老林,又是沼泽蔓延的外山,别说人了,就是鸟,大概也极少从这里飞过,是以,这个小竹屋不是全封闭的,山林的风会顺着半截窗台刮进来,刮来一室的清新,自然也就消淡了云苏身上的龙涎香。

    但龙涎香能消去,某个男人身上强悍的气息却消不去。

    宋繁花将裙子脱了下来,刚将裙子搭在屏风上,准备脱雪白的里衣,忽然间,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她感觉到了危险,不要问她是怎么感觉到的,反正她就是感觉到了,就在汗毛倒立的瞬间,她忽地将挂在屏风上的裙子抓起来,往身上一裹,也不寻那危险在哪里,就着最近的那扇半截窗口,飞奔而去。

    她想从这里逃出去,可是,人还没赶到,那半敞的窗口却啪的一声被封住了,她脸一白,想着屋内果然是有人的,她又去另一个窗口,结果,一样的,她人还没走到,那另一侧的半截窗口也被封住了,她脸色大变,紧抓着衣襟,冲屋内喊,“出来!”

    云苏没出来,只一弹一挥间将这间半门半窗的小竹屋给封的严严实实。

    门窗一紧闭,那缠绵在云苏身上的龙涎香就缓缓地被宋繁花察觉到了,她心中惊骇,不明白云苏为什么会来到了这儿,按理说长乐关有段萧还有金虎符三军虎视眈眈,云苏是不可能离开的,那他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金虎符三军败了?不可能!宋繁花相信段萧,但云苏出现在这里实属奇怪,她深吸一口气,眼睛在不大不小的房间里四处观察,没看到云苏,她出声讥俏,“有胆子来没胆子现身,王爷也就这点胆量?”

    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宋繁花还没抬眼,一截衣衫飘了下来,再接着就是云苏俊逸绝伦宛若天人一般的雍容身姿。

    宋繁花看着眼前的男人,微微眯眼,“你怎么在这儿?”

    云苏看着她,有点儿不太理解地问,“你怎么察觉到本王的?”

    宋繁花哼一声,“我警惕性一向很高。”

    云苏轻笑,往前抬一步,宋繁花立刻往后退一步,云苏见了,站在那里不再动,只有看着她裙裳凌乱的样子,很是遗憾地说,“没有看到,真是可惜。”

    宋繁花一开始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当看到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她忽的就明白了,宋繁花将衣领又裹紧了一些,瞪着他冷笑,“无耻!”

    云苏挑高一边眉峰,雍容漫笑地重复,“无耻?”他又往前跨出一大步,吓的宋繁花拼命往后跑,可跑来跑去还不是在这个屋里?

    终于,云苏把她抵在了墙角。

    宋繁花双手紧握倚在墙角边缘,她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却在算计着怎么将他拖延住,有云苏在,她从里面是出不去的,但七非能从外面进来,只要七非赶回来了,她能就脱险,但问题是,七非何能才能回来?若按照前几天七非抓野兔的时间来算,她至少还得两个时辰才赶得回来,是以,在没有弄清楚云苏来这里到底是不是要杀她之前,她得拖他两个时辰,至少在这两个时辰里,她不能让自己死在他手上。

    宋繁花一边分析一边警惕着眼前的男人。

    与她的警惕小心相反的是,云苏却很高兴这么一个时刻,她安静了。

    云苏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她的发丝。

    宋繁花甩出一个流星镖打向他的手,“不许碰我!”

    云苏拧拧眉,话说,她出手的劲可真大,他掸了一下手上的疼意,手臂一扬,将那流星镖给震出老远,然后手又伸过去,势要抚摸上她的秀发。

    宋繁花又甩出一个流星镖,依样的要打向他的手。

    只不过这一次,云苏没让她打中,指尖一弹,那流星镖就被弹出了窗外,在紧闭的窗户上打出一个洞,他漫声低笑地调侃,“没用的。”

    宋繁花却不管,他只要敢伸手,她就用流星镖打过去,八个流星镖打完,她又将它们召回来继续打。

    云苏沉闷地笑,似乎极有耐心陪她玩这种游戏,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内,在天高海阔的外山,在只有他与她的竹屋内,这么一想,似乎,她的仇视也变成了一种情趣,让云苏心痒难耐。

    忽地,他将手掌撑在她身体两侧的墙壁上,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宋繁花被他看的心尖发抖,忍着极不耐的脾气,说,“你想杀就杀,今日落你手,算我倒霉!”

    云苏垂下眼睫,低声问,“找你就一定是要杀你吗?”

    宋繁花冷笑,“王爷别在我面前假惺惺,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云苏沉沉地笑开,忽的一下,压根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也没看到他抬手,宋繁花就感觉自己被定住了,她大惊大怒,开腔咒骂,“云苏,是男人你就解开我,我们单打独斗!老是搞偷袭算什么好汉!”

    云苏伸手,终于抚摸上了她的发丝。

    宋繁花心惊胆颤地看着他靠近的脸,看着他薄唇轻启,贴着她的脸颊说,“想单打独斗?”他低笑,“好啊,本王就给你这个机会。”

    宋繁花大喜,只要云苏松开她,只要云苏敢与她出去,那她就有逃脱的机会。

    宋繁花本来想抬起下巴蔑视一下云苏的,至少输了功夫不能输了气势,可她被点了穴,不能动,只好用眼神睥睨着他,带着挑衅的色泽,“那你解了我的穴,我们去外面打。”

    云苏啧啧摇头,“本王可不会上你的当。”他手臂一伸,揽住她的细腰,将她揽在了怀里。

    温香软玉一入怀,云苏就笑了,“本王赐你单打独斗特权,但是,你敢接吗?”他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脸,从额头到眉峰,又从眉峰到鼻尖,再从鼻尖到下巴,最后,堪堪停留在那绯艳的唇上。

    云苏看着那小巧诱人的唇,想到在颜华山那天品尝过的这唇色的滋味,不自禁的喉咙滚了一滚,他忽地将宋繁花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宋繁花大怒,“你要做什么!”

    云苏站在床前看着她,轻笑,“你不是想与本王单打独斗吗?”他缓缓坐下来,对她道,“本王依你。”

    宋繁花冷笑,“那你给我解了穴道。”

    云苏没解,却伸手解开了她紧裹在身上的裙裳,宋繁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在他要解她里衣的腰带时,她终于惧怕了,她红着眼眶急急地说,“王爷想做什么!”

    云苏看她一眼,手落在她的腰上,腰很软,虽然隔了一层衣服,他仍旧触到了那一抹柔软,然后就不可遏制地想把她压在身下,狠狠占有。

    那一晚她扑进段萧怀里的情景浮上脑海,让云苏在看着宋繁花落泪的一刻于心不忍的心一下子坚定起来,他想,她有什么好哭的?他能看上她,他愿意碰她,那是她的荣幸!

    云苏薄唇一抿,浑身沁出阴冷之气,手指用力,要将宋繁花的腰带扯开,眼见着自己马上就要暴露在云苏眼皮子底下了,宋繁花蓦地出声,“我已经与段萧有了夫妻之实,这具身子已经是残花败柳了,王爷看了不膈应吗?”

    云苏手指倏顿,看着她的脸,冷笑,“确实会膈应。”

    宋繁花平静地说,“那王爷松手。”

    云苏没松,腰弯下去,一口在她的脖颈上,宋繁花疼的尖叫,云苏舔着那处牙齿印,慢慢的,舔舐变成了啃咬,一路从她的脖颈,覆上她的下巴,在那里辗转盘桓一会儿之后猛地攫住她的唇。

    多么诱人的唇。

    一碰上就让人舍不得松开,想要与她沉沦,想要与她共舞,想要与她……水乳交融。

    云苏想到了窗台上的那一盆凤尾草,想到了那凤尾草碧绿又饱满的叶子,想到了那叶子被他揉滥的样子,想到了他一手泥泞的水汁,想着想着他呼吸就喘了起来,身体的某个地方疼的要炸。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要了她。

    不管是身体,还是心,还是大脑,都在强烈地传达着这个念想。

    云苏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能比毒药还厉害,侵占他的所有感管,惑乱他的所有自持,诱他下地狱。

    云苏知道自己不能动情,尤其这个女人还处处与他作对,想杀他,想害他,想颠覆他苏家,想颠覆他云苏,可不知道为何,心,不可抑制地为她臣服。

    云苏吻着吻着那美妙的滋味里就渗进了咸味,他微微蹙了蹙眉,十分不舍地松开她的唇瓣,稍稍抬了抬头,就看到宋繁花在哭,在空洞的哭。

    她没有大吼大叫,只是在无声的流泪,眼睛盯着头顶的某处,空洞而绝望。

    或许,杀她不是痛的。

    占有了她,她才会生不如死。

    这个念头一从云苏的脑海里蹦出来他就吓了一大跳,他看着宋繁花的眼泪,心有点闷,有点恼,有点恨,她哭什么哭?

    云苏伸出袖子将宋繁花脸上的眼泪狠狠抹掉,瞪着她冷笑,“若今日本王睡了你,是不是不用本王再动手,你就会割腕自杀?”

    宋繁花不理他,沉默地用眼泪抵抗,心中却在想着,还有一个时辰七非就回来了,这一个时辰要怎么过?

    真的任由云苏糟蹋她吗?

    不。

    不能!

    宋繁花想到段萧,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她不想哭的,尤其这个时候,哭对她来说没用,也压根解决不了事情,可就是不知为何,想到段萧,心口发疼,眼泪控制不住。

    宋繁花很清楚云苏点人穴道的手法,一般人点的定身穴到了时间就自动解除了,可云苏点的定身穴,除非他解,不然永不破除,若她没有重生,她定然要一直受制于他,可她重生了,就不会一直受制于他了,刚趁着云苏吻她而放松了所有警觉的时候,宋繁花运用御魔录的异力以及巾帼手的掌气打通了内息穴脉,内息穴脉一开,她就能运用内功去破解云苏的定身招式。

    宋繁花一边无声流泪一边蓄紧内力往某个穴道冲去。

    按理说,以云苏的功力,不可能发现不了宋繁花在做这些小动作,可刚刚他吻了她,那种悸动和心跳一直控制着他,让他整个心思都放在了她的泪上。

    所以,当宋繁花冲破了穴咒,在云苏低头要去吻掉她眼睑下的泪时,一柄剑,抵在了他的脖颈大动脉处,宋繁花没有犹豫,也没有仁慈,短剑一抵上去,就直接要划断他的脖子,这么好的机会,宋繁花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她的狠辣、无情在云苏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云苏先是一怔,大概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宋繁花会解他的定身咒,当脖颈处赤辣辣地传来疼意时,他猛然惊醒,一把攥住宋繁花的手,那手劲大的几乎要将宋繁花的手腕给捏碎了,他阴沉着眉目,将她手中的剑击落,又将她往后狠狠一甩,宋繁花被甩出老远砸在屏风上,疼的抽筋,可却笑了。

    云苏伸手摸了一把脖子,摸出满手的血,他看着那血,首次现出嗜杀眼神,他慢慢扭转过头,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白衣散乱的女子,一字一句,声音似刻了磨石般阴狠粗砺,“很得意?”

    宋繁花手肘支着屏风,白衣散成了风,露出她隐约可见的雪白锁骨,可她不管,径自仰起脸来大笑,“可惜了,差一点儿就能让你死在剑下。”

    云苏看着她,那么的深,那么的冷,那眼神令人心惊肉跳,却又让人畅快解气,他盯了宋繁花好大一会儿,然后起身,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地冲她说一句,“这般对本王,你会后悔。”

    宋繁花冷笑,“敢这般轻薄我,王爷你也会后悔。”

    云苏笑了,“宋繁花,本王要的,可不只是轻薄。”

    说罢,扬袖一掸,那些被紧闭着的门窗忽的一下又全部被打开,打开后就远远地听到七非兴奋的大叫声,“哎哎哎,宋小六,你看我今天猎到了什么?居然是野貂!”

    云苏听着七非的声音,面无表情地跨了出去,不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兵斗声。

    宋繁花大惊,蹭的一下子跳起来,也不管自己此刻狼狈的让人异想非非的样子,挟了剑就往打斗的地方跑去,近前一看才知道,是云苏在杀七非。

    七非虽然厉害,可对上云苏,那是完全没胜算的,宋繁花扬起巾帼手就往云苏后背打去。

    云苏躲了过去,躲过去之后先是看了宋繁花一眼,又看了一眼被避开后打在树干上的掌气,他眯紧眼眸,忽然就沉笑一声,说了一句莫名其秒的话,“宋繁花,你注定是本王的。”

    说罢这句话,云苏走了。

    宋繁花却没时间去管云苏是什么意思,她只是很担心七非,走上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问,“你没事吧?”

    七非看着她,目色微沉,“我觉得有事的人是你。”

    宋繁花不解地“嗯?”一声,道,“我没事。”

    七非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她看着宋繁花脖颈上的鲜红齿痕,冷声问,“是云苏弄的?”

    宋繁花伸手摸了摸,也没隐瞒,“是他。”

    七非忽的将她的脸甩开,气道,“你为什么让他碰你!”

    宋繁花摊摊手,一脸无力,“我差一点儿就杀了他,但可惜,只差一点点儿……”

    七非瞪着她,“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让他碰你!”

    宋繁花掀她一眼,“我打不过他。”

    七非气闷,她看着宋繁花脖颈上的齿痕,觉得很刺眼,再看她的嘴巴,又红又肿,傻子都知道这张嘴肯定也被刚刚那个男人啃过了!七非气的想杀人,但她,妈,的,她到底是更想杀了云苏还是更想杀了这个小丫头还是更想杀了自己!

    她家少爷的未婚妻,未来段府的少夫人,他们要奉为一生的主母,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别的男人轻薄了。

    七非很想甩自己两个耳光,少爷将她派到夫人身边,为的就是时刻保护她,可她……

    七非恨恨地瞪一眼宋繁花,气红着眼走开了。

    宋繁花嚷嚷,“你打的野貂呢?我还没吃晚饭,我饿了!”

    七非真是气也不是,恨也不是,她扭头冲她怒喝,“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吃得下?”

    宋繁花眨眼,“为什么吃不下?我今天练了一天功,刚又与云苏周旋了很久,消耗了很多内力,我要大补!”她扬声命令,“你去烤肉!”

    七非气结,指着她红肿的唇,“你到底如何还吃得下?”

    宋繁花摸摸嘴,眉头蹙起来,很不爽地道,“没道理被别人吃了我就绝食吧?啃的是我的嘴又不是我的胃,我也不会因为一个不相关的人让自己饿着!”

    七非一怔。

    宋繁花双手负起来,极为严肃认真地对七非说,“任何时候都不能轻待自己的身体,哪怕身体残破不堪了,也要让它养足精神,因为一旦身体没了,未来就没了。”

    七非哼哼两声,扭头去找野貂,找到后她就去河边剖洗,洗干净后烧火,烤的时候,宋繁花坐在草地上,冲七非说,“今日的事不要告诉段萧。”

    七非冷笑,“告诉少爷了他也不会嫌弃你。”

    宋繁花道,“我不想让他担心。”

    七非哼一声,“都不知道少爷为什么会喜欢你。”

    宋繁花笑了笑,想到韩廖说她配不上段萧,如今七非的语气,大概也觉得她配不上段萧,或许真配不上吧,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与段萧有相同的路,有相同的目标,而为了这个目标,她愿意助他,给他,成就他,若有朝一日,大仇得报,他身边出现了配得上他的女子,她会让贤。

    这个世上,没有谁会一直是谁的谁,路在走,人在变,千古如是。

    ……

    烤肉的时候宋繁花拿了一截树枝在玩,七非找了一些药草做料,弄好之后洒了一些到肉架上,又继续烤,等烤食,香喷喷的味道传了出来,宋繁花将树枝一扔,拿起一块串好的肉就吃了起来。

    七非看她狼吞虎咽的样,轻叹,“不知道的人看你这副吃相,还以为我虐待你了呢。”

    宋繁花笑道,“那是蠢人。”

    七非一噎,有时候她是极度讨厌跟宋繁花说话的,因为每每会被她一句话怼死。

    七非哼一声,也拿起肉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两个人回了竹屋,洗洗躺下就睡。

    而同样的夜,段萧却睡不着,刘宝米、刘大刀也睡不着,今天他们遇到了拦杀,虽说到最后那些来杀他们的人大多数都被他们杀了,可风樱在关键的时候为段萧挡了一刀,那一刀从风樱的肩膀一路砍下去,伤势很重,因为已经离开了长乐关,风樱又伤的太重,他们就没有来回奔波,直接在附近的山下里找了一家客栈。

    把风樱安置好后刘宝米就去街上找了郎中,但这不怎么发达的小村镇,郎中的医术有限,压根治不好风樱这么严重的伤,刘宝米没法了,哭着求段萧想想办法。

    段萧想都没想,直接让无方去找韩廖,让韩廖把韩稹带过来。

    虽然这一来一回浪费的时日会多一点儿,但只要韩稹来了,风樱就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活下来,且不会留下后遗症,无方领了命离开,回长乐关找韩廖,向韩廖说明了事情原委,让他想办法把韩稹请来,韩廖不耽搁,人命关天的时候,他当下就飞鸽传书给韩稹传了一封信。

    韩稹看到信,郁郁地砸巴一下嘴,骑马赶了来。

    足足花了五天的时间,韩稹赶到小镇,亲自给风樱看诊,看诊完,出来,刘宝米、刘大刀,段萧、韩廖、无方都看着他,他哼一声,道,“死不了。”

    五个人紧提的心口总算是松了下来。

    对刘宝米和刘大刀来说,风樱是他们的主子,也是他们的姐妹,他们是万万不能看着风樱死的。

    对段萧来讲,风樱是风香亭的女儿,若是死在他的身边,那宋繁花之前做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好不容易将这三人拉拢过来,切不能因为风樱的死又功亏一篑,还有风泽,若是风泽知道她姐姐是为了替他挡刀而死,那风泽会不会叛变?诸多因素让段萧意识到风樱是不能死的,所以,他对风樱的关心就多了一些,而这仅有一点儿的关心,让韩稹不舒服了。

    段萧从不近女色,如今却对床上的这个女子三番探视。

    段萧又来看风樱,又让韩稹撞见了,韩稹眯眼问他,“这个女人对你很重要?”

    段萧想了想,说,“算是。”

    韩稹气的拍桌,“一直觉得你挺够男人,现在看来,你也就不过如此。”他气的将手中的药箱一甩,对段萧道,“这个女人我不治了!”

    段萧不解,问,“为何?”

    韩稹冷笑,“我把她治好了让她活蹦乱跳地来气宋繁花吗?”

    段萧一愣,不明白给风樱治病与宋繁花有什么关系,他越发不解地问,“这话怎讲?”

    韩稹看他一脸懵懂的样子,真是觉得这个男人缺根爱情的弦,他将药箱一放,抱臂问,“宋繁花呢?”

    段萧道,“习武去了。”

    韩稹轻哼,“所以你就脚踏两只船了?”

    段萧起初真不明白韩稹怎么忽然就不给风樱治病了,如今他这句话一出,段萧忽然间就意识到了什么,段萧那么精明的人,也许刚开始从没接触过女人,也没接触过爱情,所以显得迟钝些,可只要一点拨,那骨子里精明深沉的心思又出来了,他首先觉得有问题的不是韩稹误会他,而是韩稹对宋繁花的打抱不平!

    他凭什么对宋繁花打抱不平!

    宋繁花是他的女人,不是他韩稹的。

    段萧脸一沉,掀起眼皮看着韩稹,“我踏不踏两只船跟你没关系,但是,你若是想打宋繁花的主意还是趁早歇了这个心,她是我的妻子。”

    韩稹冷笑,“还没过门呢。”

    段萧不疾不缓地道,“我不放手,她就只能是我的妻子。”

    韩稹冷哼一声,扭头就走了,那天过后,段萧就不再去看风樱了,每日差无方去看,等风樱苏醒过来,度过了危险期,睁开了眼,连无方也不让去了。

    因为一场追杀,一场猎杀,段萧在小年那天没能见到宋繁花,宋繁花也没能在小年那天回到长乐关。

    因为云苏,宋繁花不得不多滞在山上几天,把脖子上的齿痕养掉。

    因为风樱,段萧也被迫留在外面多日,等再次上山,宋繁花已经不在了,段萧一惊,立刻下山往长乐关赶,回到庞府,却被告知说宋繁花没有回来,段萧一下子就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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