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觉得,悦悦看你的眼神是充满爱意的,她应该愿意嫁给你,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的理由,不能以世俗的眼光去评判。就像我一样……”
    “像你一样什么?你过去也经历过这样的爱情吗?”叶阿姨的话明显引起了小豆的兴趣,他开始专注于两个人的交谈。
    叶阿姨停顿了很久才继续说:“不,我经历的爱情没有你们那么美好,我是一个孤独的,不中用的女人,不像悦悦那么聪明可爱,你要好好珍惜她才是,千万不要做让她伤心的事情。”
    夜晚,交谈的双方并不能完全看清对方的容颜,但是小豆觉得,叶阿姨的话语中似乎隐藏着什么暗示,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只能说:“我知道了,叶阿姨,谢谢你,你是个好人。”说完,他就朝着旅馆内部走去。
    当小豆打开门的时候,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中年女人站立的地方,这才消失在门扉的后面。叶阿姨一直目送着小豆的背影消失,慢慢回转身体,目光看向码头所在的那一边。
    那里搭建起来的舞台还没有被拆卸,在舞台之上黑暗的幕布背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人影在晃动。叶阿姨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个人是谁,迈开脚步朝着舞台幕布的方向走去,今天晚上的演出虽然没有办成,但这本来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所以大家伙也不会在意。
    ——
    深夜12点之后
    叶阿姨掀开舞台上的幕布,后面站着的男人让她吓了一跳,那个男人歪斜在一口大箱子上面,看上去精神非常颓废,叶阿姨赶紧走上前去,将男人的身体扶起来问:“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你刚才是不是和新来的那个男孩子在一起?你们在谈什么?”趴在箱子上的男人问道,他的胸膛起伏着,好像刚刚从病中恢复过来一样。叶阿姨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个样子,也知道他问起谈话的用意。不过中年女人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药,从里面倒出一粒白色药片,塞进男人的牙缝中。
    做完这些事,她才回答说:“我没有跟他说什么,我只是让他回去休息而已,夜晚的风浪特别大,他那种体弱多病的男孩子,就像当初的诺诺一样,总是容易被大风带走的。”
    小豆刚刚站稳,李伯伯就从楼下跑了上来,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小豆,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像是小姑娘的叫声。”他指的小姑娘就是悦悦。
    小豆回答说:“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刚刚被尖叫声吵醒,要不我们一起进房间去看看吧,你有备用钥匙吗?”悦悦的房门紧闭着,所以他们两个人还都不知道小姑娘为什么尖叫。
    “我有备用钥匙,你先进去看看吧,也许小姑娘在里面有特殊状况,我不方便看到。”李伯伯掏出口袋里的钥匙串递给小豆,示意他前去开门。
    旅店管理者说的话是没有错,但他把小豆和悦悦想象成了已经在一起的青年男女,所以才会让小豆去开门。这让小豆也有些为难,他和悦悦根本就没有进一步的发展,万一悦悦真的有什么特殊状况,或者衣衫不整,那他进去了不是一样尴尬吗?
    来不及多想,小豆把钥匙串抓在手心里拍上了房门,金属的钥匙串撞击在木料上发出很响亮的声音,不消几秒钟,里面就传来了悦悦的回应声:“是小豆吗?”
    “是我,你怎么了?”小豆问道。
    “我没事,只是跑得太急,摔了一跤,你赶紧开门进来扶我一把。”
    接收到悦悦的求助,小豆总算是放心了,不过,他放心得似乎有些早。他的前脚刚跨进门框,视线就看到悦悦整个人脸朝下,趴在地板上,额头上青紫了一大片,甚至都肿了起来,看着就让人觉得很疼。
    小豆赶紧把悦悦扶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皮肤热乎乎的,这一下确实撞得不轻,小豆对跟过来的李伯伯说:“这里有红药水吗?”
    “有,我这就去拿,小姑娘,你真的是太不小心了,早上起得那么急干什么?”李伯伯说了悦悦一句,然后才回身朝楼下走去。
    等到李伯伯走后,小豆和悦悦才意识到两个人正用一种很亲密的姿势抱在一起,悦悦脸腾的一下红了,他们还从没有像这样亲密接触过,很多时候,他们之间的接触都只是维持在打打嘴仗而已,连手都很少牵。
    悦悦觉得,照小豆的脾气秉性,遇到这种事一定会比她更加尴尬,所以她不用动弹,只要等小豆自己松开手就行了。可没有想到,小豆反而顺势把她抱得更紧了,两个人的目光相交,悦悦感到今天的小豆似乎换了一个人一样。
    李伯伯解释说:“卫生间里有熏香,而且,卫生间的窗户朝向湖面,所以你不可能闻到臭味。我们之所以把厨房和卫生间放在一起,是因为人工岛的结构限制,迫不得已才这样安排的。但是你可以尽管放心,里面收拾得绝对干净。”
    小豆打量着隔在卫生间和厨房中间的屏风,果然如李伯伯说的那样,上面一尘不染,一点都没有恶心的感觉,包括卫生间漏出来的一部分门框也是,连木头缝中都擦得干干净净。
    小豆问:“那厨房和卫生间产生的废弃物要怎么处理呢?”
    “这个简单,卫生间的下面有管道,一直通到湖底,在湖底支架的底端有专门制作的废弃物储存箱,全封闭式的,臭味一点都不会弥漫到上面来。每个月,我们都会有专门的潜水人员下去清理一次。至于厨房,清理下来的动物内脏和鱼虾蟹的壳,都会扔到湖里喂鱼,其他的垃圾,我们会打包用小船运走。”
    “你们想得可真周到。”小豆夸赞了一句,李伯伯伸手帮他把皮肤稍稍移开一点点,对他说:“厨房和卫生间里面都有装水的大缸,这里不能安装自来水,所以我们用的生活用水,除了饮用水之外,大多数都是自己过滤湖水得来的,饮用水是从外面运过来的桶装水,你可以放心使用。”
    “我知道了,谢谢您,李伯伯。”
    两个人分头进入了卫生间和厨房,瞬间走道底就恢复了宁静,小豆和李伯伯交谈了那么久,厨房里非常奇怪,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小豆也许是想快点洗漱完毕,到楼上去看悦悦的情况,所以也没有在意厨房里的动静。
    李伯伯等小豆离开之后,走进了厨房门,一进去,他就把原本虚掩着的门关上了,还不忘从里面锁好,似乎是害怕小豆突然闯进厨房一样。
    ——
    2011年
    恽夜遥这边第一天晚上还没有过去,时间是晚上10:50,在搭建好的舞台上,歌舞表演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声音嘈杂不堪,完全不能同恽夜遥以前看过的户外表演相提并论。
    不过这也难怪,恽夜遥过去常看的可不是什么广场舞表演,或者随随便便的小演出。他经常去看大型的舞台剧和话剧,尤其是户外舞台剧,这是他的爱好。所以现在,在嘈杂歌舞的荼毒之下,恽夜遥双手死死捂着耳朵,把头钻在谢云蒙怀里,好像是正在田地里挖洞的仓鼠一样。
    老诺和恽夜遥还在继续交谈,老诺说:“演出结束之后,我们还会拿出小吃和天佑德青稞酒招待大家,你们可不能提前离开哟。”
    “好啊,我也想尝尝看呢。”恽夜遥的样子看上去很开心,他提议说:“我也去表演一个节目吧,最近的电视剧里正好有跳舞的桥段,为此我还练习了很久呢。”
    “那可太好了,头一次看到专业演员的演出,我去跟歌舞团的负责人说一下,他们会同意你一起演出的。”老诺说完,赶紧站起来朝着后台跑去,屁股下面的凳子被他的脚后跟踢到,翻倒在了一边。
    谢云蒙单手勾在恽夜遥肩膀上说:“你干吗要提出去演出?刚才走了那么多路,还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船,你不嫌累吗?”
    “是小蒙你自己说的呀,我有演出,一定要第一个让你看到。虽然是还没有上映的电视剧,但等到上映不是不止你一个人看到了吗?所以我才提出现在去表演的。”
    “这哪里算是第一个看啊,充其量是和一大群人一起看好不好!我才不稀罕呢。”
    恽夜遥根本不知道谢云蒙正在因为康晨生气,听到他这样说,神色黯淡了下去,那像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将瞳孔遮住,一副受到了伤害的模样。谢云蒙只好安慰说:“小遥,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怕你累坏了。”
    “没事,我就跳一会儿玩一玩。”当恽夜遥抬起头来,谢云蒙才发现他刚才被这位演员先生的演技给骗了,演员先生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一张脸上的笑容依旧。
    夜晚,湖面上的放吹拂着毕方岛的每一处地方,虽然舞台四周都架起了挡风的帷幕,但风还是吹乱了所有人的头发和衣裙。恽夜遥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只跳了一小段舞,就走下了舞台。事实上,他从来对跳舞和唱歌并不精通,只是很会演戏而已。
    电视剧中跳舞的桥段并不算少,尤其是古装剧,有时候耍帅舞剑也会用到一些舞蹈动作。但恽夜遥每次都不能让导演满意,得反复练习才能过关。
    不过在这里,情况却截然相反,在专业指导下练习出来的舞蹈,和业余舞蹈团比起来,至少目测还是挺不错的,所以恽夜遥得到了满堂喝彩。
    谢云蒙是拍手最起劲的那一个,等恽夜遥回到他的身边,他立刻拉起演员先生的手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待会儿我再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事情。”
    湖面上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大海一样,一浪高过一浪,水流卷过的地方,连纤细的树枝都被打断了,中年男人使劲撑着小船,向大湖深处驶去,他在几个月之前就发现了那片不自然的阴影,就在大湖深处的某一个地方,像一座大桥一样耸立在那里。
    但是,当时由于不敢靠近,中年男人根本就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是一个潜水的好手,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好几次趁着湖面平静,潜入湖底深处。
    他发现在湖底有一条长长的管道,不断有乌黑色,闻不到什么味道的东西流出来。这些东西沉入湖底,浅浅的漂浮在泥沙上面,像地毯一样在湖底铺展开来,却没有一丝一毫浮上湖面。
    乌黑色的东西里偶尔会夹杂上一些普通的生活垃圾,还有一些中年男人看不懂的东西,闪闪亮亮的,就像是珍珠上面刮下来的碎片一样,中年男人想捡几个回去观察,但是,他潜水的时间有限,还没有等靠近那些垃圾,他就不得不返回湖面上了。
    每一次回到湖面上之后,中年男人都抓紧时间划船返航,有时候都来不及拉起渔网,任有渔网拖行在小船后方。三天前的最后一次潜水,他甚至把渔网都弄丢了,为此,他还不得不编个理由骗过儿子。
    15岁的儿子诺诺已经长大成人,开始对什么事情都很精明,尤其是船上的事情。中年男人认为,自己发现的怪异情况还不能告诉诺诺,他生怕小家伙因为好奇心,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那天回到海上之后,一切都很顺利,渔网还在原来的地方。中年男人用最快的速度收起渔网,马上返航向湖岸靠近。
    就在他离开不久之后,水面下慢慢浮起一个黑色的头颅,头颅的表情扭曲恐怖,恶狠狠的眼神盯着还没有完全消失的背影,就像一个潜伏在水底的恶鬼,‘恶鬼’的肩膀上挂着一点点渔网留下的残片。
    随着黑色的头颅再次没入湖底,水面上逐渐平静下来,好像从来都没有人来过这里一样。
    ‘恶鬼’在几天之前,无意中发现了这个中年男人,在湖底摸索观察,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男人究竟发现了什么?这让‘恶鬼’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恐怖是什么滋味!
    他估计,男人已经不止来过这里一次了,而且之后还会来。所以‘恶鬼’天天在这个地方守候,他小心翼翼的寻找着机会,准备将发现秘密的窥视者拉入地狱深处……
    悦悦也非常高兴的回应说:“好啊,不嫌麻烦的话,多告诉我一些关于伞的故事吧。”
    对话完毕,康桔匆匆忙忙将最后几件衣服晾好,向毕方屋侧边的楼梯走去。康桔走路的样子有些奇怪,一条腿好像很僵硬,少女想要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毕竟,刚刚认识就提到人家的缺陷不好。
    所以悦悦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默默等待着,直到康桔走到楼下,一瘸一拐向她过来的时候,悦悦才装出惊愕的神色,看向康桔的腿。
    康桔毫不介意地说:“这个是生下来就落下的毛病,我本来是一个孤儿,是被这里的渔家收养之后,留在人工岛上生活的。我听我的养父母说,他们抱养我的时候,从我的襁褓中得到一封信,信上说明,我是个先天有缺陷的孩子,父母因为实在没有办法养活我,所以才选择把我丢弃。”
    “这种事情说出来还真是让人悲伤,不过,幸亏我命大,遇到了一户好人家,而且现在在这里的生活也很自由自在,也算是一种幸福吧!”虽然这样说,但是康桔脸上依旧微笑着,看不出来她都有多少悲伤的神色。
    悦悦问:“那你的养父母呢?他们和你住在一起吗?”这时康桔已经站在了悦悦的面前,悦悦可以看到,康桔不仅脚有些跛,双手也十分粗糙宽大,并不像是一双女人的手,但是她的脸确实长得非常精致小巧。
    如果光看身材,不看长相的话,大概有些人会误认为康桔是个男人。不过只要看到她的长相,这种误会就不会再产生了。为了缓解康桔的情绪,悦悦看着她的脸赞扬说:“你真漂亮。”
    康桔好像对悦悦的赞扬并不在意,她只是轻轻地摇摇头,主动拉起悦悦的手说:“我们不要在这里交谈了,赶紧回屋子里去吧,早上刚刚忙完,现在大家都在休息呢。”
    “你们早上也会有休息时间吗?”悦悦问道。
    “会呀,早上是最忙的了!我们会在五点之前起床,然后把人工岛打扫干净,洗完所有的衣服,还有清理好当天需要的所有食物。嗯…大概在八点多钟的时候,我们就都会回房补觉,一般在午饭之前起来。”
    “听上去还不错的,至少比我们的生活要好多了,”悦悦说:“我可没有什么时间在白天补觉,通常,我起来之后,就会一直忙碌到天黑为止。”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一起出去帮忙?”恽夜遥装作生气低头吃饭,其实是为了掩盖他有些微红的眼眶。
    谢云蒙说:“我看你睡得香,所以没有吵醒你。还有,昨天晚上你睡着之后很不安分,可是早上起来却没有发现你犯起床气,还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在谢云蒙的印象中,恽夜遥是每天必犯起床气的,但是晚上睡觉虽然姿势不佳,也还算安分。所以对于昨天晚上恽夜遥的表现,谢云蒙到现在还是一肚子疑惑。
    恽夜遥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想起你说的那个老师,让我有些害怕吧…能管得住你的人,都是厉害的角色。”
    “这跟我的老师又有什么关系?还厉害的角色呢!我很难管吗?还不是总是给你当牛做马,被你欺负呀!”
    谢云蒙坐回床沿上,看着恽夜遥吃饭,嘴上大呼小叫着,恽夜遥白了他一眼,不想再理他,端起粥碗胡乱往嘴里扒拉进去,吃完之后,他拿起碗和筷子,准备送到楼下去。
    这个时候,谢云蒙才终于想起来,一脸大惊小怪的朝着恽夜遥的后背说:“喂!小遥,我想起来了,你好像吃饭之前没有洗漱吧?!你个邋遢鬼,怎么不刷牙就吃早饭呢!!”
    “谁说我没有洗漱了?我下去刷牙的时候你没看到!”恽夜遥嘴上虽然在反驳,但其实心虚极了,因为他确实没有刷牙洗脸。这可不能让谢云蒙坐实,要不然以后有的被他嘲笑了。所以恽夜遥解释完,就匆匆朝着楼下跑去,不给谢云蒙再次开口的机会。
    两个人到达这里的第一个早晨,过得还算轻松惬意,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当然,如果恽夜遥没有发起床气,算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另当别论了。
    ——
    15年前
    悦悦从康桔房间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早上9点半了,一路上她都没有看到其他人,应该是像康桔所说的那样,所有人都会去补觉了。悦悦没有多想,径直朝着旅店的方向回去。她头上的青紫还有点隐隐作痛,摸上去鼓鼓的肿得老高。
    小姑娘不时伸手在头顶上按摩着,并把刘海往前梳了,想要遮挡一下难看的痕迹。
    她开始有些害怕,再这样深入湖心的话,自己有可能没有办法像原来一样,潜入水中看到湖面底下的阴影了。天空的样子阴沉沉的,应该是快要下雨了,在这种天气里,潜水会非常困难。
    所以中年男人慢慢停下手中的动作,他回头看了一眼,确认自己离岸边究竟有多远。
    ‘现在回去,应该还来得及吧,诺诺该要为我担心了。’中年男人想着,准备返航回家。
    可是猛然之间,几天前出现过的黑色头颅,又慢慢浮出了水面。那张脸上铺满了水草,根本看不清面目,只能看见他长长的黑发铺散在水面上,就像水底浮上来的恶鬼一样。
    中年男人低头的时候,冷不丁看见湖面上夫妻的恶鬼,他吓得立刻瘫软在船板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他的双手撑在身体后面,手中的船桨也因为抓握不住,掉进了湖水里。有一只船桨,甚至脱离束缚,慢慢飘向湖中的鬼魅。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船在湖面上浮动着,可以看到船面上黑色和绿色的东西交杂在一起,看不清是人还是水草,跟着小船一起漂浮向未知的地方,船上的两只船桨都已经不翼而飞。
    在船底的侧边,可以看到,散落着许多赤色的斑点,这些斑点与水面触及,很快就融入其中,消失无踪。
    水面上的黑色头颅和黑发早已经不见了,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就在小船完全消失之后,另一艘渔船出现在了这片区域里,渔船上站着一个大概15岁左右的少年,少年的脸色焦急,拼命呼喊着某个人的名字。这个时候,天空中早已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雨丝打湿了铺散在少年肩头的黑发,他顺手将长发束起,发尾瞬间随着风的方向向前飘扬。少年身上并没有穿雨衣,那件单薄的衬衫也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在雨幕中,少年的身影显得单薄而又可怜,他声嘶力竭的呼唤,没有得到一丝回应。当湖面再次翻滚起来的时候,少年连同承载着他的小船也一起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里。
    50年前的真相正在慢慢揭露出来,来自湖底的恶鬼,带走了少年诺诺和他的父亲,这一切起源在哪里?结局又将指向何方?真相淹没在细雨和迷雾之中,令我们无从猜测。
    可是谢云蒙不依不饶,他索性用力扯下一点点毛发,站起身来再次把东西凑近恽夜遥眼前,强迫他观看,并且说:“这个根本不是什么人的头发,这个是马尾巴上的毛,黑色马尾上剪下来的毛,应该是用来制作什么东西的。被人胡乱和肉块混在了一起,而且在毛发中间被踩烂的也不是人头,这是一个巨大的鱼头而已,只不过形状比较特殊,乍一看上去有些瘆人。”
    “你怎么知道这是马尾巴上的毛?而且,你对水生动物的了解,根本与我半斤八两,怎么能确定那就是鱼头呢?”恽夜遥气急败坏质问谢云蒙。
    谢云蒙解释说:“我接触过马匹,虽然不能100%确定,在地上的那些确实不是人类的头发。而且,外面的仓库里面不是堆放了不少鱼虾蟹等等的东西吗?我在帮忙的时候看到,其中就有被拍烂的鱼头,和厨房里的这个差不多,只是大小有点区别而已。”
    “反正绝对不是尸体,小遥,我说你呀,是不是最近真的接演过恐怖片?才会这么敏感?如果是真的,我劝你最好退掉,你的直觉太敏锐了,恐怖片对你不好。”
    “我没有,你别胡说八道了!”恽夜遥气急败坏的说。
    不过听完谢云蒙的解释之后,他的胆子确实大了不少。演员先生把头伸进厨房小门里东张西望,好像是在确定尸体是不是自己长脚跑了。谢云蒙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是很无奈,顺手扔掉手里的马尾巴,然后从边上水缸里舀起一瓢水洗了洗手。
    做完这些之后,他对恽夜遥说:“我们走吧,再不走就要造成其他人的困扰了,下次,你不许再乱跑,知道吗?”
    “我没有乱跑,我只是来放早餐碗筷的,谁知道他们会把马尾巴堆在门口啊!吓死人了!”恽夜遥一边拍着胸口,一边跟着谢云蒙朝厨房外面走去。这个时候,还是没有除了谢云蒙以外的人过来,好像大家都没有听到恽夜遥的尖叫一样。
    恽夜遥心里虽然觉得很疑惑,但他压了下去,没有立刻说出来。走出厨房门的时候,那股心悸的感觉依然伴随着他,恽夜遥觉得这并不单单是自己的直觉在作怪,刚才好像确实发生了什么?可他就是说不清楚,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
    说完之后,康桔就匆匆从小豆身边走过,她的身高比小豆稍稍矮了一点点,不过肩膀倒是看上去差不多宽。小豆在男人之中属于身材单薄的那一类型,所以与常年劳作的康桔身形相似也不足为奇。
    就在两个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小豆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的身体随着康桔回转,视线也紧紧跟随着跛脚女人的后背,一只手慢慢抚上刚才两个人接触到的部位,瞳孔中疑惑之色瞬间变得浓烈,让人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观望片刻之后,年轻男人似乎找到了疑惑的答案,他移开视线,看下一望无际的大湖,眯起了眼睛。
    ‘这个人看来很有意思,我要好好注意他的行动,还有,不可以让悦悦太过于接近他。’小豆心里想着,迈开脚步,向码头方向走去,那里的双层板房早已经落入他的眼底,确实很令人惊讶,尤其是阳台上面挂着的那一排排重明灯伞,紧紧吸附着小豆的视线,让他迫不及待想要去逐一观赏!
    “老言,你快去看看吧!你的船被诺诺投出去了,现在那孩子已经离开港湾,我们根本就喊不住他!”一个渔民火急火燎地撞开了老言家的大门,跌跌撞撞冲到他面前。
    “什么?!”正在休息的老言一下子从椅子上窜了起来,他倒不是心疼自己的船,诺诺这个孩子全村人都喜欢,现在大湖上的风浪那么剧烈,就算是老渔民出航,也难保安全,更不要说是诺诺这么一个15岁的孩子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诺诺不是那么任性的孩子呀?!老诺呢?他干什么去了?!!”老言劈头就冲着气喘吁吁的渔民吼,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窗外的风雨绵密,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风不停吹打着窗棱,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好像要把窗框玻璃一同撞碎一样。这种天气,不要说出航,就连湖岸边都不会有人去!诺诺偷他的船到底要干什么?
    争吵在继续,不一会儿,大致的原因就听出来了,洪亮男声的主人认为自己和沙哑声音的主人正在交往,但对象却不愿意把两个人的关系公之于众,而且还找种种理由搪塞他,让她认为自己的付出都是在一厢情愿。
    而沙哑声音的主人认为他不肯承认是为了另一半着想,她不想恋人因为两人的关系再次受到伤害,希望大家都能平静生活。
    这种想法可真是奇怪极了,既然相爱,那为什么不愿意公开呢?情侣公开会伤害到其他人吗?谢云蒙完全不理解这种事怎么会引起争吵的,他小声问恽夜遥:“小遥,那个女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女人?哪个女人?”恽夜遥不明所以地问道。刑警先生立刻一脸无奈,难道他的这个朋友也秀逗了?
    “既然两个人是恋人,那沙哑声音的那个就一定是女人了,这你还分辨不出来吗?”
    “呃…好,好像是吧……”恽夜遥一大滴冷汗从头顶上冒出来,看了看谢云蒙,举得还是不要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他为妙,勉强找了个理由说:“大概是这里有他们其中一方的暗恋者,才会导致女的不想要公开?”
    “不像,”谢云蒙倒是分析得挺认真,他说:“我觉得女人肯定有喜欢的人,只是在欺骗男人的感情,所以才会找各种理由不同意公开,她想脚踏两条船!”
    “哦呦!小蒙,看不出来,你这个木鱼脑袋还知道脚踏两条船?太让我意外了!”恽夜遥摆出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眼睛瞪的老大看着谢云蒙。
    “啪!”一个爆栗落在恽夜遥头上,让他疼得差点蹲下去,谢云蒙小声吼道:“谁是木鱼脑袋了?!!你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恽夜遥双手抱在头上,谢云蒙居然打人,这让他非常气愤,明明自己没听出真相来,还好意思吼他!演员先生冲着好朋友吼回去:“你就是傻瓜!木鱼脑袋!里面明明是两个男……”
    “是小桔和小晨在吵架,他们经常这样,不用介意。”后面冷不丁传来老诺的声音,将恽夜遥想要讲下去的话打断。
    “恽先生,你可真聪明,我承认,你的说法确实可以照顾到所有人的感受,小桔也曾经对我这样说过。当时他们刚刚来这里不久,小桔一直因为康晨在城市里做的那些事情感到内疚,希望可以回家好好解释,可是他说服不了康晨。”老诺说。
    “有些事情不用大声叫嚷出来,默默放在心里反而更好。亲人朋友如果是真心相待的话,时间一长也就默认了。但非要大声说出来,那么事情就会越演越烈,最后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毕竟在这个世间,面子还是很重要的。”
    “嗯,确实如此。”恽夜遥认可老诺说的话。
    解释到这里,其实老诺说得已经很明了了,谢云蒙对着两人左看右看,完全不懂他们在互动些什么东西,刑警一向不是个耐心很好的人,他也懒得再问下去,反正别人的感情和他又没有什么关系,于是问恽夜遥:“小遥,我们还去码头吗?”
    恽夜遥知道他不耐烦了,想要脱离眼前的话题,正好,老诺也不想再说下去,恽夜遥便顺水推舟说道:“李伯伯,我们想到码头去看看那些重明灯伞,您不介意吧。”
    “没关系,你们喜欢尽管去看,就是不要把伞从架子上取下来,湖面上随时有可能起大风,伞很容易被吹走。”
    “嗯,我们记住了。”说完,恽夜遥拉上谢云蒙的手就往码头跑去。
    从内心来讲,恽夜遥倒是希望老诺再把话说得明了一点,对于那种事,恽夜遥很久以来一直想要听听看谢云蒙是怎么想的,他是抱着理解的态度,还是排斥!恽夜遥一直都捉摸不透。
    不管康晨是怎么想的,总之他并没有放弃敲门,那敲门声仔细听去,好像同房间里敲击床板的声音还挺合拍。又过了几分钟之后,康晨才想放弃一样回身向楼下走去。
    此刻,隔壁房间里的男人还没有停止走动,脚步声倒是轻缓了一些。康晨朝他房门前瞥了一眼,很快消失在通往厨房的走道里。
    ——
    几乎占据了整片墙壁的窗户被缓缓打开,一双手小心翼翼控制着速度,不让窗框发出太大的声音,得开窗户的男人倾听着敲击声,不同人相同频率的敲击,并不能引起男人关注,他所关心的就只有这敲击声会不会突然停止。
    等到窗户全部推开,男人回身从旅行袋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东西,将它放在靠近房门的桌子上,俺下了一个开关,然后自己亲手亲脚再次靠近窗框,翻了出去。
    在他身体落入湖水的一刹那,空空荡荡的房间里,什么东西突然倒地,和地板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仿佛是一个人因为什么原因倒下了一样。
    男人并没有受到声音的影响,他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就像是水下蛟龙一样迅速窜了出去,毫无声息,白色水花环绕在他身侧,仿佛在给他保驾护航。
    从湖面上向房间内部看去,男人刚刚所处的房间看不到一个人影,窗户会指着打开的样子,等待住客回归。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一直到旅馆大厅里传来吵闹声,房间外面的湖水中,才再次看到人影,高大的人从湖水里探出身子,熟门熟路爬进了窗户,看上去轻松极了。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一直到旅馆大厅里传来吵闹声,房间外面的湖水中,才再次看到人影,高大男人从湖水里探出身子,熟门熟路爬进的窗户,看上去轻松极了。
    ——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康晨进入厨房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像是见了鬼似的,跌跌撞撞向外跑出来。他那张脸上布满了恐惧,肌肉和神经紧绷着,原本像门缝一样的眼睛瞪得溜圆,下嘴唇几乎要被自己咬出血来。
    她拼命向毕方岛的另一侧跑去,方向直指老诺所在的那间仓库。旅店主人依旧站在仓库门口抽烟,他已经点燃了第二支烟,还有一大半没有抽完。
    厨房现在总算是恢复了正常,恽夜遥早晨看到的究竟是不是人头?还是像谢云蒙所说的,只是他看错了而已,这件事由于之后厨房里黑影的出现,变得诡异莫测。
    ——
    康晨看着老诺离开,自己迅速进入仓库,在板房边上的仓库比较大,康晨爬上装满货物的大箱子,毫不犹豫跳出了窗外。仓库后面的空间被连接在一起的房子完美挡住了,没有一个人会看到他。
    康晨是个游泳和潜水的好手,身体一旦进入湖面以下,就跟脱离了束缚的鱼儿一样,迅速向既定的目标游去。按照约定,康城应该朝着旅店后方前进,到厨房正下方的湖底去看一看。
    临近中午,就在康晨与老诺分手的十来分钟之后,康晨应该早已经潜入湖底深处了。
    此时在毕方岛以东的某一片湖面上,两个只露出头部的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不能确定这两个人是男是女。一会儿之后,其中一个人将另一半稍稍推开,我们才看清楚,她有着一张美丽的脸庞,而另一个人明显是个粗矿的男人。
    两个人所在的位置与毕方岛隔开了一定的距离,而且湖面上的风很大,所以听不清楚他们在交谈些什么。
    他们交谈的时间并不长,最后男人狠狠吻了一下心爱的人,一个猛子扎入湖面以下,女人也很快消失在湖面上。
    这里有几个时间点需要说明,第一,早晨九点钟左右,恽夜遥起床的时候,谢云蒙已经去过厨房和卫生间了,那时他没有看到任何人,甚至旅馆里的服务员也没有看到。第二,恽夜遥吃早饭,和谢云蒙拌嘴所用的时间不会很长,最多十几分钟。
    所以当恽夜遥看到厨房里有死人头一样的东西,还有那些黑色毛发的时候,应该是早上9点半左右,这个时间点,厨房和卫生间依然没有任何人在里面。第三,恽夜遥发出尖叫,被吸引来的人只有谢云蒙一个,此时那个潜入湖底的神秘黑影也在厨房里,所以刑警演员两个人的对话和行动,他应该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叫我小豆就可以了,我是昨天过来住宿的客人。”
    “是吗?你是昨天很晚才过来的吧,我晚饭的时候都没有看到你。”康宏迈开脚步向前走去,他想要靠近小豆,看清楚这个年轻男人的脸庞,是否真的和他记忆中一样。
    50多岁的康宏视力不算好,也不算坏,稍稍有一些散光。走到两个人还距离十几步远的时候,他再次开口说:“小豆,你是从哪个村子过来的?”
    “我住在南面最大的那座城市里,这次来是想要到大湖北岸看一看以前废弃的渔村,可是我们到达湖岸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只遇到了李伯伯的船,于是就跟着他先到人工岛来住两天。”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应该还没有看到我们这里的特殊产品重明灯伞吧?”康宏问道。
    小豆说:“昨天晚上已经看过了,是叶阿姨拿出来给我们看的,伞面底下画着一只人鸟,据说是毕方鸟。”
    “你说什么?小叶给你看的伞上画着什么?!”康宏语气中突然带上了质问,脸色也变得凝重。
    小豆没有心思注意他的变化,只是回答说:“伞上画着毕方鸟。”
    “那你……现在要去码头上看看吧,前几天做好的成品伞现在可都挂在渔船上呢!每一把伞底下的图案都不一样,全都是小叶画的,莫喜欢的话,可以带一把回去。”
    “可是我身上没有钱,而且刚才有人告诉我,这种伞的制作成本非常高,是纯手工的,我怎么好意思随便拿呢?”
    “纯手工的是真的,不过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贵重,只是它的每一根伞骨都很特殊,你知道为什么吗?”康宏神秘兮兮的说道。
    他的这句话引起了小豆的兴趣,小豆立刻反问:“为什么呢?我觉得伞骨好像是金属做的,那种涂上了黑漆的金属。”
    “不,不是的,我建议你到码头上去看一看那些成品伞,只有凑近了看,你才会知道那些伞骨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到时候看清楚了可不要吓得尖叫哦!”
    “我……我不会的,叔叔,我绝对不会忘了小桔。”
    “好,好,那我就相信你一次,一个15岁少年的承诺!”
    说完,康宏朝着康桔的房间门口走去,顺手从地上拿起刚才看到的那把伞,他的眼角瞟了一眼伞面底部,发现不是想象中的人鸟,而是一朵巨大的粉色花朵,康宏暗自松了一口气,收起伞正想朝着女儿房间里面进去。
    没想到身后的小晨突然之间爆发出一声惨叫,噔噔噔跑过来一把就抢过了康宏手里的雨伞,大声说着:“你干什么?这个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做起来的,伞骨还不能弯曲呢!哎呀!你看!断了两根,你得负责帮我接好!”
    “这个是你做的?干嘛要放在阳台上?”康宏回过头来,诧异的问道。
    “是我送给小桔姐姐的礼物啦!她不是喜欢画着花朵的伞吗?”小晨气鼓鼓地坐在地上开始修起了伞骨,他那张不算英俊的年轻脸庞上,都是因为康宏无意之中破坏所带来的烦恼。
    康宏看到他这个样子,也只好蹲下身体,对他说:“对不起好了吧,我现在就帮你修,你这个伞骨的做法是错误的,跟我到小桔房间里的学学吧!”
    康宏拉起地上的小晨,两个人一起走进康桔房间里面,房门没有锁,进去之后,小晨才看到那挂在窗帘上方一排一排的重明灯伞,立刻发出一声惊呼,说:“这些都是小桔姐姐做的吗?”
    “她只做了其中的一道工序,应该说都是大家一起做的。哎!我问你,其他的人今天怎么了?怎么起得那么晚?”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再说这里也没几个人,就是偷懒睡觉呗,反正那位大厨的饭还没有做好,大家晚点起床也没什么。”小晨光顾着看那些伞,对康宏的回答漫不经心。
    康宏从来不与他计较,视线投向边上的饭桌,看到上面摆着两个茶杯,康宏问:“早上小桔房间里有人来过了?”
    “好像是的,是一个女生,我听到他们两个对话声了,但我没有看到人。”
    “女生?我记得小桔好像从来不欢迎女生到她的房间里去,你是不是听错了?”
    康宏的这句问话把小晨注意力吸引了回来,他转过头疑惑的望着老人,说:“我不知道!反正我听着像一个女生,你干嘛纠结这种事?小桔又不喜欢女生。”
    康宏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那可不一定,你我都得小心防着点哦!你来看桌上的手印。”
    只是阿姨不觉得什么,小晨自己倒是有所芥蒂,猛地缩了一下脚,阿姨奇怪的抬头看向他问:“小晨,你的脚受伤了吗?”
    “没,没有……”
    “那你干嘛不让我碰?平时你从来都不这样的。”
    小晨把阿姨扶起来,说:“因为脚上脱皮了,很难看。”
    “你呀,就是这样,明明是个已经不年轻的男人,干嘛还要计较这么多?难看就难看呗!怪不得这么多年只有小桔才会看上你,我告诉你呀!男人就该粗糙一点,不要这么斤斤计较,知道吗?”
    “我知道了,阿姨,你忙去吧,我一会儿就能找到小言,还有你如果看到小桔的话,让她在自己房间里等我。”
    “对了,提起小菊,我要多嘴问一句,”阿姨说:“你们早上在小桔房间里为什么事争吵?你吼得那么响。”
    “没有什么,阿姨,我先走了!”
    看着小晨像逃跑一样冲出门去,阿姨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两个人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吵吵闹闹的,大家也懒得去管,不过,从内心里来说,倒真的为他们的感情担心。
    就在阿姨准备回头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时,老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问:“刚才出去的是小晨吧?他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无意中提到他和小桔的争吵,就变成那副样子了,唉!老诺,他们的事情你可得多管管才行!”阿姨停下手里的动作说。
    老诺并没有如她预期表现出关心的神色,而是说:“我管不了他们,多少年了都是这个样子,顺其自然吧。对了,刚才小晨在厨房里吗?”
    “不是,我看他是从楼上走下来的。”
    “他进了谁的房间?你看清楚了吗?”老诺皱起眉头问道,同时抬头看向楼上的一排客房,每一扇房门都关得死死的,看不出来到底哪间房间有人出入过。
    阿姨回答说:“我不知道他从哪间房间里出来的,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要走下楼梯了。”
    “我现在去楼上看看病人,你们动作快一点,让工人们把餐桌搭在板房外面,我一会儿叫上客人一块儿过去,中午饭过后,码头上的那些船只就要起航了,大家卖力点,争取晚饭之前把所有的重明灯伞全部运完。”
    果然,言诺谷吞吞吐吐的开口说:“是叶阿姨,你自己上楼去看看吧……反正小晨这次祸闯大了,还有,你最好去找一下老康,他平时最疼小晨,这件事估计他还不知道!”
    “那老家伙在哪里?”李伯伯也顾不上措辞了,大声反问。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你说的那老家伙,早上出去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过,不是在仓库里收拾,就肯定是在板房那边睡觉。”言诺谷回答完之后,一溜烟钻进了厨房里,还不忘驱赶那些出来看热闹的阿姨一起回去,美其名曰收拾厨房,其实是不想让她们去趟浑水。
    别看小晨只有15岁,他长得身高体壮,由于常年干的是体力活,所以两条手臂上的肌肉已经若隐若现了,看上去比一般少年要强壮的多。
    小豆听到的惨叫声来自于叶阿姨,李伯伯匆匆跑到楼上,一把推开第四间客房的房门,只见肥胖的中年女人,用一块手帕捂着自己的右手,手帕已经被血迹染红了一大片。
    叶阿姨的手可是他们人工岛的宝贝,唯有这双手可以画出惟妙惟肖的伞面图案来,李伯伯一下子就懵了,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去,拉过叶阿姨的左手就开始查看。
    他掀开手帕只看了一眼,心中的怒火就噌噌往上蹿,那只用来握画笔的右手,食指和中指都受了伤,而且看扭曲的形状,已经伤到了骨头,就算是治好也保不齐会留下后遗症。
    李伯伯是这间旅馆的主人,也是这座人工岛的负责人,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情,等于是要砸这里所有人的饭碗,他在这里可找不出第二个如此优秀的画师。
    回头立刻冲出房门,旅馆主人直接冲到小晨面前,一巴掌就掀在了他的脸上,把15岁少年打得生生往后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之后,少年脸上已经鼓起了五个手指印,嘴角也溢出一点血迹,估计是口腔黏膜被打破了。
    小晨那双倔强的眼睛还是不依不饶盯着悦悦看,好像要吃了她一样,倒是悦悦有些心软了,走过李伯伯身边,小心翼翼问小晨:“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如果真的是我做错了,我可以向你道歉。”
    一个被砍去了头和小腿以下部分的男人尸体,直挺挺躺在那里,身体包括下面的被褥全都已经湿透了,但不是被鲜血浸透的,而是湖水,布料上甚至还有蹦跳的小鱼小虾,好像是刚刚才被从大湖中打捞上来。
    这也许就是窗户大开着的原因,因为在老诺没有关注到的窗框上,也是一片潮湿,不停有水从墙壁上滑落,或者直接滴落到地板上。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这个人是隔壁的……不,不可能!他身上穿的衣服不像是……’
    注意到死者身上的衣服,老诺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这令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立刻逃出门外,大喊大叫把所有的人都找来。
    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年近七旬的老人努力同恐惧做着斗争,一步一步靠近床沿,死者身上的衣服明确告诉他,死去的人是康晨,可是他不相信,看不见尸体的脸,他绝对不会如此贸然的确定死者身份。
    把视线移向那只放在床沿上的手,老诺仔细观察着,那只手已经被湖水泡得发白,但依然可以看得出来,是一个常年做粗体力活的人的手,大而且粗糙。
    以此可以确定两点:第一,床上的尸体真的有可能是康晨。第二,绝对不可能是这个房间里原本病人的手,或者隔壁那位房客的手。
    得到这个答案,老诺心里更加紧张了,他的胸膛急促起伏着,转身跌跌撞撞走到窗口,将身体靠在木质百叶窗上面,拼命想着对策。
    首先,绝不能再让任何人进入这两个房间,其次,他必须要在尸体腐烂之前找出凶手,老诺稍微有一些外科知识,在如此潮湿的环境里,不到一天时间,尸体肯定就会散发出臭味,到时他想要藏都藏不住。
    ‘对了,找个理由把那些人都赶到旅馆外面去,然后把房间的窗户打开,让臭味尽量往窗外散发出去,这样也许可以给我拖延一点时间,可最困难的是,要找谁来调查呢?’
    老诺现在脑子里唯一能反映出来的就是年轻刑警谢云蒙,可同时他也在害怕,害怕原本岛上的秘密,会因为调查工作而被揭露出来。犹豫再三之后,老诺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
    手中丝带已经不知去向,却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男人将尖刀插回腰间,然后拖着什么东西向旅店客房方向游去……
    又过了许久,就在老诺朝着旅店方向走过去的同一时刻,湖底又开始有人活动了,这回是一个不算太高大的身影,他脸上蒙着氧气面罩,看不清模样,从刚刚发生打斗的支架边上露出头来,确定没有任何危险之后,才慢慢露出整个身体。
    左右看了一眼,带着氧气面罩的人马上向湖面上游去,他必须赶在老诺到达旅馆之前回到客房里面,去扮演他的临时角色。还有那个病人,他也必须照顾到,时间只有短短十分钟左右,所以他的行动不能有任何停滞。
    惊心动魄的一幕还在刺激着他的心脏,让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这个人的游泳技术要比刚才打斗的两个人差远了,而且刚才还经历了一番忙碌,所以现在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在往湖面上游。连他自己都有种随时都会体力不支沉下去的错觉。
    好不容易浮上水面,他一把摘掉了氧气面罩,这时我们才发现,这也是一个男人,发丝遮盖在他脸部,看不清长相,男人把氧气面罩扔进湖底,然后沿着墙壁上的突出物,奋力向某一间房间的窗户爬上去。
    此时在窗户里面,坐着的女人已经等待很久了,她看见男人上来,不仅不害怕,反而帮忙将他拉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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