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康长叹一口气,道:“外人看小伯爷玩世不恭,却不知其竟然有如此伤心往事,虎父焉有犬子?先生放心,只要解开了小伯爷的心结,定能让他回归正道。”

    刘源略微笑了笑,也不知沈康是在安慰自己,还是真的有把握解开刘世延的心结。

    沈康捻着衣袖袖口,缓缓问道:“先生所言的先诚意伯将伯爵府和小伯爷托付于您,是哪一种托付。”

    这个问题,让刘源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沈康笑着道:“先生,学生知道您的品行高超,读书人谈论钱财,是庸俗了些,可咱们是师生,便当做自家聊聊闲事,不必多有不适。”

    刘源笑了笑,道:“是。伯父将诚意伯府的家业只留了一小份给世延,大部分都由我打理。”

    听见这话,沈康方才笑了,道:“诚意伯的年俸也就七百至一千石,小伯爷若是不收心,恐怕很快便要败光家产。”

    纨绔子弟,若是没有了钱财傍身,哪里还能风花雪月?

    沈康泯然一笑,拱手道:“先生为诚意伯忧心三年,今日开始,可否让学生替您搅一搅这诚意伯府的水?”

    刘源舒心的点点头,道:“甚好。”说出这两个字,仿佛放下千斤重担,着实轻松。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而今沈康倒是想到另一句相应和,文曰:熊孩子气死老师父。

    对付熊孩子其实很简单,沈康倒是愿意接这个烫手的山芋,带刺的黄瓜。

    于是乎,这日的下晌,刘家下人带着书信走出府门,纷纷走向街头,去往那些刘家支系旁根的寒门。

    与此同时,鹿鸣三杰乘着马车,去到了秦淮河畔,那红粉骷髅销金窟。

    少年人意气风发,却最难消受那美人的浅唱低吟。

    繁华的金粉之地,每一缕风似乎都带着风情,每一块砖瓦,都如同倾诉着一段风流韵事。

    桨声灯影连十里,歌女花船戏浊波。

    薄霭和微漪里,听着那悠然的间歇的桨声,各色花灯装扮的画舫内中,南北两岸的巨灯彩照扑面而来,霎时有一种宛如梦中的感觉。

    淡淡的薄雾笼罩着河上的彩灯画舫,置身其中,竟然有种不似在人间的错觉。

    南岸的照壁上,两条金色的巨龙腾空飞舞,下面是由蓝色光影织成的水幕,似滚滚河水奔流而下。

    北岸那恢宏的夫子庙、高大的江南贡院,在一排金黄色灯笼火光晕染下,显得庄严而肃穆。金黄自古为帝王之色,江南贡院的墙壁上“明经取士,为国求贤”八个大字仍在熠熠生辉。

    便是这八个字,激励了无数读书人前仆后继。而今他们看见这座贡院,心中可谓百感交集,想象着将有一日鱼跃龙门,谁能波澜不惊?

    三人缓缓往前走着,潮湿的环境下,脚下的青石板边生长着苔藓,青石板也泛着乌色。

    耳边忽而传来琴声曲声,似乎是顺着晚风飘来一般,钻进耳朵里,攀上心头。

    江柳愖喉咙滚动,道:“小爷真跟土包子进城了似的,目不暇接,不知该看哪里,也难怪那小伯爷流连忘返。”

    王麓操微微蹙眉,道:“蚀骨媚心之地,莫不如此。”

    沈康微笑着道:“从古至今,这淮水边的教坊都没有中断过,到了我朝更是越来越多。这般景象,只要是个男人,遑论富贵穷苦,都要被掩埋在此处了。”

    江柳愖渐渐平复了心情,缓缓的道:“这些女子不过是玩物而已,只要守住本心,便不会被迷惑,那小伯爷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胸无大志,才会沉迷女色不可自拔。”

    听了这番话,沈康与王麓操不由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表示惊讶。

    沈康笑着抖抖衣袖,道:“走吧,咱们也去瞧瞧。”

    说到去瞧瞧,江柳愖那义正言辞的模样,瞬间就被这柔媚风情吹散了,跃跃欲试的朝前走去。

    “秣陵教坊。”沈康抬头看着匾额,微微一笑,道:“真是个别致的好去处。”

    这里是淮水岸边有名的妓院,说妓院而非青楼,是因为二者之中有很大的区别。

    所谓的青楼,更像是养成型的妓院,那里的姑娘自小就接受着严苛的教育,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歌舞诗画样样全能,这些姑娘显然不是一般人家消受得起的,为谁而准备,自然不言而喻。

    相比青楼,妓院就显得直接坦荡得多了,妓院就是为了寻欢作乐而诞生的,不必讲究什么心意相通或是两情相悦,总不过卖弄身上的肉而已,自是不矫情的。

    而若是生的美丽一些,再有些才艺,在妓院里可就算是如鱼得水了。

    少年说着这话,一边往里走,里面的人却直接迎了出来,瞬间,数名衣衫俗艳的女子迎上前来,将少年的胳膊搂住。

    “几度凤楼独饮宴,此夕相逢,却胜当时见......”缠绵婉转的歌声缓缓飘来。

    三人坐在厅中,环顾四周,这里很明显是比较高级的妓院,就连客人也是衣着显贵,连个商贾都看不见。

    江柳愖搂着身边姑娘的腰肢,笑着道:“这小伯爷真是会享受,此地果然不同反响。”

    这时候,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女子缓缓走来,她微笑着问道:“三位公子是头一次来秣陵教坊吧?”

    王麓操点头,道:“正是,可否让我们瞧瞧最美的姑娘。”

    鸨母掩唇而笑,道:“公子真是直接,我们这儿的头牌名叫宋含柳,只是已经被诚意伯包了两年了,是不能接客的。”

    江柳愖微微蹙眉,一抬手,便是十两金子扔在了桌子上。

    江柳愖不屑的抬眸看向鸨母,满眼的鄙夷,缓缓的道:“什么金贵的姑娘小爷没见过?我们只说见见这姑娘,又不是要大被同眠,你却一口回绝,这是看不起我们么!”

    果然,这种事还是要江柳愖来做,才显得自然。

    鸨母一见这黄澄澄的金子,瞬间便满脸堆笑。最初她的确有些看不起这三个人,而今却是改变了想法。

    不是土包子,这三个,是冤大头啊!

    一瞧他们的样子,便是大户人家的读书人,可这样的风月之地,什么样的达官贵人没有?抬手便是一锭金子的却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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