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贼?”

    我心里头就莫名的害怕起来,这是我自打从小长到大,第一次听到过这么刺耳的词汇!我爷爷郭顶天在我六七岁之际,开始教我背一些口诀、口令,和学识很多天文地理的常识,以及一些世上罕见的活计,譬如说,走一座高山,用脚步就能判断它的高度和宽度,品尝一口湖里的水,就能知道水的深浅,这些奇怪的技能是我非常喜爱之极的。

    十年寒窗苦读,我饱诵了唐诗宋词,也翻阅了很多古代典籍上的奇闻怪见,与诸多未解之谜,现在的我虽还达不到宰相肚里能撑船,可是我也敢狂言世上之事,没有我郭葬没涉猎过的。

    但是,我爷爷口中的一句“盗墓贼”,却让我又惊又喜又恐惧。惊在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儿,看来还是个行当,我爷爷曾经说过,他知道的我也知道,可是今天一看,他还是隐瞒了我太多的东西,那他为什么要隐藏盗墓贼这个见识而不传授于我呢?我欣喜在又要有知识可学了,那墓穴之中陪葬着金银珠宝、古代贵器,这个还在其次,主要是墓主令我内心深处都在激荡着一股冲动的热情,想想与千年前流芳的古代名将大夫、甚至是一代皇王相士相对立,该会是怎样的一种时光倒流、时空重叠的碰撞感呢!一想到这,我才突然发觉,原来这个世界最宝贵值钱的东西在地下世界,古代的时空也被埋藏在了地下世界,从这一刻起,我竟是那么的向往墓穴。

    可是,我内心深处又极其的恐惧,那是一种潜藏在灵魂深处的恐惧,中国流传下来的故事,从来不缺少鬼怪魔物,今天这两头乌就使我们全村子浸泡在诚惶诚恐之中,头一次发觉死亡是这么的临近。

    我老爹怕这白胖子半夜醒来逃跑,就给这孙子打了个鲤鱼结,何为鲤鱼结,也是从我爷爷那传下来的,我们村子只我家会打这个鲤鱼结,当然我娘虽是老郭家的媳妇,但是并没有跟老郭家有血缘关系,我爷爷分明的清楚,这些郭家一脉单传的本领,儿媳妇也不能学,我小时候偷窥过我老爹教我娘打这个鲤鱼结,可我娘就是学不会,看来我爷爷选儿媳妇也选个笨的,可见他有多看重老郭家这些本领。

    这鲤鱼结,打结完毕之后,像极了一条小金鱼,头尾鳞鳍样样俱全,共有一百零八个小结头,打好鲤鱼结之后,你要是再想解开,就要预先按照自己的设计,将其中的三个小结头抽开,倘若抽错了,那这个鲤鱼结便会变成一个死结扣,而且会越来越紧,每年腊月我和爷爷进山林里逮野鸡套狍子,我就好几次看见过那些狍子被我爷爷的鲤鱼结,给活生生地勒的分尸。可你要把这三个小结抽对喽,这鲤鱼结便会轻轻松松的抖开,所以我爷爷还给这鲤鱼结取了别名,叫做赌命结。

    一夜无话,我和我老爹就将这胖子绑在了厨房的大水缸上,等明天好好审问他,至于他的包裹和身上的东西,我爷爷吩咐不要乱动,要是从墓里挖出来的,指不定还会引火烧身,所以绑完了他,我们都回屋里睡觉去了,因为今天下冷雨,我娘还贴心的给我的炕生了把火,所以这一夜睡的倒是挺舒服,只是我们村儿中间的大沟里,不时的啼叫着乌鸦和猫头鹰的叫声。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隔壁邻居史大婶家的大红公鸡,早早地拉起了长调,还挺有规律,三长两短,两短三长,估计都要成精了。

    胖子被绑在厨房,我娘也没法烧饭,就让我跟我爷爷说去,我爷爷从厢房开门出来,却戴着一副黑眼圈,看着像昨晚一夜没睡一样。我爷爷叫我把胖子牵到他屋去,要盘问盘问,我抠了抠眼屎,只好去照办。

    我来到厨房,发现这大白胖子,嗬!这呼噜打的,水缸里的水都被震起了涟漪。我视察那鲤鱼结还完好无损,当下心里就瓷实了一些。我抄起牛角大菜刀就往菜板子上使劲儿一剁,骂道:“嘿!呔!你个圆个囵墩的奔波儿灞!还他娘的不起床!”

    我这一下子,动静极大,菜板子都被我剁进一寸去,这胖子吓得不轻,一头撞在了大水缸上,缸里的凉井水瓢出来浇了他一脑袋瓜子,这下他猛地就清醒了过来,看样子生气极了,冲着我就骂道:“你才奔波儿灞,你是灞波儿了奔,你全家都是灞波儿了奔!捆着老子干甚,我是来做客的,又不是来打架的,放开我!”

    我看他吐沫星子乱飞,我也老生不客气,抄起昨晚那根擀面杖就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子,问道:“莫是打架的,你瞅瞅你身上的血迹,到底咋个回事,快如实跟俺讲来,如若不然,就将你送到衙门交给包老爷轧头!”

    他听我说完这番话,竟是冷哼了一声,说道:“俺肥龙生来就是个土行孙,你虽然看上去跟我一般大,但是你丫的定是在这山沟子里焖傻了吧,外头现在炮火连天,世界乱成了一锅粥,爱新觉罗家族的大清王朝早已不复存在,两千多年的封建政权统治早已消逝,还他娘的什么衙门包黑炭,我看你是屎壳郎看地不看天,癞蛤蟆只顾巴掌块儿天!”

    还未待他骂完,我抡起大脚对准他肥硕的大屁股就是一脚,这一脚踢的他嗷嗷直叫,连喊小公子饶命。我看也收拾他差不多了,就赶紧牵着他去厢房给我爷爷交差。

    推开门,我见爷爷刚添上一锅烟,点着之后,抽了一口,对着我指了指那胖子的膝盖,我心领神会,一脚将胖子踹跪在地上,嘴里狠狠地说道:“奔波儿灞,你可给俺老实点,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我爷爷摆了摆手叫我别说话,他把腿儿一盘在炕沿上坐稳,就对王胖子说道:“王家娃子,俺老头也没有恶意,你只跟俺说,你身上的血咋弄的嘞,还有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咋个来法?”

    那胖子一听这话,竟是哭了起来,回我爷爷道:“郭爷爷,我是专程来寻觅你们巫葬派的,发生大事情了!我是从山东那头一直寻觅过来的,昨天在赵家屯子讨口饭吃,却发现那整个屯子就是个山匪窝,还有些东洋日本鬼子,要我加入矿工队,说什么替日本人采座黑色的大山,还勒索我身上的钱财,我趁着夜里下雨就杀出了重围,打死了三个鬼子顺着那条洪水沟,才逃到了这个村子,我一打听旁边邻居的胖大婶,才来投奔郭爷爷家唉!”

    我爷爷大惊失色,从炕上跳下来,说道:“什么!日本鬼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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