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煜是顶着半边乌青的眼眶启程回京的,只带了一百邺方营的近卫。虽已入春,北境的风依旧刺骨,刮得人不得不眯起眼睛。陆茯苓等人站在镇口看着这支队伍绝尘远去,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离开。

    最后还是范淞先开了口:“茯苓,你如今已经显了怀,这里又是风口,不宜久站,回去吧。”

    这话一出,崖香方才如梦初醒,扶着陆茯苓转身准备上车回去。

    在关于孩子的事情上,有前科的陆茯苓丝毫没有发言权。只能顺从地跟着往车驾那处走。上了车,崖香给她整理好软枕便发起呆来。车轮在官道上驶过发出的吱嘎声也被厚厚的帘子遮挡了大半。一时,轿厢里静了下来。

    “郑煜眼睛上的乌青,怕是得要小半个月才能消呢。你下手也太狠了。”想到早上出门的时候郑煜脸上的伤,和崖香明显不对劲的表情,陆茯苓突然有些想笑。

    “是他自找的!”崖香像是受了惊吓,大声反驳道。这是崖香心虚的典型表现。

    陆茯苓并不知道那一天她离开后两个人说了什么,又是如何动了手。但看崖香的神态,其实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所以,你们把话都说开了?”

    “嗯。”崖香叹了口气,像是放了气的羊皮筏子,低着头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句。过了一会,又伸手从领子里掏了那枚平安扣出来,递给陆茯苓,“这就是郑通那个老古板说的,郑家长媳的信物,对吧?”

    茯苓没有接,只伸手摸了一下,便示意崖香收起来:“温润无暇,触之生凉,的确是上品。这红线是……”

    “郑煜那傻子缠的,说是什么缠了红线便永远不分开。”崖香凝视着已经褪了色的红线,“我与他的红线早就缠着了,却白白藏了这么些年。”

    陆茯苓也有些感叹,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好在还来得及。郑通那边不必担心,那件事已经过了好几年,你那时又是男儿装扮,不会认出你的。”

    崖香翻了个白眼,表情也鲜活了起来:“我倒不担心郑通,他常年侍奉宫中,虽处世精明,却没什么看人的能耐。就算被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他自己派人求到修和堂门口来的,我也按照约定给了食谱。不过是多坑了他一顿酒钱,总不至于恨我这么久。”

    陆茯苓最近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闲来无事便会轻轻抚摸自己日渐隆起的肚子,似乎这样便能够安心下来,也有了极大的勇气。她一边轻轻摸着肚子,一边听着崖香说得越来越没有底气,终于笑出声音:“你那一顿酒,可花了郑大人三五年的俸禄。”

    崖香摸了摸鼻头,犟嘴道:“那还不是为了姑娘你?若是没有郑通的那份礼,何府嫁女的单子又怎会落到锦绣坊的头上?”

    陆茯苓无奈地笑笑,没有再和她抬杠。

    那时候郑通身为御膳房总管,供的食物却总不得小皇帝欢心,进的很少。彼时尚如日中天的太后便时不时传他过去“教训”一番。算算时间也就是在万芳园之宴前后,太后起了杀心,郑通才急忙托人求到了修和堂门前。崖香早年得了一本名为《沈园食话》的食谱,作为交换,郑大人请“他”吃酒。如此便“巧遇”了何尚书。其中经过到底如何无从知晓,陆茯苓只知道何尚书后来从郑府搬走了一套二十四头的刹金国餐具,而锦绣坊也得了个大单子。

    崖香又开口,颇为难的样子:“姑娘,你说若是郑煜知道我曾坑了郑通这么大一笔,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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