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罗商业广场位于湘沙市火车站的北侧,且距离火车站和汽车站都很近,不少周边城市旅游的大巴包车,都会把乘客设置在这里集合并出发。

    广场正前方就是大商场,白天之中还是比较热闹的,但是到了晚上可就没什么人了。

    虽然空旷,这里在深夜却是严禁摆摊贩卖的,因此一些夜宵摊的商贩也不会到这里。

    这可是凌晨十二点多钟,为什么会有老人在这里突发心肌梗塞?

    王鸽带着这些问题上了救护车,并把车子开到了急诊部大门口。

    急诊的过程中的确会产生各种乱七八糟的麻烦事,也会遇到无数奇葩的事情,什么情形都有可能发生,让人捉摸不透。

    王鸽也懒得去猜了,反正待会儿就能到现场,是什么事情一看便知。

    跟车出诊的大夫自然是刘崖,由于沈慧被调入了后勤部门,只上白班,车队里把田雨晴这个小护士给调到了夜班。

    “你们这铁三角,还真是聚少离多啊。”田雨晴上了车,关上车门就笑了笑。

    “我刚才在急诊部门口看见小林妹妹了,拎着一堆东西,过来查岗的吧!”护士们虽然知道在医院的病房里还躺了一个兰欣,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兰欣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谁都不是傻子,虽然大家都清楚王鸽是喜欢兰欣的,但无奈兰欣现在是植物人的状态,总不能道德绑架的要求王鸽一辈子就这样傻等着吧,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当然也包括王鸽。

    而且,几个月接触下来,兰欣真的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女孩子,人漂亮,也善良,没什么心计,能喜欢上王鸽,那是王鸽上辈子积的大德了。

    林颜悟开朗,王鸽稍微内向一些,倒是也般配,众人隐隐约约的觉得,王鸽的幸福就在林颜悟这妹子这里。

    “你小子也真是福分不浅呢!”刘崖一听还有这事儿,拍着王鸽的肩膀,差点把王鸽手里的通话器给拍掉了。

    王鸽向指挥中心进行了汇报,然后叹了口气。

    “在车队待着呢,这么晚了还过来。”他不想跟这两个人多说有关于林颜悟的事情,赶紧转移了话题。

    “兔子,你小子最近是胖了不少啊,再胖下去跑现场可就跑不动了。”王鸽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刘崖。

    自从刘崖结婚之后,在这几个月里脸明显圆了一圈,膀子也结实了不少,比起以前那尖嘴猴腮瘦弱的样子,现在看起来倒是健康一些。

    “哟,你可别提了。”刘崖一听就愁眉苦脸,“我妈住我家里呢,玉婷预产期就在下个月,给她进补呢。这丫头壬辰反应比较大,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我妈给做的些东西,全都进了我的肚子里!能不胖么!”

    刘崖捏着自己的肚子,在坐着的时候居然能用手捏起肥肉来,一低头那双下巴都隐约出现了!

    “那你可有福了,吃了不少好东西。”田雨晴捂着嘴笑道。

    “东西可都是好东西,可是味道……咱们湘沙人喜欢吃辣,重油重盐,可是家里多了个孕妇,肯定是要忌口的,我妈做的饭菜是严格按照伺候孕妇的标准来的,没点油腥,淡出鸟来了,辣椒就更别想了,难吃的要死。”刘崖唉声叹气,连连诉苦。

    “那你还吃的这么胖!”王鸽笑了一声。

    “护士组里面也忙得要死,我来了夜班,白天就少了一个人。要是沈慧能够早点确认没事回来就好了。”田雨晴突然想起了沈慧,脸又阴沉了下来,“情况到底怎么样?有希望吗?”

    “希望还是很大的,我感觉并不严重,用不了太长时间,她就能回来了。”刘崖安慰着田雨晴。

    “沈慧这几天急的要死,天天算着日子过,就等着六周之后的检查和三个月之后的最终检查了。”王鸽也说道。

    所有人都盼望着沈慧没事,而沈慧这几天过的确实难受。身体上的药物折磨是小事,关键是后勤部门她也不太熟悉,工作肯定没有急诊部一线有意思,枯燥无味,把一个忙习惯了的人放在那个地方,时间长了肯定是要憋出毛病的。

    救护车拉着警笛,闪烁着警灯在黑夜之中前行,炎热的天气让王鸽不得不加大了空调的出风量,可是无济于事,该出汗还是出汗。

    等到救护车一个急刹车停在阿波罗广场的马路边上的时候,王鸽身上衬衫的背后已经被汗水完全浸透,他拧盖水杯给自己灌了几大口凉水,怀念起林颜悟刚才带过来的冰镇西瓜来。

    他们将推车给取了下来,再一看阿波罗广场的一个角落,一群老头老太太围成一圈,手里还拿着扇子、花布手帕之类的东西,他们的旁边还放着一个便携式音响,似乎是一个广场舞小团体。

    三个医疗工作人员赶紧推着车子过去,让人群散开,给病人呼吸的空间。

    一个老太太躺在广场旁边的石凳上,上面还垫了几块布。另外一个大爷蹲在地上,一直在安抚她的情绪,十分关切的样子。

    老太太大概七十多岁,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呼吸看起来很吃力,捂着胸口的部位,表情十分痛苦,看起来疼的不轻,人的神智也有点不清楚了。

    “老太太,能听见我说话吗,哪里不舒服啊!”刘崖戴上口罩,捏了一下老人的颈动脉,然后查看了一眼瞳孔对光反射,这才把听诊器放到了老人的胸口。

    “心脏疼,喘不过气啊。”老人声音十分微弱,不过看到了大夫之后似乎已经安心下来,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刘崖又问道。

    老人摇了摇头。

    “你这是心绞痛,心肌梗塞的表现,不要害怕,我们马上回医院帮你治疗。平时有高血压吗,刚才吃了什么药?”刘崖继续着自己的问题。

    可是老人却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只是躺在那里哼哼摇头。刘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王鸽。

    “你们谁跟这老人比较熟悉的,知道她家里联系方式的?”王鸽马上会意,对着旁边的老头老太太们问道。

    别人都没说话,一直守在这老太太旁边的老爷子开口说道,“我是她对门,我们一起来的。她儿女都在外地,这个点儿估计是很难联系上了。”

    “有老伴吗?”王鸽皱了皱眉头,老人心肌梗塞,没人陪护,可是个麻烦。

    要是进行心血管介入手术,麻醉还需要家属签字呢!

    “平时就是冠心病,血压倒是不高,吃降压药还能控制着。”老爷子也是比较着急,看向了年轻的刘崖,“她出来身上没带药,我倒是有点速效救心丸,给她吃下去了。”

    “呼吸困难,心脏部位绞痛,心跳很快,血压多少?”刘崖扯下了听诊器,转头问着田雨晴。

    “一百四,一百一毫米汞柱,还可以。”田雨晴抽出了记录本,“大爷,病人叫什么名字?”

    “娄小雅。”大爷抹了一把脑袋上的汗,回答道,“她身上应该带了身份证,咱们先去医院,再搞这个行吗?”

    看起来这邻居大爷是非常关心娄老太太的身体了,着急了要去医院。

    “诗情画意啊。”田雨晴登记了一下,笑了一声,“可以,去了医院再办手续!”

    “二位放心,情况不是特别严重,但是也要马上进行治疗了。”刘崖也安慰着二位老人。通常心肌梗塞的老年人,都是被吓死的。

    “先抬上车吧!”

    王鸽听到了刘崖的话,赶紧收回了寻找死神的目光,跟刘崖一起把病人抬上了推车,老爷子更是一路小跑跟随着他们,在刘崖和田雨晴的搀扶下上了救护车。

    “这大半夜的,你们还出来活动啊!”王鸽跳入了驾驶室,发动车子。

    “这不是天气热嘛!傍晚还是热的不行,老人觉少,趁着凌晨凉快了,活动活动,等到重阳节,我们还有个演出比赛呢。她还能参加吗?”老老爷子叹了口气,问着刘崖。

    刘崖摇了摇头,“说不好。这时候就别想着这些事儿了,病人还是以休息为重。”

    “小田,做个心电图,上心电监护,吸氧,药物到了医院再说吧,车上的药不适合她用。”

    田雨晴动作麻利,马上开始了工作。

    娄老太太的手居然举到了空中,开始乱抓。老爷子马上伸手过去,双手握住了老太太的手。

    “没事儿,咱上车了,马上就到医院了,我陪着你呢。”

    老太太的嘴张了几下,想要说话,老爷子赶紧俯下身子凑了过去。

    “胸口疼,我怕是撑不过去了。”

    “你别瞎说!没事的。等你病好了,咱们就把事儿跟儿子闺女都说了,定下!放心,我陪着你呢!”

    娄老太太疼在身上,老爷子疼在心里,车上的人都看得出来,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并不只是邻居那么简单。

    “要不,给她打个止疼针什么的吧?”老爷子揪心的说道。

    “安定不能随便用,病人的疼痛目前来看还可以忍受,只要不是疼的快休克了,是不能打的。安定还会加大病人的心脏负担,影响病症判断,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刘崖也是没有办法,尽管病人胸口疼痛十分痛苦,他还是要为病人的安全负责。

    “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我跟她……”老爷子有点支支吾吾的样子,就像是初恋的孩子对家长坦白一样。

    “我们知道的,这都什么年代了,理解理解。”田雨晴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儿,看着还算稳定的生命体征,紧张的心情也缓和了不少。

    “这么长时间的邻居了,我们的老伴都走得早,儿女不在身边,对门之间相互照顾,一来二去啊就有点什么事。岁数大了,总希望身边能有个人作伴。这事儿怪我,一直不敢跟家里人说,要是之前就把事儿办了,也不会有什么遗憾。这下倒好,她要是有什么事,我真的是要后悔,没给她一个名分啊!”老爷子痛心疾首,对生死看得很淡,却并不代表没有遗憾!

    车上的人听了这样一席话,感动不已,久久说不出话来。

    “老爷子您放心,我肯定给你这个机会!”刘崖说道,“到了医院以后,我会找最好的心胸外科内科主任过来会诊。你先跟我说一下她的基本情况,之前有没有犯过病,有没有进行过什么治疗。”

    老爷子想了一下,说道,“去年冬天,十一月份,就是冠心病入的医院,去的就是你们雅湘附二,那是深夜了。到了急诊以后,做了什么血管检查,本来说要把血管撑开,但是情况太严重,必须开胸手术。她儿女都来了,做手术风险比较大,权衡之下,还是选择了保守治疗。”

    “就这两次?”刘崖问道。既然是已经去医院检查过,并且大夫提出了要做介入手术甚至是开胸手术,那么病人的心血管堵塞程度应该是很严重了。

    而手术风险大,家属居然不同意手术,这就证明病人的情况已经十分危险了。

    在这种情况下,病人在家里肯定是需要人照顾的,绝对卧床休息,几个月的时间也不足以恢复到能去跳广场舞的地步,别说是老年人,就算是正值壮年的人得了心肌梗塞疾病,靠着疏通血管或者降血脂的药物治疗,绝对不能指望那被堵住的心血管能够自行疏通,几率特别特别小。

    人都这样了还出来剧烈运动,不出事才怪呢!

    “怎么就能让她剧烈运动呢!就算是保守治疗的运动也要万分小心啊!”刘崖知道,这次病人的入院,能够进行介入或者开胸手术等有效治疗的机会也很渺茫。

    毕竟岁数大了,身体达不到手术指标,各项生命体征不稳定,手术成功率就会直线下降,人很有可能下不来手术台,家属为了保住患者的性命,往往不会选择手术,不愿意承担风险。

    不手术还能凑合活,手术可能人没了,家属做出这样的决定并非不负责任,而是特别负责。手术并不一定好,不手术也不一定不好。所有的选择都有利弊,只是分不同的情况而已。

    “她是陪我的,怕我一个人孤单,没意思,硬要来。我看着她的身体觉得没事,麻痹大意了!”老爷子连连唉声叹气。

    “操蛋!”就在这时,王鸽嘴里突然小声骂了一句,眉头紧跟着皱了起来,车辆的速度也有了明显的提升。

    王鸽话音刚落,刘崖和田雨晴还不知道王鸽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监护设备报警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

    “室颤波形,给我准备除颤仪!”刘崖一边说着,一边撸起白大褂的袖子,开始了胸外心脏按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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