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瓦尔堡内厅国王办公室,气氛十分严肃。

    王国三位情报头子把头埋在胸前,眼皮垂下看着办公桌的脚跟,短促的呼吸着。前方办公椅上端坐的年轻统治者散发出的杀意,一股冷到心坎里的凉意让三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汉妮娜男爵嘴角嚅动,她准备着言辞想要询问详情并适当劝说之时,旁边的唐莱特-迪克抢着回答道:“半个月之内,我保证城外那颗老桑树上会挂满他们的尸体!”

    “那就去办!”培迪指着他办公室的门口,他看向汉妮娜男爵,“这件事情由你全权负责,你将代表我行驶国王权力!”

    汉妮娜男爵瞟了眼旁边唐莱特,果断的点头道:“是的,陛下,您会得到您想要的一切。”说着她便和唐莱特-迪克共同施礼离开。

    “蹬蹬蹬”

    丹门-格林听着两人离开的脚步声,紧张的心情再也抑制不住的表露了出来。他能够清晰感受得到对面这位年轻统治者的愤怒和不满,在这种时候他一点都不想单独面对这位主子。

    “哐啷!”房门关闭了。

    尽管一股冷风在房门开关之间窜进办公室,但丹门-格林却突然全身冒汗。

    “你在紧张些什么?”培迪皱着眉,“你是我的军情处长,王国的军情处长!不要总是露出一副平民的惶恐之色。”他说话的时候从办公桌一叠文件中抽出一份双手按着,“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很难再相信你,你到底是害怕什么?”

    丹门-格林听到培迪的话快要哭出来,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恐惧眼前这位年轻的统治者。

    也许…是在他代替对方挥舞屠刀的时候,也许…是长时间和阴谋诡计为伍。而这些,让他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在内心深处生出恐惧,他恐惧一切和这位国王陛下有关的事情!

    培迪吐出一口浊气,他看着丹门-格林的样子并没有感觉到统御下属的快感,对方发自本能的抑制不住的恐惧让他心情突然变得更烦躁。但他是国王,他不能表现得出自己的烦恼,他压制着烦躁的心情走到办公室的窗户边,望着外面训练的骑士们。

    良久后,培迪说道:

    “也许…也许由我处死的贵族,可能比过去两百余年中里根家族所有先辈处死的贵族总和还要多!”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贵族死在我的手里…我只是想要做一些事情,但总是有人跳出来用祖先的法律约束我!于是,我举起了屠刀,克鲁城内因此而血流成河…有的贵族会反抗,比如贝尔-凯德和班恩-洛克顿,但最终我胜利了,而留的血就更多了。”

    “他们说我是暴君,说我的残暴堪比伪帝巴里特,说我是独裁者!”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相信我,男爵…我并不想喜欢杀戮,我有的时候也会想,算了,能够过得去就可以了,大家相互妥协着得过且过就行了,没必要搞得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我知道,被我处死的那些贵族先辈们曾为克鲁领奋战了无数个日夜,他们的传奇故事改编城可以堆满这间屋子!”

    “所以,我总是给他们机会,给他们改变的机会!”

    “但是,他们把我给他们的机会当成了我的软弱,当成了理所当然!”

    “从刚开始的商业改革,到后来地方领地改革,每一次我都会事先根据我们先祖定下的法律和他们商议…”

    “但他们的眼睛里看不到明天,他们只看得到当下的利益…”

    “好吧,我承认在这一点上有些独裁,但我不承认我的暴君,因为我不会滥杀…也许在大多数人看来,我的行为和滥杀没有区别,但你不应该不知道。”

    培迪收回远眺的目光,转过身看向他的军情处长,“军情处最近半年的工作几乎原地踏步,你到底在干些什么事情?”

    “非常抱歉,陛下,我…”丹门-格林面对这些话,突然觉得自己很蠢。

    “军情处的职责是让我的双眼不受黑暗侵扰,汉妮娜男爵虽然掌管着王国所有情报,但我给了你直接觐见的权力…但你这几个月里没有主动来找过我一次,我甚至都差点忘记了你长什么样子!”培迪的声音带着严厉和怒火,“我信任你,而你却在怀疑你的国王!”

    丹门-格林这时已经匍匐在地上,嘴里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给我站起来!”培迪呵斥道:“作为王国重臣,就得有一个重臣的样子!”他看着丹门-格林的此刻的样子被气得不轻,他快步走到办公桌旁边拉响了一个通向门外的铃铛。

    四五秒后,王国秘书长奥特伍德骑士推门而进,他扫了一眼颤颤巍巍站在一旁的丹门-格林,把门关上后看向培迪恭敬的喊了一声“陛下”后等在着命令。

    培迪指着办公桌上被他抽出来的一份文件,“你先看看这份文件,然后再拿给我们的军情处长看一看!”言罢,他向着办公椅方向走了两步,但烦躁的心情让又让他折返并走到窗户边的会客沙发上坐下,翻开茶几上的雪茄盒。

    当培迪开始吞云吐雾时,奥特伍德骑士已经在认真阅读文件里的内容。

    随着时间的推移,奥特伍德骑士刻板的表情开始有些轻微的变化。十分钟后他看完文件,按照培迪所交代的把文件递给了丹门-格林。

    丹门-格林刚刚翻开文件,培迪便说道:“行啦,我知道你看一眼就能知道这份文件后面的内容…这是伊蒙德男爵的贪污案件的后续调查报告,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就我一个人不知道真相!”

    “这个案子由我的秘书处直接负责。”培迪盯着丹门-格林,“军情处全力配合…半个月,我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后把这份文件上的真相变成真正的真相!”

    “是,陛下。”奥特伍德毫不犹豫的接下了命令。

    丹门-格林躬着身子正打算答应,培迪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啦,下去吧。”

    两人告退的瞬间,培迪把手中的雪茄丢进了烟灰缸里后走到办公室壁炉旁,坐在了镶嵌有软垫的木板椅子上,拿起火钳熟练的拨动着里面的碳火。

    火焰升腾之间,一股炙热的火烤铺面而来。但培迪依旧觉得很冷,于是,他开始往里面增加木炭,当他的额头渗出汗水的时候,他才放下手中的火钳。

    从后庭花园寝宫离开后,培迪便感觉到一股渗入骨髓的凉意时刻伴随着他。火焰驱散不了它,再厚的衣服也拿它没有办法。

    这一小段时间里,培迪彻底明白‘高处不胜寒’的意义所在。

    作为王国的统治者,他拥有广阔无际的国土,统治着上千万的民众,

    他高高在上,仿佛无所不能,

    但实际上,他连走出城堡都很困难。

    王国内所有人都在试图用谎言来欺骗他,而他只能从华丽词语下的报告书中去观察整个国家。

    以前,培迪总是觉得劳博特皇帝太蠢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帝国已经烂到骨子里,但作为皇帝的劳博特却丝毫不知情。

    他暗地里对劳博特和辛达的统治唾之以鼻,

    他自信的认为自己肯定不会走这两人的老路,因为他认为自己非常聪明。

    而事实上,他确实很聪明。因为十三年前那场诡异的穿越,让他拥有别人所不能拥有的卓越见识,后来研究学问更让他获得了无数的知识,这些知识让他变得富有智慧。

    小时候别人会夸他聪明,成年后所有人都有说他富有智慧,当他加冕为王后,这种夸赞更是无时无刻伴随着他。

    每个人都喜欢听赞美的语言,培迪不是圣贤,他也喜欢。在这些赞美之声中,慢慢的让培迪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

    作为无所不能的国王,也就自然而然的认为没有人可以欺骗他,没有人敢违背他们的意志。

    但他不知道,在他所在的高台下,有成千上万双眼睛每时每刻都在盯着他看。他们会拿着放大镜观察着他身上每一个地方,研究他每一句话背后的含义。

    当这些人把他研究透彻后,谎言便开始出现…

    作为统治者,当你选择相信这些谎言后,更大的谎言便会编制在你的身边。当所有人都习惯用谎言的时候,这个国家就会慢慢腐烂。

    培迪以前对父亲的告诫不以为然,因为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辨别的谎言。但当谎言真正降临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却一点察觉都没有。

    “这就是所谓的‘怀疑一切,又要相信一切’吗?”培迪喃喃低语,脑海里猛然间有响起前段时间自己的表现,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壁火里面升腾的火焰在慢慢降低,培迪不再往里面增加炭火,他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身后,身后一个人都有没有。他的扈从和近臣都不再身边,亦或者是他根本有信得过的近臣和扈从。

    过了许久,他站起身离开了温暖的壁炉,走到门口打开房门。门口的护卫队长威利爵士以及扈从罗里-格瑞达骑士立刻低头行礼。

    “去告诉我的王后,今天中午我将去母后那里用餐。”

    当罗里-格瑞达点头的时候,培迪又继续说道:“让茜拉马恩爵士以及埃德温-菲林爵士也务必前来。”

    …

    王国警察局,在旧克鲁领时期拥有无上的权利。

    但随着王国政权建立,戴西里-庞博的内阁组建后,警察局的权威正在一天天降低。后来,局长唐莱特失去直接觐见国王的权利后,警察局的地位更是跌入了谷底。

    城市守备兵团的建立,更是让各地城市街面上的警员消失得无隐无踪。

    但警察局就真的失去了往日权柄吗?

    在王国大多数贵族眼中也许是这样的,因为内阁出现后他们不再需要依靠警察局就能维护自己的利益。

    在底层民众心理,警察局依旧高高早上。

    今天,国王陛下时隔三个来月后再次召见了警察局长。

    当汉妮娜男爵和唐莱特回到警察局位于暮色广场旁边的总部时,所有的警员们都开始猜想这次国王召见的目的。

    局长办公室,

    唐莱特把他的书记官和秘书都请了出去,当房间里只剩下他和汉妮娜男爵的时候,他打开了房间里的隔音魔法阵。

    “你怎么这么冲动,这个任务是随便能接的吗?”汉妮娜男爵语言中带着些许不满,她走到房间角落木柜从抽屉里翻出一瓶红色的药剂,熟练的用嘴咬开上面的瓶塞后仰头便喝。

    “我们别无选择,老师。”唐莱特望着汉妮娜,“这一次,国王陛下是认真的,您虽然先比我认识陛下,但您并不了解他,他现在早已不帝都的治安官…您知道在去年,他处死了多少贵族吗?”

    汉妮娜皱着眉,唐莱特继续说道:“去年大概也是这个时候,有人提供了一份名单给陛下,陛下把那份名单给了我,让我抓捕上面他标记过的人…我如实照办,最后,这些人全部被处死,我们对外宣布只处死了三十六人…是的,当时我们确实只处死了这些人,但后来我又陆陆续续的接到陛下递过来的名单…有一段时间,我甚至在怀疑我是否把整个克鲁领的贵族都逮捕完了!”

    “你…”

    “我以为您知道这些。”唐莱特打断了他老师的话,“但现在看来,您并不清楚,您甚至不知道我们服务的国王陛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许他在您的眼里他还是一个孩子,我刚开始看见他的时候,也这么想过…选择一个容易控制的孩子,然后实现我们理想…”

    “老师,您还是放弃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吧。”唐莱特告诫道,“陛下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他也许会在某个时候做出一些极其愚蠢而又幼稚的决定,但当他认真起来的时候,没有人可以违抗他的意志…”

    “这里不是帝都,国王陛下也不是劳博特或者辛达,他的国王权力来自于他自身。你眼里看见的是戴西里-庞博日渐成熟的权柄,但在我眼里他们的权柄随时都有可能会覆灭。”

    汉妮娜皱着眉,“就算是国王,也不能与整个王国为敌!”

    “这是克鲁里亚王国,而非旧帝国…您看见的只是以前的旧克鲁领,您只看见了戴西里-庞博身后的贵族代表,但这个王国拥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他们早已在暗中积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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