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正殿,御书房。

    夜过三更,案上的烛火已命人换过两次,门窗紧闭,此刻烛火幽幽,只有蚊虫飞过时,才颤起一丝微动。

    老太监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弯着身子递到案前,抬眼看了一下那人,又将药碗轻声搁在桌上。

    “皇上,三更了,吃了药早些歇了吧,奏折明儿再看,搁这儿它也跑不了,还是龙体要紧。”

    盛治帝手上的墨笔一顿,缓缓抬起头,眼睛鼓鼓地问,“三更了?”

    老太监点头,“哎,三更了,又该用药了。”

    盛治帝放下笔,往后一躺,用手指轻轻按压着太阳穴,看起来特别疲惫。

    “皇上,您可是又感觉身子不适?要不要宣御医看看?”

    盛治帝闭着眼叹了口气,冲他摆摆手,“不用了,那帮庸医,只会开些难用的方子,朕这病,怕是不久矣……哎……”

    “皇上龙体康健,只是寻日里太用心朝政,累着了。”

    老太监是从小跟在盛治帝身边的,自然什么事都明然于胸。

    外人常言盛治帝不近女色,后宫佳丽三千,却没一人能入他眼。

    但是只有他知道,盛治帝哪里是不近女色,只是心中所爱,早已香消玉殒。

    自从端元皇后去世之后,盛治帝便将朝政视为所有,夜夜宿在御书房中,想要用忙碌来麻痹自己罢了。

    “福禄,上一次那丫头的针灸之法,倒还不错,明日宣她进宫吧。”

    闻言,老太监一惊,“皇上是说洛三小姐?”

    见皇上点头,老太监才将洛府今日发生的事一一回禀了一番。

    还着重说了林杳没死的事,之后又说,“难得皇上如此看重她,如此大命之人,他日,定能辅佐三王爷成就一番大事,是根好苗子。”

    盛治帝神色严肃,一眼扫过去,老太监立马住了声,忙着跪下来,“皇上恕罪,是,是老奴失言了。”

    自古圣心难测,哪怕是皇上身边最宠信的人,也是捧着脑袋在做事。

    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哈哈哈……现在,你倒是比朕,还忧心越儿了。”盛治帝并没有怪罪,反倒和他开起了玩笑,现在能知道他心思的人,只怕也只有眼前这个伴了他几十年的老太监了。

    “是,是,三王爷也是老奴从小看着长大的,打心眼儿里心疼,若不是知道皇上您是有意为之,少不得还想替三王爷多说几句好话。”

    “好了,起来吧,朕这么些年的所作所为,你是最为清楚的,向着他也好。”

    盛治帝看起来很满意他的表现,想着若是自己先行一步,能留下一个心腹给自己最爱的儿子,那也算是没辜负了那个人。

    “那张药单,可有送到手?”过了许久,突然,盛治帝凝眸一问,声音也低下去不少。

    老太监点点头,“按照皇上吩咐,药单已经送到三小姐手中,相信很快,三王爷那边也会有所行动,只是……”

    老太监一顿,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门口,“只是,若三王爷急功近利,先一步抢在宁王前头,皇上这边,可不好办。”

    “放心,他抢不了。”

    盛治帝斜眸一弯,一个笑容扬起,若是有同时见过萧承越笑容的人,此刻一定会想到,这父子二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对了皇上,听说今日,皇后娘娘召见了沈侧妃,说是叙叙旧,只怕这其中用意,也不浅呐。”

    如今的皇后娘娘,正是当初的西宫嘉懿皇后郑雾蝉。

    郑雾蝉本是前任左丞相郑言之女。

    当年天虞王朝建国初期,护国大将军刘奇联合当时的左丞相郑言,以易主江山为威胁,逼迫当年的盛治帝娶了郑雾蝉为平妻,封为嘉懿皇后,与端元皇后分掌东西两宫。

    后来端元皇后薨逝,六宫大权便尽数落到郑雾蝉手中,顺宏帝改国号为盛治,但一直对她很是冷淡。

    这也直接导致了郑雾蝉膝下一直无子,于是用尽心机将端元皇后的二儿子萧景珣过继到了身边,想要以此要挟盛治帝,几次三番将萧承越置之死地。

    萧承越十岁那年,郑雾蝉和言挑衅,盛治帝为了保护萧承越,只能将十岁的萧承越送往边疆打仗。

    但也借机在他身边安放了不少忠诚将领辅佐,直接引导出了后来的“战神”。

    萧承越十五岁那年,功成归来,以一己之力将刘奇废于马下,郑言下位。郑雾蝉又借机生事,将自己的亲侄女沈云念送进三王府中,成了萧承越侧妃。

    便正是今日的沈侧妃。

    这些年郑雾蝉明面上规规矩矩,但盛治帝比谁都清楚她的野心,她依旧想致萧承越于死地,以报当年的“戒马之仇”。

    现在郑雾蝉手中能用的棋子,也就不过沈云念和萧景珣了,不过萧景珣寻日养花弄草,身子又弱,除了关键时候能用来威胁萧承越,基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所以重中之重,还是在于沈云念,这个安放在萧承越身边的人。

    “她什么心思,只怕越儿比朕都清楚,朕相信他。”

    盛治帝满意地笑着,继续持笔书写。

    老太监应和地点头,晃眼一过,只见桌案上,盛治帝笔下的几个字赫然是,“天子昭:立储诏书”!

    ……

    冬日里,最难能可贵的美景,便是大雪无痕过,满园梅蕊香。

    经过两日的休息,林杳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但依旧躲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有出去。

    不是怕了洛府中的那些人,而是以她这伤势愈合的速度,怕出去引起别人的怀疑,况且她现在的身体确实也大不如从前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趁着洛清婉也在养伤,这两日,还真落个清静,心情也不自觉地好起来。

    “小姐,这两日三王爷差人送来好多药材补品,您身上的伤好的如此之快,定是因为三王爷的药,三王爷对您可真好啊,比宁王爷好多了。”

    丑丑从屋里出来,将一个暖炉塞到她手中,又为她系上披风。

    “也不知道,三王爷什么时候会再来看您。”丑丑继续说着,脸上梨窝浅浅,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开始笑,边笑还边咂咂嘴。

    “只怕你盼的不是三王爷,是他身边的侍卫小哥哥吧?他们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值得你这么为他们说话。”

    林杳还在疑惑,怎么丑丑这丫头就见了萧承越几次,便一直在她跟前念叨,这么容易就被人收买了。

    刚刚看她的样子,林杳才恍然大悟,因为每次孔凌风出现,都会给丑丑这丫头带好吃的。

    这丫头,纯属吃货一枚!

    “我……我,我哪有。”丑丑眼珠子滴溜滴溜转了两圈,鼓起腮帮,抬眼一眨一眨地瞧着她,“我就是看三王爷对小姐好,才吃他东西的,要是他对小姐不好,就是再好吃丑丑也不会动。”

    小孩子,爱吃爱玩儿是天性,林杳轻轻笑着,伸手捏住她的小脸,并没有要怪她的意思。

    但太过天真单纯,有时候也未必是好事。

    既然丑丑是跟在她身边的,林杳自然也希望她能成长得快些,他日若是自己不在,她一个人也能自保,至少不会再被洛清婉那样的人欺负。

    林杳低头看着她,一本正经道,“丑丑,不是所有人对你好就是真的,表面上的东西,只有经历过时间,才能辨出真假,而你自己,也要学会如何去分辨。”

    她口中所谓的萧承越对她的那些好,不过都是为了能利用她罢了,就像萧承越自己说的,如果她死了,谁来救治边北的灾民,谁来助他成就大事。

    他们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

    丑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把扑倒在林杳怀里紧紧地抱住她,“虽然丑丑不知道小姐想要做什么,但是丑丑知道,不管小姐想要做什么,都不是一个人,因为丑丑会永远陪着小姐,不会让小姐孤单。”

    “傻丫头,那你以后嫁人可怎么办?”

    “嫁人?”丑丑扬起脸,“小姐嫁人吗?反正丑丑要跟小姐在一起,不管去哪里。”

    林杳垂眸淡淡地笑了,嫁人?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不管前世今生,她都注定只能孤孑一身。

    “小姐,屋外风大,咱还是回屋吧。”

    这边,林杳刚刚回屋躺下,便听见屋外传来了声音。

    “宁王爷这边请。”声音不大不小,但房门开着,林杳正好能听得清楚。

    说曹操曹操到,传闻了这么久的宁王,今日,终于肯现身了。

    林杳冷笑,冲丑丑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盖过被子,闭眼躺好,现在的她,在外人眼里,还是个身受重伤的病人。

    很快,便听到有人来到了门前,丑丑守在门口,朝来人施礼,还故意大声地念出来,“给宁王爷请安,给老爷请安。”

    洛亭安竟然也来了!

    林杳静静地躺着,心下思索,一场大戏,即将要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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