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怎么看?”李芳远笑了笑,问道。

    “这个,”金南轩把信封拿过来看了看,又看了一遍内容,抬头道:“大王,原来的信封就是这样子的吗?”

    “是的。”

    “那末将就有些怀疑倭人的诚意了?”

    “为何?”

    “首先,”金南轩拿过信封,晃了晃:“信封上是空白的,没有指明送给谁,说明送信人不想让别人知道;其次,是这信的落款,”金南轩指着信纸的下边,道:“这是大内盛见的印鉴,并没有倭国太政大臣足利义满的印鉴。”

    “因此,末将以为,倭国诚意不足,说明他们仍然没有和明廷对抗的决心,只是在利用我们而已。”

    “呵呵,南轩,你很细心,也很敏感,但是事情不能这么看,”李芳远拿过信件,将其装入信封里,然后放在桌案上,轻拍几下,然后轻声道:“不敢公开和明廷对抗是很自然的事情,即使是本王,如果能够缴天之幸击败明军,再回汉京,本王还是要向明廷称臣的,而且不会再派兵越过慈悲岭,不会再挑衅明廷,这无关决心、意志,都是形势使然!在大明身边,我们不得不如此!历朝历代,并非没有明主贤君,但是自汉、唐、辽、金、元、明以来,我们朝鲜,根本就不是对手。”

    听到李芳远言语中的颓然,金南轩默然无语,李芳远说的是实话,朝鲜是不可能和大明平起平坐的啊!

    “同样,即使倭国在九州击退明军,他们也是要称臣的,否则,明廷家大业大,为了面子必然继续征讨,而倭国国小民弱,是经不起大规模战争,一旦倭国国内困顿,必然会起变故,足利义满的室町幕府恐怕就要垮台了,昔日的镰仓幕府,不就是被这两次战争拖垮的吗?”

    “末将明白了,”金南轩对李芳远的冷静和远见卓识所折服,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那这封信是怎么回事呢?是足利义满的意思吗?”

    “应该是,之所以通过大内盛见的名义来信,本王以为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就是前面说过的,足利义满对明廷还是恐惧的,不敢留下把柄;第二个原因则九州的大内氏,和朝鲜有些渊源,昔日三国时期,百济圣明王的三皇子圣琳亲王就是他们的祖先,”说到这里,李芳远停了一下,忽然神色大变,不过却很快平复下来:“本王明白了,足利义满还隐含一个意思,那就是让本王向其称臣!”

    “什么?”金南轩霍然站起:“他怎么敢?”。

    “坐下,你坐下,”李芳远勉强笑了笑,同时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坐下:“如今这情况,他没什么不敢的,况且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先例。”

    “先例?”

    看着金南轩疑惑的眼神,李芳远蹙起眉头,似乎在回想一些事情:“昔日三国时期,百济被灭后,曾经有一次短暂复国,南轩听说过吗?”

    “这个,末将读书不多,还望大王赎罪。”

    “无妨,这也是本王当年考进士时看的一些闲书,当年百济被灭后,所有的王族都被唐军带走,但百济还有一个叫扶余丰的王子在倭国当质子,他为了复国,就在倭国的支持下返回百济,当时百姓纷纷响应,但是唐军太强大了,在白川口一战,尽灭倭国、百济联军,百济复国失去希望,据说这个扶余丰以后就留在倭国。”

    “那这个大内盛见是扶余丰的后代?”

    “有这个可能,但是据他们自己说,是百济圣明王的三皇子圣琳亲王的后代,不过这个都不重要,他们确实是百济王族的后代,这一点基本可以确定。”

    “大王真是博学多才,连这个都知道。”金南轩发自由衷的佩服道。

    “其实这个也没什么用。”李芳远用食指按压了一下太阳穴,摇了摇头,然后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

    “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李芳远站起来,看向墙上分析过无数遍的地图,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会儿,道:“回信给足利义满,本王会主动出击,牵制住明军南下步伐,但是本王需要粮食一百万石,需要倭刀一万把,盔甲,盔甲就算了,他们也没多少。”

    “总之,告诉他们,如果本王败了,那么明军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会指日南下,让足利义满掂量一下吧。”

    金南轩犹豫了一下,想说王上要的太多了,但想了想,多要一些没坏处,万一对方给了呢?

    ......

    倭国,九州,博多港。

    足利义满站在港口的最高处,身着白色僧袍,飘逸出尘,他盯着正在不断加高的沿海防线,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川君,你过来一下。”

    “是,太政大臣阁下!”

    站在外圈的今川贞世没有想到足利义满会叫自己,所以愣了一下,才赶紧答应一声,低头小步跑到足利义满的身前。

    足利义满盯着低头侍立的今川贞世,脑海里不由的想起了许多东西,不过足利义满努力将其排解出去,脸上挂着笑容,拉着今川贞世的手,道:“今川君,你是幕府的老人了,当年平定九州,你立下了汗马功劳,这里的一草一木你应该都了如指掌,如今明国入侵在即,本大臣很是担心,不知道这道防线能不能发挥作用?”

    “这个,”今川贞世抿了抿嘴,低声道:“太政大臣阁下,自今川发誓不再参与任何政事后,已经把这些统统忘记了,这两年,贞世都在整理书稿。”

    “呵呵,本大臣听说,是《难太平记》吧,,今川君一生戎马,经历颇丰,肯定是难得的好书,写好之后,一定要给本大臣看看。”

    “一定,一定,谢太政大臣阁下。”

    “可是,”足利义满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今川君是否还在怪罪本大臣?”

    “没有,完全没有。”须发皆白的今川贞世吓得跪倒在地,叩首道:“贞世能够保此头颅,了此残生,此生已足,绝对没有任何怨言。”

    “好了,好了,今川君,本大臣只是戏言,”足利义满伸手拉起今川贞世,指着西方,道:“西方的明国是个庞然大物,本大臣一直对其敬而远之,但是这一次恐怕不行了,明国必然会从朝鲜侵略我国,在这危急存亡之秋,今川君难道都不愿意出山帮助我吗?”

    “就如同当年你为幕府平定南朝,统一日本,可以吗?”

    听着主君的殷切话语,今川贞世似乎也很受感动,他拱手道:“大人,今川已经垂垂老矣,今年已经是八十整岁了,不能再为主君骑马打仗了,所以今川只能帮大人出出主意,而且等明军退去,还望大人能放贞世回老家,让贞世过上一段安稳的生活。”

    “这个本大臣可以答应你。”足利义满没有任何犹豫,满口答应。

    “多谢主君。”

    足利义满见今川贞世答应了,非常高兴,立刻令人拿过一张地图,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向今川贞世解释布防的情况。

    今川贞世是幕府的老人了,从四十五岁开始,在九州征战了二十一年,彻底降服了南朝,平定了九州,但三年后就被罢免了九州探题(相当于九州岛总管之类的官员),然后被大内义弘的叛乱牵连,差点死于非命,最后在三年前以不参与任何政事的条件与幕府和解,从此在家养老。

    这次九州布防的事情,事关倭国国运,足利义满需要一切能够帮得上忙的人,所以就把赋闲在家的今川贞世也叫了过来,这个老家伙在九州征战了二十多年,对这里的异常熟悉,而且其为人细致,老谋深算,应该能帮得上忙。

    ......

    “大人,能让贞世看一看济州岛海战的资料吗?”

    “可以!”

    “大人,您这里有明军在朝鲜的布防情况吗?”

    “有,给你一份。”

    ......

    “明军的战舰上,能够发射炮弹,谁知道能打多远?”

    “这个,估计几百步吧。”

    “那光有防线还是不够的,恐怕要在这些海域沉船,阻止明军靠岸,否则一旦明军在岸上立住脚,就麻烦了。”

    “这个......可以,义持你去办这件事!”

    “是,父亲。”

    ......

    “还有,对马岛、一岐岛上,要设立瞭望哨,一旦明军前来,可以提前示警。”

    “可以。”

    “太政大臣阁下,除了增加军力,加强戒备之外,还要防止明军偷袭其他港口,似乎明军的舰船性能似乎还要在元军之上。”

    “嗯,本大臣会考虑。”

    “最好在博多附近坚壁清野,同时准备毒药,一旦博多失守,我军将退守内地继续抵抗,要向食物、水源投毒,要让上岸的明军渴死、饿死,一旦明军疲惫,我军就可以反击,将其赶下海去。”

    “......可以,没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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