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入秋,夏天的炎热还未退出,整个北方边境的贸易、军事重镇上谷郡,驮载毛皮、筋骨,驱赶马匹的商队如往常般来去官道间。

    冀州袁绍战败的消息在这边还在发酵,对于上谷郡乃至北地其他郡县的百姓、商人、士兵等等中下结构中的人来讲,入秋后的炎热掩盖不了这消息欢喜的情绪,四世三公、世家名门对他们没有任何意义,相反,更安于衣食无忧的现状。

    消息传来之后,原本亲近北地狼王的一批商贾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终日都是乐开了花的模样,至于贸易上与世家的冲突在眼下已经是不值一提的新了,毕竟往后的好日子又延长了许多。

    而另一边,镇北将军府、上谷郡府衙在这样的气氛下,一直暗中推动商人消息网络的形成,这样热烈气氛下面,由从草原回来的商队派出了快马,先行回到治所沮阳。

    “夫人,北面已经来了消息,几支鲜卑骑兵失去联系,恐怕在里面任职的督骑已经惨遭不测。”

    府郇圃间,几双脚步走在碎石铺砌的小路上,秋蝉最后的嘶鸣声中,并行左侧的王烈抬起头,看到飞鸟落在伸到道中间的枝头上,他声音落下后,另一侧的邴原点点头,“老夫在鲜卑待了数年,熟知脾性,普通牧民绝不会复反,新生一代鲜卑人大多会汉话,喜我汉人衣裳,甚至冬天很难再冻饿死人,他们也习惯用牧羊、牧糯与我大汉交换,再他们再拿刀兵抢夺,除非有比现在更大的利益才行。”

    “邴郡丞说的是。”王烈概长须咧嘴笑起来,“主公大概也参详了当初刘幽州与鲜卑、乌桓互市的方法,但终归还是主公把鲜卑栓死了,把依赖这二字体现的淋淋韭。”

    俩人行走的后方,被侍女簇拥的女子高挽发髻,一身黑色衣裙,珠玉红润的嘴角含着笑容听着他们说话,蔡琰虽然贵为公孙止的夫人,但前面两位,乃是有官位在身,她终究要礼让三分,保持一些距离。

    “..那么,锁奴带兵南下,还是另去他处?我夫君麾下将士从未有白死的道理。”

    待到对方说完,蔡琰这才缓缓开口插话进去,她交着手背呈在下腹,看着回过头来的两位郡中官员,眼帘眯了起来,嘴角还带着笑意:“他们既然着了汉人衣裳,便是该行我汉家礼仪,说叛就叛,若不严惩,岂不让后来者心存侥幸?!”

    “夫人的意思?”

    “按失去联系的鲜卑兵马,合拢不过万骑,无攻城之力,妾身以为锁奴该是去歠仇水,解救他鲜卑八万牧民,就在那里把他杀了吧。”

    一支盛开的花朵在她手中折断,花瓣一片片落下,精致的绣鞋踩过地上的花瓣,灿烂的天光里,就听蔡琰的声音轻声在说:“去信给去卑单于,他好像有一支骑兵驻扎附近,让他把锁奴缠住,待我夫君回城后,再做定夺。”

    说话的女子虽然不是主事之人,但她的话在这座城中终究是有一些分量的,邴原、王烈二人原本也有这样的打算,自然是应允下来。

    不久,一队快马持着书函飞速出城,朝马城方向过去.

    与此同时,相距歠仇水四百多里的辽西草原上,上万人的骑兵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般朝南而下。

    “加快马速,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部落休整!”鲜卑话在队伍中大喊。

    “呼嗬!”

    浩浩荡荡的队伍中,同样也有不少凶戾尖锐的声音发出回应,偶尔路过傍水放牧的型部落,看到有人朝他们看过来,马背上的骑士挥舞刀锋指着对方,用着鲜卑话:“回去!”

    吓得一名鲜卑妇女连忙将自己孩子抱起,转身就朝帐篷钻进去,男人意识到什么,用着汉话朝正要出来的汉人书生低声喝斥:“进去,不要出来。”

    不久,视野中漫山遍野铺开的骑兵队伍方才过去,消弭在远方,此时已近午时,天光正是炎热的时候,锁奴带着这支一万骑兵从中部草原连夜出来,走走停停下已经过去两百多里路,大抵是想要效仿公孙止那种闪电快袭的战术,直接拿下歠仇水,转移牧民。

    “让后面的人停下,原地休息,给马喂水。”

    发下命令后,锁奴翻身下马,拍了拍马屁股,让它自己去啃食青草,便是将马鞭丢到地上,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再往下一百里是丁零人的部落,当初俘虏这批人,公孙止却将他们丢到我鲜卑旁边,想要扼制于我”

    野狼泥促马到了这边停下,从马背跳下,将水袋递给对方,然后朝地上粗野的吐了吐口水:“单于,那我们干脆把丁零人杀一遍再过去,看着那些北面冰天雪地里的丁零人就不爽快。”

    “不要耽搁时间。”锁奴将水袋还给他,起身豪迈的摆了摆手:“若换做公孙止来打这程,他绝不会在个人喜好上犹豫,我草原男儿从不畏惧流血,更不能做这种无智的事来!”

    一路南下而来,虽然仿照公孙止的快袭,但万人骑兵的动静又岂能会小?眼下的辽西草原上,数年的安稳,小部落林立,沿途惊起的动静,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规模,只是相隔边地太远,纵然有人想要通报消息,一时间也难以赶在对方前面。

    就在锁奴、胡戴野狼泥领着一万鲜卑骑兵对歠仇水展开长途突袭的时候,远在幽州昌平的那支军队已经开进了居庸关,公孙止面见了守将单经,一块吃了午饭,又说了些安抚对方的话,方才继续踏上返程的路途。

    山麓间偶尔有凉风吹过来,山野之中不时有鸟鸣和蝉鸣交织在一起或轻快、或低沉的传来,公孙止嚷铁盔让额头上温热的汗水侵在这股凉风里,视野之中,曳的树叶微微有些发黄了。

    “离开时,还是开春不久,眼下回来又到秋天了。”

    不远处,火红的赤兔马缓缓靠近,着兽面连环铠的男人也望了望满山的青绿,笑了笑:“上谷郡的秋色很美,好在能赶上这道风景。”

    吕布微微偏过头,话语顿了一下,“对了,刚刚后方有消息过来,有一支军队吊在后面,好像是文丑。”

    “文丑?”视线从官道上蜿蜒而行的军队身影中收回来,公孙止皱了皱眉头,招来一名传令兵:“派出一骑过去问问,那位河北四庭柱之一的文丑,来我这里想做什么。”

    吕布望着快马离去,笑起来:“某家觉得,他是来投公孙都督的,他文丑背桩名被坐实,袁绍的三个儿子怎么留他?”笑容随后渐渐消下去,目光转去山野:“就如我当初一般。”

    “温侯会记恨我杀司马懿的事吗?”

    “记恨什么?难道还能杀了你?呈血勇和匹夫乱来是两回事,这些年过来,我吕布难道还未有长进?”

    吕布收回目光,抚了抚赤兔的鬃毛,“眼下就做一个纯粹的将领,打纯粹的仗,才是最难得的。”

    徐州之战后,这位在中原纵横一时,打下莫大名头的虓虎,在上谷郡一坐就是多年,虽然巅峰还未过去,但多少对于往事一些打击中看清了许多从前未看清的事情,翻看的兵书也有好几卷,或许待巅峰过后,公孙止能看到一位安心坐镇指挥的帅才吕布,而非冲锋陷阵的猛将了。

    “..而你,公孙,从前与你相识时,记忆里可是狂野凶戾的一头狼,好像整个天下都是你的猎郴般。”吕布转过头来看着他,“而现在却变得越来越像曹操、袁绍那样的人了,变得虚伪!”

    远方,有斥候身影与队伍擦肩而过,朝这边奔来。

    新上,公孙止望着那远来的骑士,语气平淡而缓慢,“不变能怎么办?队伍越来越大,这世道随时都会打仗,往日的菱角终究会磨平,四蠢夺来的也喂不饱那么多张嘴,既然那些弟兄们不能变,就只能我来作出改变。这就是我与温侯的区别。”

    “说不过你。”

    吕布提着画戟曳,正要离开,下方的斥候已经过来这边,人影飞快跳下马背,躬身拱手:“启禀主公,上谷郡有急信过来。”

    旁边屹立的巨汉上前从斥候手中接过素帛,专递马背上的公孙止,那边正骑马下坡离开的身影,回头见到公孙止眉头紧皱,随即勒马停下:“何事?”

    “这个锁奴!”

    公孙止陡然吼了一声,猛的挥手,那张素帛被扔在了地上,“前年年关的时候才敲打过他,现在竟反了。”周围,典韦、李恪等将领望过来,声音叫嚷:“主公,那还等什么,兄弟们还能打,一帮鲜卑猴子还能窜上天不成。”

    “看来是你把别人逼急了。”吕布也说了句。

    绝影背上,公孙止直起身子,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盯着被自己扔下去的情报,“...锁奴此时趁机作乱,看准了不管我赢不赢的了,都会元气大伤,而且路途遥远,足够他有时间撤走鲜卑王庭的鲜卑人质,从我这里学来的闪电快袭想要直取歠仇水”

    弯刀缓缓从鞘中拔出,声音低沉:“..这些年,看来让鲜卑人过的太惬意了,都快忘记我公孙止的刀曾经砍下过数万鲜卑人的脑袋,传令——”

    “不如让我去。”

    吕布的声音陡然打断,在斜坡上提戟驻马:“从五原出来入并州、入中原,想想已经有很多年没杀胡人了,他们大概也忘记我吕布是怎得来飞将名头,那是杀他们,杀出来的!”

    “温侯过去我自然放心,只是此次鲜卑有一万余骑。”

    “哈哈哈——”戟尖晃动,火红战马上,威猛的身形一勒缰绳,调转过马头大声笑了出来,下一秒,话语豪迈的传开:“公孙,刚刚我已经说过了.男儿在世,岂能畏畏缩缩,当追逐最凶猛的猎物,斩杀最强大的敌人!”

    披风一展,马蹄轰然踏响朝下飞驰,“虽千军万马在前,我吕布又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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