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八月对威廉来说,并不是一个幸运的月份,因为自己可是一点都没有感到八月假期的幸福,当然,这里面是不包括与伊丽莎白爱情上的甜蜜。

    威廉的不开心,同样还是要从,柏林的法兰西大街51号,波美拉尼亚的克莱斯特伯爵在柏林的住所,开始谈起。

    已经在柏林政界与报业媒体中,颇有些名气的“反对武装干涉智利内政,维护南美和平”政治沙龙,正在这里召开。

    一大帮子唯恐天下不乱就没有大新闻的记者,与同样是反对帝国主义侵略他国的极端左翼的社会党人,一起挤在一楼狭小的客厅里。

    热烈....激动?或者用声嘶力竭的呐喊,才能确切的形容客厅里的气氛。

    “反对战争!反对侵略!”

    “不能把邪恶的战争,强加给爱好和平秘鲁与玻利维亚人头上!”

    “南美人的事务应该交给南美人,反对干涉,反对强权!”

    “全世界无产阶级是一家,团结起来,打倒帝国主义,打倒资本家!”

    “伟大的无产阶级同胞们,团结起来!反对剥削,反对压迫!”

    .......

    混在法兰西大街51号里的柏林警察局的便衣警察,与柏林内政部的密探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乱哄哄的一切,左翼极端的社会主义者们,在会场中间跳着脚高喊着反战、反压迫的口号,周围尽是一大群柏林,乃至国外的记者,在玩命的拍照。

    伪装成记者的便衣警察与密探们,一边张着嘴不停的吸气,一边在本子上奋力的记下了,不断走进法兰西大街51号的,波美拉尼亚的埃瓦尔德-冯-克莱斯特伯爵、萨克森省的恩斯特-冯-迈尔男爵、巴伐利亚的弗雷德里希-冯-奥尔巴赫男爵、还有汉诺威的、勃兰登堡的、图林根的、波森的某某大容克的名字。

    那怕是再见多识广,谁能相信这些大容克们,居然都是那些正受到德国政府通缉的极端社会主义者们的支持者,普鲁士的大容克们竟然开始公然的在违反德国法律....

    自己的长官或者头头们绝对不会相信自己的报告,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明天一早柏林的各大报纸上,一定会有佐证自己情报的照片。

    与一楼客厅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二楼寂静的会议室,会议室挤进来的人,看起来比楼下的客厅还要多,平时十分注重人与人之间身体距离的容克贵族,像一群拥挤的沙丁鱼,堆积在会议室里。

    名贵的香水味混杂着汗臭、体味和狐臭的怪异气味,在紧闭着窗户与大门的会议室内不停的盘旋游走,但所有的人都紧闭着嘴巴,控制着呼吸,居然寂静的像空无一人似的。

    克莱斯特伯爵家中几个身强力壮的仆从,正堵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奋力的阻挡那些试图冲向二楼,要来采访土地容克们的记者们。

    面前的极端吵杂与背后的极端寂静,让这些个仆从们在心中,忍不住胡乱的揣测到,“那间小会议室里,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密道,否则如何塞得进,这么多的贵族老爷?”

    就像是那么一瞬间的事,空气中的香水与汗臭混合的味道,统统敌不住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一股恶臭,这股恶臭终于将会议室内那令人窒息的压力推到了极致。

    “谁?!谁他妈的放的屁!”随着这一句低声的怒骂,脆弱的平衡最终被打破了,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宣泄的口子。

    “是不是你,狗娘养的恩斯特!”

    “放屁,怎么可能是我,我看是沃尔夫冈那个蠢货放的!”

    “无耻的混蛋,这种味道,只有你这个波森的乡下农民才能放的出!”

    “波森是乡下?!你个汉诺威暖床娘生出的杂种!”

    “你别推我,你这个浑身狐臭的萨克森人!”

    “别挡着我,你要敲碎那个北普鲁士蠢货的脑袋!,”

    .......

    突然爆发出来的咒骂与争吵,终于让守在楼梯上的待从们暗自出了一口气,果然没有密室,贵族老爷们真的在房间里。

    只是,只是贵族老爷们爆粗口骂人的本事,一点都不比自己这个下人来的文雅与高贵呀。

    “轰!”的一声,橡木做的大门被生生的从里面挤开,一大帮的容克老爷们,一手捂着鼻子,一手互相推搡着,咒骂着,从里面蜂拥而出。

    在某位来自勃兰登堡乡下的侍从眼里,他们像极了乡下的猪圈打开后,那一群带着臭气,互相拥挤嘶叫着的猪。

    好几对,早就互相看不顺眼的容克老爷们,秉着能动手绝不啰嗦的态度,开始挥起了拳头,这种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奇景,让楼梯上的记者们就像闻见了血腥味的鲨鱼,扑腾着,挣扎着,奋不顾身的扑向二楼,一定要把眼前全武行的一切,详细又详细的展现给柏林的读者们。

    “够了,都给我住手!”房子的主人克莱斯特伯爵,挥着双臂声嘶力竭的高喊着,“查理、博尔特还有你,去给我把记者都赶出房子,还有,让那些该死的社会主义者也滚蛋!”

    “如果不滚,就通知柏林警察局!”克莱斯特伯爵忍不住,向仆从叮咛了一句后,冲进了早已打成乱麻球的容克老爷们之中,拼着老命的将每个贵族逐个的拉开。

    克莱斯特伯爵可以让打斗停下了,但却管不住容克老爷们的嘴巴,既然大家都是靠土地农庄生活的土地容克,性格里自然多了一份不服输的硬气。

    立刻有人就将矛头对准了克莱斯特伯爵,“我说埃瓦尔德,从我的祖辈开始,我家就与社会主义分子势不两立,你召集我们说是要谈谈在秘鲁和玻利维亚投资的事,为什么你家里有我势不两立的社会主义者,而且还有柏林的记者!”

    “难道你想让老子与那该死的群社会主义者,一起被放进明天柏林报纸的头条?!”

    “从你祖辈开始?我说奥古斯特,那套邪说不过才几十年,而你的祖辈早死了上百年了!”另一个在刚才动手中吃了亏的家伙,立刻对前一个贵族冷嘲热讽起来。

    “你还没挨够揍,是么?只会哭泣的下萨克森人!”叫奥古斯特的容克,又举起了拳头。

    “谁怕你,敢不敢决斗,你这该死的波森乡下人!”

    眼见刚刚平稳的局势,又要崩了,克莱斯特伯爵急的跳着脚,不顾一切的高喊道,“闭嘴,该死的,都给我闭嘴!”

    “都听我说一句,找社会主义者与记者,并不是我的主意,这都是弗雷德里希,来自巴伐利亚的弗雷德里希-冯-奥尔巴赫男爵的意思!”

    “埃瓦尔德,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高大粗壮的奥尔巴赫男爵,随手拨开身前的人,从墙角撞了进来。

    “我亲爱的,来自波美拉尼亚但泽的克莱斯特伯爵,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准备把今天这场闹剧的责任,都推给我吗?!”站在克莱斯特伯爵面前的奥尔巴赫男爵,凭借高克莱斯特伯爵大半个身子的个头,狠狠的盯着自己的盟友。

    “各位!”奥尔巴赫男爵举起了手,“各位请静一静,请听我说!”

    “我担心有人还不认识我,我就再介绍下自己。我,来自巴伐利亚的弗雷德里希-冯-奥尔巴赫男爵,也是这个所谓的反对武装干涉智利内政,维护南美和平团体的常务执委,同时还是铁谷联盟中有投票权的常务董事。”

    “今天的记者和那群我并不喜欢的社会主义者,的确是我找来的!”奥尔巴赫男爵这句话一出口,人群中立刻响起了巨大的嘘声。

    “先生们,我并不会否认我的行为,这的确是我做的。”奥尔巴赫板着面孔,严肃的说道,“先生们,各位受人尊敬的先生,作为即将失败的秘鲁与玻利维亚的投资失败者,你们难道就不想知道,这背后隐藏的故事?!”

    这句话,立刻让在场的人安静了下来。

    在扫了一眼,已经双眼冒火的克莱斯特男爵之后,奥尔巴赫男爵高声说道,“那是为了让你们去抵制腓特烈皇储发行军事债券,压低价格之后。”

    “他!”奥尔巴赫一指克莱斯特伯爵,“再低价扫货,好弥补他自己的投资失败。”

    “轰!”议论声乍起。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腓特烈皇储刚刚推出的,事关智利的军事债券,而他们这些投资秘鲁与玻利维亚的容克们,今天聚到一起碰面,其中一个重要的议题,就是为了军事债券。

    与智囊兼好朋友格鲁森爵士,以及自己的经济班底讨论之后,腓特烈皇储认可了乔伊观点,智利的事务还是用智利的资源来解决,而来自清国、法国与日本的购买国债资金,赔款与和平保证金,除去酬劳帝国海军的优异表现之外,还是留在德国国内继续发展经济。

    在十九世纪金本位的货币制度下,要想大力推进自己的新经济政策,腓特烈皇储必须保证有足够多的资金投入德国的经济领域,货币投放的越多,经济刺激效果越好。

    最重的是,还无需担心后世纸币投放过量而带来的经济通胀。

    兜里有了钱,自然让腓特烈皇储有了更大的底气去跟德国的银行资本家们,商谈更好、更优惠的借款方案。得益于腓特烈皇储在犹太人与自由主义者中的巨大影响力,毕竟整个欧洲的金融业都以犹太人与经济自由主义者为主,不过三天时间,他们就认购了腓特烈皇储的100万德国金马克的军事债券。

    腓特烈皇储向德国银行业募集的100万德国金马克的债券,不过是一级市场债券,作为精明的银行资本家们,自然要转嫁风险与谋求利润,自然而然的,这批债券就进入了二级债券流通市场。

    与两个月之前大不一样,所有人现在都开始看好,受到德国支持的智利,再加上三年期的军事债券的利息,比之前发行的国债还高,就与法国政府出面做担保发行债券一样,所有喜欢吃钱息有钱人,立刻追捧起这个军事债券。

    很正常的,二级债券市场里,有关智利的军事债券价格自然水涨船高,犹太与德国新兴的银行家们,还没过两天,就连本带利收回对腓特烈皇储的投资。

    尝到甜味的银行家,开始怂恿腓特烈皇储再发行一笔军事债券,数额再大点,步子再快点,比如来个500万金马克的。

    可干涉智利本身就是一场小规模的战争,要知道普丹战争,也不过是花了普鲁士政府500万塔勒的银币,没有人相信秘鲁与玻利维亚联邦军的战斗力,能比的上丹麦和奥地利联军。

    比得上比不上没关系啊,大家不是都等着挣钱么.....

    拥护腓特烈皇储的家伙们需要挣钱,反对腓特烈皇储的人,也要挣钱,所以腓特烈皇储力主发行的军事债券,也成了克莱斯特伯爵想要的挣钱的猎物。

    拿不到一级债券,那就在二级债券市场兴风作浪,用尽一切办法打压二级债券市场的军事债券价格,组织容克们去抵制购买,这是一个明面上的办法,召集极端左翼的社会主义者去抗议,又是暗地里的做法。

    在场的容克也好,社会主义者也好,都是克莱斯特伯爵手中,早已计划好的棋子而已。

    只不过今天,负责操作和组织极端左翼社会主义者的奥尔巴赫男爵,将容克们开会的时间,与召集极端左翼的社会主义者的时间,不那么凑巧的,或者是不经心,亦或是别有目的的,放到了一起,再加上大量的柏林记者,就有了今天这么一出闹剧。

    可这么一出闹剧,却闹破了克莱斯特伯爵的图谋。

    奥尔巴赫男爵说破克莱斯特伯爵图谋的第一个结果,就是这个反智联盟彻底分裂,除了克莱斯特伯爵的小圈子外,就没什么人再相信伯爵的名声。

    名声可是一个正直贵族的生命。,

    第二个结果,就是再次夯实了腓特烈皇储发行的军事债券的信誉。

    有信誉,有利息的债券自然是大卖。

    第三个结果,就是奥尔巴赫男爵从某个秘密的渠道,买到了一大笔与智利相关一级军事债劵,狠狠的赚了一笔。

    最后么,就是躲在法兰西大街51号房屋阴影里的“灰衣主教”霍尔斯坦因,算是对这群土地容克的能力失去了信心。

    “终究,还是要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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