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距离喇叭屯一百八十里远近的王八山,这日夜里自山顶尖处突然爆裂开来,这个红焰焰的裂缝,像一张巨口一般越张越大,一直咧到山脚下。紧接着便是赤红火热的岩浆裹挟着滚滚浓烟喷薄而出,把个王八山连盖掀起,直冲云霄,炸响之声震耳欲聋。顿时,这方圆几十里乱石横飞,成了一片火的汪洋。

    于此同时,就在爆裂声中,忽见两个黑色的人影,从山脚下的裂缝中被横抛了出来,他们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两道长长的弧线,重重地被抛到了五十里开外的狮子峰半山腰上。

    过了很长时间,也许是王八山再次爆裂炸响的轰鸣声,惊醒了横躺在乱石堆里的其中一个人。只见他慢慢地坐起身,似乎有些晕头晕脑,他抬头看看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的夜空。

    此时,西北的半个天空上都是火红火红的颜色,把天色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耳边传来的轰隆隆的震响声——即有从山峰上直落下来的瀑布哄鸣,还有远处传来的让人胆寒的爆炸声和乱哄哄奔跑的野兽嘶鸣声。。。

    他霍得跳起身来,高声叫喊着:“乌拉——!乌拉呱呱——土树太子——!你们在哪儿——”

    “哎哟哟!公子—公子—我在这儿呐!”不远处传来了同伴的回应声,是乌拉呱呱。

    先苏醒过来的人就是小王子牡丹雍,此时,他凭借着奇异的红光,看到了刚刚爬起身来、摇摇晃晃的乌拉呱呱,可是却没听到土树太子的回答。

    牡丹雍朝乌拉呱呱跑过去,急切地问道:“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土树太子呢?”

    乌拉呱呱跳着一只脚,说:“我也不知道——太子——在哪儿。哎哟,我的腿,我的腿好像断了。哎哟,好痛。”

    牡丹雍上前一把扶住他,说:“你先坐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乌拉呱呱硬用手搬着身体来了个180度向后转,只听他嘴里急急地说道:“你看,你看,公子!你快看那边!”

    牡丹雍看到了。

    只见西北方向几十里开外的一个小山头上,正有一股红色的火焰强烈地喷发着,然后滑落到地面上翻滚着向四面推进。远远望过去,就像是火的海洋正在涨潮,不断吞噬侵占着前面的领地。难怪天空都是红色的,难怪有那么大的爆炸声响,难怪所有的生灵们都发出逃亡的怪叫声!天啊,这是——火山喷发了!

    牡丹雍和乌拉呱呱两个人站在半山腰的乱石堆上,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住了。

    半晌,牡丹雍惊悟道:“是土幽国皇宫依附的那座大山吗?天啊,他们呢?怎么就我们两个在这里了?土树太子呢?婉儿公主呢?国王和皇后呢?”

    乌拉呱呱喃喃道:“这里——好像不是土幽界了,是凡间!怎么?就我们两个回到凡间了吗?他们呢?——都完了吗?”他一屁股坐在石头上,腿疼的“哎呀”一声惨叫。

    牡丹雍有些抓狂的感觉,他愤怒地怼乌拉呱呱道:“什么叫都完了?胡说八道!我们不是有他们的‘十字灵符’吗,我们这就回去救他们。”说着,他从衣袖里掏出那个十字架,可是这‘十字灵符’一见天日,立刻化作一道青烟消散了。

    乌拉呱呱一看,也从脖子上摘下‘十字灵符’,刚拿在手里,也立刻化做青烟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绳圈在他手里举着。

    这时候,小蚕宝宝颤巍巍地举着最后一个‘十字灵符’拱出香囊,这个灵符一见风儿,瞬间也化作一股青烟消散了。肉骨碌滚儿身子在战栗,这样的环境对小蚕宝宝来说是可怕的。但是,看到小王子难过得要哭的模样,他又不忍心躲在自己的小房子里不出来。

    他劝道:“小王子啊,看样子,土幽国是陨灭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也许是天道如此,我们是无能为力的。ε=(′ο`*)))唉——”话是这样劝,但他连嘻嘻的习惯用语也都变成叹息了。

    牡丹雍呆呆地看着自己刚才握着‘十字灵符’的、空空如也的手掌,眼泪奔涌而出。他哭道:“都怨我,都是我的过错!王爷爷说过的,法器不当使用就会带来无妄之灾!都是我的错!是我给他们带来了灭顶之灾。呜呜---”。

    此刻,他的眼前不断闪现出土树太子、婉儿小公主和那些他用‘莲花神珠’救治过的土幽人的脸,一种从未感觉过的巨痛直钻心扉。这感觉,他是今生第一次尝到,这种深深的内疚、自己毫无办法去做任何补救的无力感,也是第一次如此强烈地嗞咬着他的内心。他觉得自己心里也正翻滚着一股像山下的那片岩浆一样的东西,所经之处催古拉朽,顷刻之间便成荒芜之地了。

    啊,是的,这一道洪荒之灾,确实摧毁了他所有的优越感,包括一直都暗藏心底的、自以为比任何人都聪明的傲慢。

    原来,贵为花仙界牡丹王族王子的自己,在天地自然之间,竟然也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微不足道!可见自己的见识有多么的浅薄!能力是多么的有限!甚至是毫无能力可言!

    现在想来,过去自己在同辈人中的聪明过人、在长辈人中的持宠而骄、在众人面前的炫耀显摆是多么的可笑!在灾难到来之际,他,优生在花仙界的牡丹王子,也只会逃跑保命而已!此刻的牡丹雍,完全陷入了一种由负疚感所带来的自我否定、妄自菲薄的情绪当中了。

    乌拉呱呱捧着大腿,坐在地上急次白脸地说:“公子,你这叫什么话?我们并没有不当使用法器,我们是在救人性命!再说,我们下凡也还不到二个月的时间呢,并没有超过期限,怎么会是我们带来的灾难呢!这样说自己也太不公平了吧。我不信!”他是听得有些生气了,更何况自己为这个连腿都摔断了。

    牡丹雍依旧在无言痛哭。

    小肉咕噜滚儿看到小王子如此痛苦,也撇撇嘴想哭,但看看乌拉呱呱那生气的模样,就又忍住了。

    它哆哆嗦嗦地说道:“小王子啊,乌拉呱呱儿。。。这次说的没错,莲花神珠是。。。是医用法器,治病救人本来就是好事,也是它份内之事,斯斯--这、这火山喷发和它,好像是风、风马牛不相干的事儿呢,是怨不得咱们什么的啊。斯斯--”乖巧的小蚕宝宝把嘻嘻改成斯斯了,它用这个口头禅遮掩着自己的不适。

    远处的火山还在不时爆响,初夏的夜晚被火热的岩浆烘烤得异常炎热逼人。尽管他们是在狮子峰的半山腰间,可还是感受到了这股热浪扑面熏人;更有那随之而来的烟尘雾霾,更是让人呼吸不畅,十分不舒服。

    乌拉呱呱看牡丹雍痛哭了半天,看似听了小肉咕噜滚儿的话情绪稍微好转些,他便小声叫道:“公子,公子,我腿断了,动不了,快把‘莲花神珠’拿给我治疗一下啊。”

    牡丹雍这才回过神来,他用手掌抹掉脸上的泪水,默默地掏出‘莲花神珠’放到乌拉呱呱的手里。

    小肉骨碌滚儿看到这情景,立刻缩进自己的小窝里去了。

    牡丹雍则转身走到另一边去,迎风站在那里,长久地注视着还在喷发石头和硫磺的火山口。

    刚才小蚕宝宝和乌拉的话虽然很有道理,但他还是无法一下从自责自怨中走出来。他觉得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源于自己不按规则出牌的错误上。如果不是自己有错不改,不是私自下凡,也许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智者都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自己什么都没学成,什么都一知半解,就妄想着下凡间做事情。他抹掉又流淌下来的泪水,心里骂自己说:就是太高看自己了,其实自己什么都不是。今天这些,就是必然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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