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洛梵来找他,与他“友好的”秉烛夜谈了一番。

    两人似乎“愉快的”谈了很多话,他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小师妹生性单纯善良,她心中向往的是自由的江湖,争权夺利于她而言有如飞鸟入海,水鱼投林。你若是真的喜欢她,就该知道她并不适合那样的生活。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放过她,不要把她卷进这些纷争里……须知谋权之路凶险万分,处处都是危机,你能保证她不被波及不被伤害吗?除非你愿意为她放弃谋权,放弃皇位。”

    宋元熙心中冷笑,还从未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他要什么,不要什么,从来由他自己做主,何时轮得到旁人来说三道四。是谁说一定要做选择?又是谁说一定要放弃的?那明明是弱者的想法。若是他,所有他喜欢的他都要牢牢的握在手中。要他放手?他偏不!既然让他动了心,这辈子都不会放手的。谋权之路凶险又如何?危机又如何?波谲云诡之中,他自然有本事护她周全。

    皇位,他要定了!她,他也要定了!

    看着眼前这八具尸体,他轻蔑的笑了。区区一个宋元晟,他根本不放在眼里。说到底,整个东楚他都没有放在眼里过。若不是他阴差阳错的成了东楚的三皇子,他早已挥军东征,将整个东楚都给灭了。

    既然现在已无法夺回原身,那么他索性便将这东楚皇朝搅个翻天覆地如何?

    太子?什么阿猫阿狗不入流的货色都能做太子吗?也该叫东楚人知道知道,什么样的人,才配坐上东宫的宝座。

    什么样的人,才配君临天下。

    至于他的太子妃嘛……既然上天替他挑选了这个太子妃,滴了血,认了主,那他也认定是她了。母亲说过,世间最难得的就是能遇上一个有缘有分而又互通心意的人。他相信他们是有缘有分的,至于互通心意嘛,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夏桃芝见宋元熙独自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唇角不时勾起,带着笑意。她毛骨悚然,心道这人果真是个变态,刚刚才杀了这么多人,竟然还笑得出来……

    “这些尸体怎么办?我们如何善后啊?”她不由得担心了起来,若是惊动了客栈的人,岂不是又要惹上麻烦了。她还想快些回楚京,进宫去看那幅画像,找找关于她师娘的线索呢。

    宋元熙莫名其妙:“善后?为什么要善后?我们溜就是了。现在就去将芍药和小泥巴叫醒,然后连夜赶路,溜之大吉。”

    夏桃芝:“……”这果然符合傲娇太子无耻的行事风格。

    于是他二人便分头行事,各自去找自己的人。

    快走到芍药住的那间房时,突然一声尖叫声划破了夜空,随即房中一阵骚动。

    她心中一惊,糟了!是芍药的声音!

    疾跑两步推开房门,房中已空无一人。临街的窗大开着,她跑到窗边四下张望,寂静的街道只有冷风吹过,哪里还有芍药的踪迹。

    芍药被人劫走了!

    与此同时,走廊传来一片喧哗之声,似乎客栈里的人都被惊动了,急急向她这间屋子跑来。同时,她有听见有人在惊恐的大叫,似乎已经发现了他们屋中横的那一地的尸体。

    不好!若是现在被抓住,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果然还是要溜之大吉啊!不知傲娇太子那边如何了,但他那么聪明,经验又丰富,与其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眼下如何脱身吧。

    想着,她叹了口气,纵身一跃,也跃入了夜色之中。

    ***

    黎明时分,云城郊外十里的吴子坡,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躲在树上,密切注视着下方的动静。

    这里是从云城到楚京的必经之路,她在这里等着,与傲娇太子汇合。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小路上传来了脚步声,但来的并不是傲娇太子,而是几个陌生的大汉。光线昏暗,还看不清那几个人的样貌,但是他们说话的嗓音很粗,大概以为四下无人,根本就没有压低声音。

    只听一人骂道:“真他娘的晦气,第一次办事就出师不利!我们抓的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那位贵人要找的人,害得兄弟们白白辛苦一晚上不说,还挨了一顿骂。”

    另一人附和了几声,声音十分猥琐:“啧啧,不过那个小妞嘛,长得也很不错……肤白貌美,只可惜,还没等我们先爽一把,人就被大人给带走了。”

    “你他娘的悠着点,这可不是在山上,你当你还是山寨里的二把手呢?咱们现在是替那位贵人办事的,言行都规矩着点。否则,惹了事端,咱们兄弟吃不了兜着走!”

    夏桃芝在树上听得莫名其妙,这些人似乎抓了什么人,又似乎抓错了?他们口中的“哪位贵人”是谁?被他们抓了的又是谁?莫非是芍药?

    似乎为了应证她的猜想,声音猥琐那人又道:“那位爷该不会是耍我们兄弟的把?我有个朋友在楚京混的,可是听说了那位陵王妃抱病在身,一直在楚京陵王府里养病呢,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云城?”

    话音刚落,就听他们头顶上方的树上枝叶摇晃,眨眼间,一个少年跃了下来,横在他们身前拦住了去路,神色不善。

    “你他娘的是谁啊?!也敢拦你爷爷的去路!”

    嘿!他当了这么久的山贼,从来只有他拦别人的路,什么时候竟然也有人敢来拦他的路?这个不长眼的东西,真是不知死活。

    那少年眼中燃着簇簇怒火,二话不说突然出手,心中已然打定主意,先将这几个人打趴下再问!谁知,这几人虽然看上去猥琐,功夫却都不弱,再加上人多势众,四周的光线又昏暗,非常不利于发挥,她一人周旋起来似乎还真有些吃力。

    果然,自己跟傲娇太子的实力相差太大了。傲娇太子能在黑暗中听声辩位,轻松的将训练有素的杀手的脖子拧断,然后全身而退。而她此时面对这几个山野大汉,渐渐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忽然,头顶一松,发带被人挑断了,满头青丝倾泻而下,在空中飘扬。

    就听那声音猥琐的人惊道:“竟然是个女的?!”

    “啧啧啧,老天待我们兄弟不薄啊,到嘴的一个飞了,又送了我们一个!”

    “这个比那个更漂亮,身段更好,兄弟们艳福不浅啊!”

    夏桃芝怒极:“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当心我割了你们的舌头!”

    “啧啧,人长得美,脾气也不小。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我们兄弟的厉害了……”

    说着,突然手一扬,白色的粉末迎风而散,瞬间扑面而来,洒了夏桃芝一脸。

    什么东西?!迷魂散?!

    “你们,你们太卑鄙了!竟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那人淫笑起来:“嘿嘿嘿,小美人儿,你可别怪我们,怪就只能怪你太辣了,兄弟们可不喜欢不听话的。你放心好了,只要你乖乖听话,爷会让你欲仙欲死的,到时只怕你求着我们兄弟要都要不够呢!哈哈哈哈……”

    有人兴奋的搓着手:“应该还是个没过出阁的黄花大闺女,爷最喜欢玩雏的了……”

    ……

    污言秽语从四面八方涌来,夏桃芝从来没有这么慌过,她的眼睛看不清了,迷魂散被她吸进去了不少,脑袋开始眩晕,人摇晃了起来,手中的剑也拿不稳了,落到地下,同时人也跟着跌坐了下去。

    她想起萧连绪那时中了迷魂散的模样,最终也昏死过去,不省人事了。

    若是她也昏死过去,她就完了……

    那几人的淫笑声渐渐逼近,她又急又怕,拼命的揉眼睛,想努力看清,但眼前却越来越模糊了了。

    眼前是朦胧的三个粗壮身影,像三座大山一般围拢了过来,靠的越来越近,淫笑声几乎已经在她耳边了。

    她蜷缩着步步后退,心中害怕极了,惊恐的尖叫起来:“啊啊啊……!你们别过来……别过来!走开……走开!”

    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即使在弥白山那夜,知道自己即将要死在傲娇太子手上时,她也没有这么害怕过……

    有谁的手开始扯她的衣襟了,她下意识去挡去护,可是全身酥软无力,哪里还有力气?!

    突然,一声破空夹着劲风疾射而来。

    抓着她衣襟的那个大汉捂着手惨叫了起来,一枚石子横空射来,竟然将他的手掌击穿,掌骨都碎了,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洞。

    剩下的几个大汉不敢再轻举妄动,都后退了几步,警惕的四下张望了起来。

    “谁?!是哪个狗胆包天的东西竟敢坏了爷爷们的好事?!”

    晨光微熹,小路上一人迎着光缓缓走来。

    一身白衣,步伐踩得极稳,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这人身上,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暖意,反而觉得彻骨的寒意从喉咙蔓延而下,令人全身发凉。

    这个人明明在笑,但那笑意却阴寒得令人骨髓发冷,比地狱的恶鬼还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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