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连绪一路狂奔,跑到北城门外的长街上时,停了下来,急急的喘着气。他的全身早已被冷汗浸透了,夜风一吹,周身掠起一股寒意。唯有后背那个娇小的身子越发的滚烫,吐出的气息快要将他的皮肤灼伤了。

    不是他不想跑了,而是他动不了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从前方直逼而来,让他再也无法向前迈开半步。

    皓月当空,北城门高墙之上,迎风立着一人。黑甲束身,气势沉静,容貌隐在半张精巧的玄铁面具之后,一双锐目在夜色中熠熠闪光。并不如何骇人,但就是让你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萧连绪进退两难。

    他不知眼前的人是敌是友,有何目的,也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他并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平日里最伶牙俐齿的那人,此刻偏偏又神志不清。

    搜肠刮肚了半天,他问出一句:“……能让我过去吗?”

    意外的,那人竟然点了点头。

    “多谢!”他大喜,背起人就要往前走。

    眨眼间,城墙上那人一跃而下,闪至他的身前。他连这人是如何出手的都没看清,只觉后背一空,背上的人已经到了别人的怀里了。他大惊,伸手就想去将人抢回。那人不慌不忙,身子轻轻一侧,错开了半步,他连边都没有碰到,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飞出去老远,半天爬不起来。

    这人的身手远在他之上。

    夏桃芝在一片火海中挣扎着,浮浮沉沉,几欲溺毙。原来挨着的那块小冰块已经不够冰了,她有些嫌弃,却忽然之间又换上了一块大冰块,她很满意,便死死的抱住不肯撒手。

    萧连绪的眸光暗了暗,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

    岂料那人竟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直接以掌为刃,抬手在夏桃芝的脑后一击,她头一歪,便昏了过去。

    “你干什么?!”

    萧连绪咬牙爬了起来,又冲了过来。

    那人不言,黑袍一晃,又是一脚。

    萧连绪再次飞了出去,这次踢得重了些,他捂住胸口,血慢慢的从他嘴角滑了下来。

    “你,你不是说放我过去的吗?”

    那人气定神闲的踱步过来,道:“你可以过去,但她不能。”

    萧连绪咬牙:“为什么?!”

    那人竟然笑了笑,道:“因为我不让。”

    他哑口无言,绞尽脑汁的想着对策。他打不过这个人,没办法将人抢回来,可她现在的情况如此危急,怎可落入不明不白的人之手?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请你替我送个口信。”

    “什么口信?”

    “去告诉你们的陵王殿下,他的女人中了“一夜春”,他若想救人便自己来救,他知道地方的。”

    想了想,他又道:“哦对了,“一夜春”若三个时辰内不解,中毒人就会爆体而亡。你替我转告他,他若不快点,我便替他解了。”

    说罢他抱着人转身踏步,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

    夏桃芝是被痛醒的,她睁开了眼,视线一片模糊。

    四周很昏暗,没有光亮,她的神智恢复了一些,但身子里那股燥热半分也没有减退,只不过被痛意稍稍压下去了一些。她浑身绵软,一丝力气也使不出,脑后一股剧烈的疼痛直直连到后背,像被人劈了一刀似的。

    不仅如此,她身上的几个大穴都被人封住了,一动也不动不了。

    外面有人在说话,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进来。

    “殿下,属下无能,又让那人逃走了。”

    “无妨,逃了便逃了吧,他若不死心,迟早还会回来的。吩咐下去,营中加强防守,活捉此人,本宫要亲自审问。”

    “是。”

    这两人的声音她都很熟悉,但一时分辨不出,也想不起来。她的脑子十分混沌,一想事情,就针扎一般的疼。

    二人又说了一些什么,她听不太清,也无力去思考。她一直浑浑噩噩的,直到听见他们提起了她。

    “殿下,里面那位姑娘,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她看起来似乎……被人下了药了。”

    “她中的是“一夜春”,一种低级的迷药,烟花之地常用来逼良为娼的。”

    “……有解药吗?”

    “没有,除非一夜春宵,否则无解。”

    夏桃芝:“……”

    !!!

    那她不是死定了?!

    “这么厉害?!”外面那人也咋舌,“那怎么办?”

    “无需你操心。”

    那人似乎噎了一下,结巴道:“殿,殿下,你可别乱来啊,要是被太子妃娘娘知道了……”

    外面传来了一人深深吸气的声音,“……胡说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那……?”

    “我用银针先封住了她脑后和身体的几个大穴,她暂时还没有危险。再过一会儿,自会有人来救她。”

    那人“哦”了一声,疑惑道:“殿下你哪儿来的银针?”

    “在她腰上的荷包里找到的。”

    “这姑娘会医术?”

    “她不会,但,她的婢女会。”

    那人奇道:“殿下,你是怎么知道她的婢女会医术的?”

    那位殿下似乎终于忍无可忍了,道:“多问。”

    那人不甘心的“哦……”了一声,没声音了。

    外面静了片刻,半响,那为殿下又道:“回去以后,不许跟太子妃提起这件事。”

    “知道了……”

    她似乎猜到外面的人是谁了,可她现在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像个废人一样。

    该死的!谁来把她的穴道解开,她有很重要的事想问那个人啊!!!

    帘子一掀,有人走了进来,提着一个灯笼,举到她近旁,俯身看了看她。

    “你醒了?”

    她眨了眨眼,认出了眼前的人。

    是凌曜啊。

    怪不得她觉得这人小贱小贱的模样与某人十分相似,亲手带出来的人,能不一样吗?

    那外面的那个人就是……

    凌曜转头向外面喊了一句:“殿下,这姑娘醒了。”

    一人掀帘跟了进来,就着灯笼的光,她徒然睁大了眼。眼前这张脸她其实只见过一次,但此生难忘。

    这是傲娇太子的脸啊。

    她拼命的眨眼睛,表示她想说话。

    “殿下,她好像想说话……”

    夏桃芝在心中赞了他一下,不愧是傲娇太子带出来的人,聪明!

    “封源君”沉吟了片刻,道:“……你先去外面等我。”

    “殿下……”凌曜一脸担忧的神色:“你不会乱来吧……”

    “封源君”登时气闷,脸黑了黑。也不知道以前那人是怎么管教的,竟然教出来这么不靠谱的下属,自从他魂穿到这位西图太子的身上,常常要被他气得半死。

    凌曜出去了,帐篷中只剩下夏桃芝和“封源君”二人。

    夏桃芝细细的端详着这张脸,这具身子还是傲娇太子的时候,她记得他有一双清澈如水的星眸,如今“封源君”变成了宋元熙本人,双眸竟如深井般黑沉不见底。

    “你不应该来这里。”

    “……”

    她拼命用眼神暗示他,能先帮我解开穴道吗?我有问题想问你啊!

    他笑了笑,样子儒雅又温润。

    “我知道你想说话,可是相信我,现在你不适合开口。”

    唔,在傲娇太子的脸上,看见这种儒雅温润的笑容,着实是一件十分有违和感的事。

    可是,她想说话啊!不让她开口,她要怎么问问题,怎么问他关于她原身下落的事情?

    然而事实证明,这世上大概真的有一门绝技,叫做读心术。

    “封源君”问:“你想问她的下落吗?”

    她眨了一下眼。

    “她很好,你大可放心。”

    她心道我放心什么!我是想找到她,然后将身体交换回来!

    她又眨了好几下眼睛。

    “封源君”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也不知道她的下落,她并没有跟我回西图。而且……就算让你找到她,你们也不可能换回来。”

    她睁大了双眼,眼中写满了疑惑。

    为什么?!

    “封源君”笑了笑,问:“你知道怎么换回来吗?”

    “……”

    她傻眼了,是啊,怎么换回来?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直以来,她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只要找到人,就能换回来。可她从来没有想过,究竟要怎么换回来……

    “我最初也如你一般,想找到他,然后换回来。但后来我才明白过来,纵使寻到了人也是徒劳,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换回来。”

    夏桃芝的心中一片灰败,如坠深渊。

    “封源君”道:“所以我说了,你不该来这里的。不过嘛……”他话锋一转,“还好你来了,如果你不来,我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让他上钩。”

    她很疑惑,既然不能换回来,还把费劲傲娇太子引来做什么?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把他引来吧?”“封源君”又一次看透了她的想法,唇角微弯,眼底却一片冰凉:“当然是为了,杀了他。”

    她不敢置信的望着她。你疯了吗?!那是你自己的身体啊,竟然想将自己杀死!

    “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我刚刚跟你说的话。”“封源君”看着她,好笑的摇了摇头:“既然我们已经不可能换回去了,我们就只能成为彼此,继续彼此的人生了。也就是说从此以后,你就是你,你就是陵王妃。而他,也就只能是大楚的陵王。”

    “他做封源君之时,不是一直想灭了大楚一统天下吗?我既然成为了他,自然要接替他完成这个使命……杀了他,大楚便再无阻碍……一统天下有何难?他能做到,我也能。”

    夏桃芝看着眼前这人,脑中像被雷劈了一般,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心中回响着,她确实不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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