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怀先这一记真阳槌磕下,底下的淤泥顿时冒出一团白气,那是凝聚的阳气在短时间内爆发,水汽蒸腾才出现的迹象。

    那搂住他脖子的两只手顿时寸寸断裂,最后变成了几截焦炭。

    廖怀先看得仔细,是两截用木头修出的手臂,正是阴阳鬼术的特征,他不及细想,单手在地上一按,身子猛地旋转而起,抓住他脚踝的那只手臂被他一绞,顿时根节断裂。

    他身子一翻,就挺身立起,只见地上湿泥翻动,一只只漆黑的手臂伸了出来,犹如无数条昂起头的毒蛇。

    廖怀先心中清晰异常,这么多鬼手绝不可能全是真的,只有一部分是由阴阳鬼术化出来的,其他的全是因为阵法所显化。

    黄少棠却不管那么多,任他鬼手百条千条,他就是直直地碾压了过去。所到之处,鬼手溃散,黑气袅袅。

    但廖怀先知道这不是办法,更加集中精神去推算其中的阵法变化,但越算他就越是心寒,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很快整个人就被汗水给湿透了。

    这术数对决,就像是高手对弈,拼的可绝不是蛮力,而是心力才智的比拼。

    如果是棋逢对手那还好,顶多是心累一些,但如果遇到水平高出你一倍甚至数倍的高手,那其中的折磨是难以想象的。

    廖怀先已经用全副的精神在计算,但每走一步,他就发现自己在错一步,就如同在走一个永远都算不到尽头的迷宫,而与之对弈的那个人就在他的头顶,俯瞰着他,紧紧地掌握着全局。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是目前唯一的局面。

    面对如此绝望,廖怀先却无法放弃,因为他一旦坚持不住,黄少棠必然也会被困死在此地。

    在这种心力与体力的双重压迫之下,廖怀先只觉眼前一黑,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只觉身边人影一晃,朦胧中就见黄少棠一张冷峻的脸出现在眼前,飞快地在他心口点了一下。

    “来巧的不行就来硬的!”黄少棠在他耳边喝道。

    廖怀先脑子一激灵,再加上淤血吐出,胸口的郁结之气倒是消了大半,精神为之一振,就见黄少棠已经大踏步朝前行去,周遭不停地有各种鬼物爬出,但他不管真假,统统扫清,看他这样子,是打算横推了过去。

    廖怀先连忙追了上去,施法将朝二人扑过来的鬼东西打散,跟到黄少棠身旁叫道:“这个阵法庞大细腻,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布置出来的!”

    “怎么说?”黄少棠面无表情地扫荡着前仆后继的鬼物问道。

    “应该是花了很长时间慢慢布置,几个月,甚至有可能是几年!”廖怀先虽然自认无法破解这个阵法,但他在术数奇门上浸淫这么多年,这点判断的自信还是有的。

    一个阵法的精妙程度,和布阵人的水平有关。这布阵之人的术数造诣越高,那所布出的阵法自然越精深玄妙。

    但如果说是一个阵法的庞大和细腻程度,那就只取决于布置这个阵法所耗费的功夫,这一点无论是术数高手还是术数庸手都是无法改变的。

    就比如一个比较基础的“鬼打墙”,这种阵法只要是在术数奇门方面有过研究的人都知道。

    但就算是一个鬼打墙,不同的人布置出来就有不同的格局,而高手与低手最明显的区别就是,低手布置的鬼打墙很容易被人破掉,而高手布置的鬼打墙,可能让你在里面转到死都无法脱身。

    但不管是高手还是低手布置的鬼打墙,因为只是花了很多时间随手布置,所以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简陋。

    比如在林子里鬼打墙,那在里面的人转来转去,无非都是刚才走过的林子,在岩洞里,那转来转去都是千篇一律永无止境的岩壁。

    而这片湿地却不同,里面的细节复杂到令人毛骨悚然,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就连廖怀先这种术数高手进去,都无法分清究竟哪部分是实,哪部分是虚。

    要做到这一点,布阵之人的术数造诣之高那是不用说的,而更重要的是这个阵法一定是耗费了极长的时间精心布置而成的。

    这个时间很可能以年来论!

    而且这一片湿地并不是在什么深山老林里,白天游客众多,但这个阵法却丝毫没有被人发现,只能说明这个阵法在布置的时候就用了隐法,绝大多数的关键结构很可能都深藏在地下或者水洼之中

    平时阵法是死的,只有被人刻意激活之后,这个阵法才会显化。

    到底是什么人,会在这片湿地中经营花如此精力经营出这么一个阵法,其目的又是什么?

    廖怀先越往下想就越觉得心惊胆寒。

    “不管那人有什么目的,出去再说!”黄少棠听完廖怀先的分析,神情却并没有太多动容之处。

    他此时也不再分东南西北,只是认准一个方向往前横推。

    廖怀先深知这样蛮干是不行的,但是自知以自己的术数水平,实在无法以巧力破解。

    眼见黄少棠纵横捭阖,勇不可当,他也被激起了豪气,索性什么也不管,就像一个丝毫不懂术数的菜鸟,跟着黄科长一道乱撞。

    两人长途奔袭,从这边杀到那边,不知杀退了几波纷涌而上的鬼物,但这些东西杀完一波又来一波,这片湿地却依然还是那片湿地,茫茫的水泊,无尽的芦苇荡,没有分毫改变。

    廖怀先终归是年纪大了,体力开始不支。

    向外求援是不可能的了,他早就检查过手机,没有任何信号,显然布阵之人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一个错误。

    “还行不行?”听到黄少棠在前面问了一句。

    “那是当然!”廖怀先笑,就在这时,脚下突地一沉,他的双腿一下子就被淤泥吞进去了一大半。

    这明明是实地,当然不可能突然变成沼泽,显然是阵法的一种显化。

    黄少棠见机极快,回脚一踢,就把旁边一截有些腐烂的木头踢到廖怀先跟前,身子疾掠而起,在那根木头上一踏,就要借力再纵起,把廖怀先从泥中拉出。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那截木头忽然就化成了一只面目阴森的泥洼,“叽”的尖叫一声,就抱住黄少棠的脚踝,猛地往下沉去。

    廖怀先拼尽全力,在千钧一发之际抢出一记宝轮印,朝着黄少棠凌空按去。他受力道反噬,身子顿时又陷下去一大截,直末到了腰际。

    但只要这记宝轮印能把黄少棠推出去,那就是值的!

    可他这一念头还没转完,泥沼之中嗖嗖弹出三道黑影,一道直抱黄少棠的另一条腿,另外两道直朝着他面门扑去。

    这可就是实打实的鬼物了,而不是什么虚影,一旦被扑实,以这些鬼娃的凶戾,立即就是眼瞎喉穿的下场。

    黄少棠双腿一合,手臂抡出,将四只鬼娃劈成几节零碎的木偶,但身子却无法避免地跌入泥沼,双足倏忽没入泥沼。

    黄少棠双手飞快交叠胸前,五指并合,结印朝下一按,泥水飞溅,就要借着这股力道拔地而起。

    可还没等他身子拔起,几条鬼手倏忽穿出,将他急往下拽。到了这一节,黄少棠也无任何力可借,刷的一下被拽入了泥中。

    他这一下沉得比廖怀先还要凶还要猛,一下子就没到了胸口。

    与此同时,无数鬼物从四面八方冒出,不管虚的实的,纷纷蹿起,一股脑地朝着两人扑了下来,犹如一团乌云当头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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