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薰殿住下后,除了东偏殿的郭芷偶尔找些不痛快外,倒也还无事。

    一直到了深秋,殿前侍女的考核六局已经放出了风声。下到杂役,上到嫔妃们身边的大宫女,都可以考。

    不过名额有限,都需要有女官举荐。一个女官只能举荐一人,近前服侍的大宫女自是嫔妃们自己推荐。

    若是嫔妃的宫女考上了,那对于嫔妃就是再好不过的好事了。在圣前还有比这更好的人手?

    这样的消息对于六宫的奴婢们来说,是天大的事儿。特别是那些有女官举荐的侍女。对于南薰殿这不过几个才人的住处来说,这消息却是雨打湖面的存在。一声时候便没了影。

    谁也不关心,除了温青梧。

    温青梧坐在榻上,看着手中的《内宫六典》。听罢留吉的话:“是每个嫔妃都可以举荐吗?”

    留吉点头:“二十七世妇之上,皆是可以举荐的。”

    自己也是世妇。温青梧将书放在膝盖上,看着留吉问道:“那我可以举荐自己吗?”

    “啊?”留吉怔愣一瞬,而后很快反应过来,看着温青梧讶然道:“主子要举荐自己做殿前大宫女?”

    虽说天周民风开放,但实际上阶级之分还是很严的。比如皇后之位,甚至嫔妃,都有明文规定是不能有奴婢出生的人。

    除了一个皇上放在心尖尖儿上的梅淑妃,连平民的女子都没有。就是五姓七望的贵族,或者勋贵王公家的贵女

    就说主子,虽然是洛阳宫里头目前最低等的嫔妃——才人。但父亲温士华作为利州大都督,统六州军事。亦有国公爵位。死后陛下钦封礼部尚书。

    就算是做了殿前婢女,那也是奴婢出生。要被皇上宠幸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也只是以后成为女官有了资本罢了。

    “嗯。”温青梧点头:“举荐的话,是向谁举荐呢?”

    “主子,您是正儿八经的妃嫔,想要接近皇上可以想很多法子。就像之前亲自做药膳,或是讨皇上开心学舞之类的。没必要委屈自己去做奴婢呐。”留吉苦口婆心道:“御前大宫女是不能侍寝的。若是皇上不在意,就真成了婢子。”

    她宁愿成为一个真正服侍的婢子。温青梧安慰道:“不侍寝的话,正合我意。”能接近皇上,又不用上床。

    若是男的多好。温青梧叹了一口气,不仅不用担心这些事儿,还能努力挤进朝堂,光明正大地站在朝廷之上参与朝政。

    说不定还能成为天子近臣。

    留吉还想说什么,只听温情道:“我意已决。你去打听一下,若是举荐,我要去哪里举荐。”

    深秋浓云层层,阳光找不过浓厚的云层,整个天地间都阴沉着。

    李建志去向尚仪局的路上。这几日大家闲下来,突然好上画画了,每日皆是画了许多,也废了许多纸张。尚仪局日常送来的用度便不够了。

    今儿趁着还没用完,安顿好殿前服侍的人,他亲自前往尚仪局取纸墨。也顺便走走,老腰最近是越来越不行了。

    李建志弓着腰走着,余光看到一个人影,停下脚步。他转头看向温青梧。

    温青梧站在尚宫局外,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影。片刻之后,只见一个小婢女带着锦衣女子走了出来:“温才人,这便是你找的孔尚宫。”

    尚宫比她还要高半阶,温青梧规矩地屈了屈腿:“孔尚宫。”

    孔尚宫看着温青梧,先是打量了一眼温青梧,这才开口道:“温才人找我不知有何事?”

    温青梧看了眼匆匆进出的宫中人,回头看向孔尚宫:“听说冬至的殿前大宫女考核,二十七世妇及以上嫔妃皆可以举荐一人。”

    “温才人要举荐谁?”一句话便知温青梧来意,孔尚宫问道,目光落在跟在温青梧身后的柳叶身上。柳叶连温青梧肩膀都没有到。头上两个包子圆鼓鼓的,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一眨一眨。

    萌倒是够萌,只是年岁肯定是不够的。殿前大宫女除了个子相貌都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不是丑到人神共愤都还好。

    唯一的硬性要求便是年岁必须得满十二岁。

    “我。”温青梧拢着袖子,看着孔尚宫缓缓开口道。

    孔尚宫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又问道:“才人说谁?”

    温青梧抬手,削葱根般的食指点了点自己:“我。”

    饶是在宫中多年早已淡然世外的孔尚宫问及此眼,都愣了愣:“才人说笑罢。”

    温青梧摇头:“我想举荐自己,参加六局考核宫女的选拔,可否?”

    尚宫看着温青梧,秀眉蹙了蹙,而后摇头:“六局从前并无嫔妃入考的先例,才人请回罢。”

    “没有先例,并不是有明文规定嫔妃不能入考。”温青梧对着孔尚宫道。

    孔尚宫想也不想便坚定地摇头:“我不是制定宫规的人,我能做的,只有按照宫规来办。若是宫规中没有,那便依着前人所做而做。不求有功,也不想有错。”

    温青梧张嘴,还想说,孔尚宫也不给机会,自礼貌地点了点头:“我还有诸多事宜,就先告退了。才人自便。”

    温青梧站在原地,看着孔尚宫转身快步走回尚宫局。

    身后的柳叶叹了口气:“才人,还要去问吗?”来时她听了留吉说才人的决定,也是大吃一惊。

    只见过奴婢为了成为主子争破头,哪儿见过主子为了成为奴婢折腾的。

    温青梧没说话,抬头看着尚宫局的屋顶,朱墙里头,伸出一支晚桂。

    站了须臾,一个约莫年过三十的女子从尚宫局中走了出来,擦肩而过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温青梧:“温才人?”

    温青梧转头,看向来人。片刻,屈身行礼:“杨尚服。”又对着杨尚服旁边沉默的女子屈了屈腿:“萧尚仪。”

    “才人还记得我?”杨尚服看着行礼的温青梧,有些意外。若是她没有记错,她只曾在发春蚕丝时见过面前人。

    身旁的萧尚仪默然看向温青梧。

    “自是记得。”温青梧回道。

    “才人真是好记性。”杨尚服回了个礼,而后道:“若是无事,我先告退了。”说罢转身跟着身后的萧尚仪转身离去。也没问温青梧在这儿作何。

    后宫中人一般都不爱管闲事儿。

    其实她可以连招呼都不用打的。不过她还是打了招呼。杨尚服走出尚宫局绕到宫道上,转头看向旁边的萧尚仪:“你还记得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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