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黄太医的意料,闻言之后贞德帝一脸平静,像是早就知道了的。或者说听得似乎一点儿波澜没起,甚至还冷笑了一声。

    若不是昨夜看到那症状和皇上的模样,黄太医都快真信了淑妃娘娘怕不是赐死一个奴婢罢了。

    “好了,朕知晓了。退下罢。”过了会儿,贞德帝淡淡地开口,“这事儿不消跟外人提及。”

    “是。”黄太医应声。就算是皇上不说,他也是不敢出去多嘴的。

    大业殿里头在黄太医走之后安静下来,贞德帝静默不语,敛着眉眼不知想着什么。

    与此同时,本该被贞德帝遣退回南薰殿里的温青梧,却没有回到南薰殿中。而是转着宫道到了东圃园里头。

    东圃园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自然熟悉。三块儿田里的花草都已凋零,唯有鹤望兰,绽放在这冬日寒峭之中,在这万物寂静时节里展现着生机。

    中间的那块儿小楼比她们住时更破旧了,好不容易安好的门板不知哪日又被风吹掉了。温青梧拢着袖子走进东圃园里,状似随意地看着里头的花草。

    她来这里可不是缅怀过去,而是来瞧这里头种着的珍稀花草。

    四个圃中间都有一块儿凸起的小田,阶梯之上种着的都是极为珍贵的花草,小半太医院偶时会用。但大多数,不过也只是随着时节春绽秋凋。最多被当做观赏物,在这天子后院里头,珍稀就是最大的作用。

    五湖四海番域西疆等地贡上来,只要稀少贵重就行,什么用么,些许花匠有所听闻,但他们万万不敢染指。而宫妃皇上么,除了偶尔装上一两盆端过去给她们莳弄莳弄,其他的作用,压根也用不上。

    所以这里头的珍贵花草,作用再大也没啥用,除了装盆拿去做观赏的,其他都留在这一处。恰巧后宫里头喜欢莳弄花草的妃子又少,这些倒是闲置着了。故而即使她只是个才人,往前偶尔来采摘些许也无人说。

    温青梧走过一块块的田,目光认真地瞧着田里头的那些或半蔫儿或凋谢或绽放的珍稀花草,走了一会儿,她停下脚步。目光认真地瞧着里头的一处。

    她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心,而后绕上阶梯走到上头,蹲下来扒开那几个隐约挡着视线的叶子,仔细地瞧着。

    几株聚魄草的叶子有被采摘过的痕迹,上头叶子与枝干交接处还没有带着汁水。聚魄草,她先前做巫药时用过,但采得并不是这几株的叶。

    有人来过。在她之后,有人来才过聚魄草。

    聚魄草看起来跟平常的草叶并无区别,若不是行中人,绝不会采几片如此不起眼的草叶。

    回到南薰殿,整日贞德帝都没有再传唤她,甚至还派了李建志来让她在南薰殿里头多呆上几日,先把身子养好。

    当夜温青梧便让留吉带来了季方。

    依旧实在寝殿的窗外。这一次温青梧连窗户都没有开。看到外头影绰的人影,和季方那低沉地声音。

    “主子。”

    “旁边无人?”

    “无人。”

    温青梧默然须臾,而后道:“两件事,第一件,在春日之前这段日子里,留意一下整个洛阳宫里过了子时还没有熄灯的宫殿。第二件事,去内侍局找一个花匠,姓沈,让他打听一下近半个月内去过东圃园的宫人。”

    宫人中,奴婢里头除了花匠一般无人踏足东圃园的。

    “是。”季方应声,“主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温青梧正想说没了,忽而想到什么,“罢了,你直接让那沈公公想法子来找我。你去问的话,大约是不会信你的。”

    “是。”季方应声后,很快消失在窗外。温青梧打开窗户瞧了瞧,四周寂静无人。关上窗,入了寝。

    次日之后,温青梧没有去大业殿服侍。这是贞德帝的意思。

    便是看到了那闾丘氏使巫的缘故,使一次就像去了大半条命。在贞德帝看来温青梧还要呆在他身边,有大用处的人,当即便决定让她暂时将养着身子。甚至还嘱咐了太医院每日上门去问诊。

    二十七世妇及以下,若是平日有个什么事儿,若不是受宠的,那都是去找宫中奚官局的,哪儿有资格用太医院的太医。

    这好,温青梧还是二十七世妇之中最低品阶的才人,如今更是成了个奴婢,竟然太医院的太医每日上门问诊。

    宫中各个都看不清缘由,但都怀疑是不是要得宠的意思?于是纷纷开始想要跟温青梧走动了。

    温青梧也猜不透贞德帝想的是什么,想了想,没想明白,于是也不管了。但她更懈怠于去应付那些想要串门走动的宫人或是低阶妃嫔。甚至是几度上门的郑昭容。

    正殿大门一关,一句温才人身子抱恙就全都挡在了外头。

    在南薰殿里足不出户呆了些许日子后,一日清晨温青梧突然见到了李建志身边的小太监前来传话,让她今儿去服侍贞德帝。

    此时已经是酉初了,都是用晚膳的时刻了,却突然招她去服侍。

    温青梧没有多问,很快换好衣裳戴上简单的耳坠头面,披上大氅便跟着那小太监去了大业殿里头。

    平日里贞德帝这个点儿没事儿的话早就是沐浴好了窝在寝殿里头看折子或是表状等,过来之后发现这人还在正殿里头,低着头捣鼓着个什么。

    “奴婢参见陛下。”温青梧走到殿里头跪下去行礼。

    贞德帝见人来了,从桌案后站起身子,冲着温青梧挥了挥袖子,“走罢。”

    温青梧起身疾步跟上擦过自己就往外走的贞德帝,一脸疑惑地看向旁边的李建志。李建志冲着温青梧眨了眨眼。

    温青梧恍然,方才贞德帝是在等着自己呢。

    “陛下,”温青梧加快步子靠着贞德帝近了些许,压着声音带着好奇道,“天色这晚了,是要去哪里?”

    贞德帝背着手大步走在前头,闻言头也没回,“去哪里?你管老子去哪里!”

    温青梧听得脖子一缩,不敢多问了。转头再看李建志,冲着他眨了又眨眼睛,李建志微不可查地摇摇头,冲着温青梧张了张嘴,嘴巴翕合,用唇语道,“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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