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司海本就没怕的。

    纸条是他打豆腐胡同无意中捡的,做了菜给杜立仁品尝,还一五一十地把经过交代了。

    杜立仁非但没责备,还很高兴。

    徒弟出息了,师父总归面上有光。至于任胭,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野丫头,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吴司海把鲜蘑桃仁这道新菜据为己有的事儿,他算是默许了。

    这样一来,吴司海胆子更大。

    姑娘家软弱怕事儿,被抢了心血,胆子大的最多嚷嚷几声,还真能螳臂当车?

    于是在这样失意的时候,他再站出来说婚嫁,任胭肯定高兴的不能自已。

    他把她娶回家相夫教子,就不用不着上工了,杜立仁也不会愁云惨雾。师父给他撑腰,他就得这样投桃报李。

    可结果,又碰了一鼻子灰。

    他实在闹不明白任胭每天都在踅摸什么,天大的好事砸头上,怎么就不知道接着?

    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他气得拂袖而去。

    人都走光了,天也黑透了,陪着任胭的只有眼跟前那棵老树。

    她气坏了,委委屈屈蹲地上,拿头杵着粗粝的树干,悲从中来。

    现在这光景,多少能体会当初母亲的心情,她总叹息着委曲求全也没能给任胭体面,直到去世前还在耿耿于怀。

    如今轮到她了。

    千辛万苦琢磨出一个娃,还没漂漂亮亮地面世,就叫人给抢走了,她那个恨!

    恨不得把吴司海埋树根底下!

    身后也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叫她:“任胭——”

    她烦死了:“干嘛!”

    辜廷闻单手插在长裤口袋里,打量她瘦弱的背影,哼,脊梁骨倒是挺硬。

    她跟那儿数蚂蚁,他可没闲工夫等着:“送你回家。”

    小姑娘软塌塌地站起来,垂头丧气跟后头;上了车也不像平时欢蹦乱跳的,小小的一团缩在座椅里,愁云惨雾。

    她这模样,辜廷闻觉得挺有意思,但没开口问。

    女孩子的心事。

    汽车穿过两条街,任胭先开口:“七爷——”

    伤心成这模样了还记着他是谁,挺难得,辜廷闻嗯了声。

    “问您个事。”她犹豫着,打量了他的表情才说,“有人抢您的孩子,您预备着怎样?”

    “你有孩子了?”

    辜廷闻还是比较关心这个事,成世安挑姑娘的眼神,一向让人忧心如焚!

    任胭翻个白眼:“我还没成亲,哪来孩子,我说的是鲜蘑桃仁!”

    她原原本本地说了通:“您遇上过这样事儿吗?”

    可着北京城,还没谁敢上辜家门前为非作歹,他无缘一见。

    不过这姑娘并非忍气吞声的性子,吴司海抢了菜谱,她再不济也得从人身上扒下层皮来,同他讲,是想让他做个证明?

    辜廷闻问:“你什么打算?”

    任胭摇摇头。

    “也不想让我出面?”

    她还是摇头:“我是您留下的,不明事理的肯定认为您是向着我,谁还在意真相,您一露面,大伙儿更觉着我仗势欺人了!”

    不算笨。

    他再问:“就这么忍着?”

    “忍不了,可现在不是时候。”

    任胭垂下眼睛:“我人微言轻,抢不回自己的东西,还得把自个儿给搭进去,这一时半会得忍着,忍到能一击即中!”

    她飞快地用手背抹了眼角,再抬起头人却是笑。

    眼睛里有细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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