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烟这个名字,顾妆成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他撇撇嘴,摇头道:“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不用去麻烦沈阁主了。”

    刚才好奇的人不是你吗?叶芳萍略有些无语地看他一眼,最终也没说什么反驳的话。当然,就像顾妆成说的那样,当年阮煜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根本不重要。他杀了无辜之人,犯下滔天大罪,无论理由是什么,都罪无可赦。

    叶芳萍捻了捻手指,漫不经心道:“既然如此,那句杀了吧。”他看着顾妆成,“先前说好了的,他就交给你了。”

    顾妆成微笑起来:“多谢。”

    阮煜被关在静心堂已经超过三天了,除了第一天有人来审问他之外,另外两天再没有人来。他们仿佛对他很放心,认定他不会出逃。

    事实上确实如此,阮煜并不是不想逃走,而是逃不掉。整个静心堂干净宽敞,坚如铜墙铁壁,连只老鼠苍蝇都见不到。就算阮煜有心,在这种情况下也找不到办法。静心堂好像只有他一个犯人,除了侍卫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他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就在阮煜以为自己会被关一辈子的时候,终于有人来到静心堂。他满心欢喜,只要杀了那个人,他就能夺去他的身体,大摇大摆地从静心堂走出去!他敛声屏息,装作自己是在睡觉,手中冰晶渐凝成型,化成一把冰刀。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心。”顾妆成似笑非笑地垂着头,注视着趴在地上不住哀嚎的人,“我本想着问你一些事情,兴许能酌情将你从轻发落,不过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反正,你本来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阮煜的两条胳膊已经断了,形状奇怪地耷拉在身体两侧。

    顾妆成嗤笑一声,慢慢蹲下身来,手里的黑刀轻轻拍了拍阮煜的侧脸,笑道:“你杀了我?喂,现在可是你落在我的手上,你不向我求饶就算了,居然还想着威胁我?看来是真的不怕死啊?”

    “识相的就赶紧放了你爷爷我!否则,有你好果子——啊!”话未说完,阮煜感到口中一阵剧痛,紧接着,他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顾妆成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有些嫌弃地擦了擦刀身上的血:“好吧,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也不好拒绝。不过……”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变得非常难看,“鉴于你出言不逊,就先割了你的舌头,以示惩戒。”

    他还记得这个人是怎么将刀子插进沈烟的脊背,狂笑着将那段脊骨一寸一寸砍断的。

    顾妆成漠然盯着因为剧痛不断打滚的阮煜,终于完全没了耐心。他拾起一旁阮煜打算用来偷袭的冰刀,用尽全力捅进了他的后心!

    “解决了?”叶芳萍在静心堂外等着,听到脚步声,便回头去看。

    顾妆成的脸色依旧不好看,眉宇间满是戾气。听到问话,他也没回答,只是恹恹地瞧了眼对方,强打起精神打算告辞。

    叶芳萍皱眉,不赞同道:“你都这副鬼样子了,出去了也不怕吓到别人?”

    顾妆成苦笑着摸摸脸,无言以对。没办法,沈烟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即便知道他人现在还是好好的,什么危险都没有,但还是会受到影响。他想去看一眼,不然真的不放心。

    想着,就拒绝了叶芳萍的好意。

    娉婷小筑的叶少主蹙着眉盯了他一会儿,到底没继续说什么劝阻的话。他叹了口气,将之前顾妆成拿过来的那一沓纸还给他,道:“好吧,既然你要走,我也不拦着了。那些人的下落我已经算清了,给你。”

    顾妆成笑着接过来:“多谢。”

    “阮煜死了?”轻纱帷幔后,隐隐绰绰露出一道纤细人影。人影的声音尖锐难听,像是一把小刀在石头上刮。

    黑衣暗卫跪在地上,声音平板:“属下办事不利,请宗主责罚。”

    “哎……”帷幔后的人轻叹一声,一团黑雾渐渐从地下升腾而起,将黑衣暗卫笼罩其中,不多时,地上就多了一滩血水。

    这时,有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看到地上的血迹,不由微一蹙眉,道:“你又杀人了?”

    “他本是去保护阮煜的,现在阮煜死了,他又怎么能活着?”帷幔后的人理直气壮道,“更何况,你知道的,我身边,最不缺忠心的狗。他做了错事,诚惶诚恐地请我惩罚他,我这个做主人的,又怎么好意思拒绝他的请求?”

    来人深吸一口气,挥了挥衣袖,一团金光闪过,地上已洁净如初。他略有不满道:“我怀疑,你每次找我来,都是为了让我打扫地板。”

    “愿望啊!我怎么敢劳烦您替我扫地板?”帷幔后的人咯咯笑起来,“我也不想杀人啊,每次都弄得地板上脏兮兮的不说,屋子里的味道也变得难闻了起来。”

    “那下次就请你克制一点,不然不但你的地板和鼻子要遭殃,我也会跟着不高兴的。”来人又叹了口气,第不知道多少次说出了这句话。

    说话的同时,他走到帷幔前,抬手掀开那层薄薄的白纱,露出里头那道人影——那是一个制作相当精美的人偶,穿着白底红牡丹的裙子,面如白玉,唇若朱丹,发似乌檀,鬓边还簪了一朵白色的山茶花。它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微笑着。

    这个人偶栩栩如生,即便摸上去也有柔软的皮肤和温热的触感。但它的脖子却有一道整齐的切口,将它的头和身体分成了两半。

    来人丝毫不意外,他伸手指,划开一道小小的口子,在那道切口上轻轻一抹,殷红的血珠涂抹在上面,片刻之后就光滑如新。

    人偶终于睁开了眼睛。它的眼睛鲜红如血,是用上等的红宝石做成的。阳光透过轻纱照进去,几乎让人错以为这个人偶是温柔的。

    来人的血似乎让人偶活了起来,它动了动脖子,还抬手摸了一摸,显得非常高兴:“终于能动了,我快要闷死了。”

    来人轻声嗤笑道:“你在这房间里待了还没半个月吧?怎么就闷死了?”

    “你不懂,我不跟你说了。”人偶认认真真地反驳道,“对了,杀了阮煜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知道是知道,但是我不想告诉你。”

    人偶诧异道:“为什么?”

    “因为我害怕你会去找他的麻烦。”来人拍拍人偶的头,道。

    人偶闻言更惊讶了:“可是他杀了阮煜,难道我不应该去找他的麻烦吗?”

    “不,我说错了。”来人改口,“我并不怕你去找他的麻烦,我怕你去找他了,自己也要搭进去。”

    “你不相信我的实力?”人偶有些生气了。他虽然需要这个男人的血来维持“生命”,但不代表它实力弱。相反的,正因为它实力太过强盛,所以才会是一个需要别人的血才能活动的人偶,否则它想杀谁就杀谁,没过几天,天壤就没有活人了。

    男人把它鬓边的山茶花摘了下来,换上一朵新的,温温柔柔地回答道:“不,你的实力我非常清楚。那个人根本不会是你的对手。”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找他?”人偶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男人道:“因为如果他死了的话,所有人都活不成。包括我。”他看了看瞬间露出紧张表情的人偶,笑了笑,轻声道,“也包括你。”

    “这么说,如果他死了,我和你就要殉情?”人偶皱了皱鼻子——它的动作十分灵活,就像是个被娇宠坏了的小公主。

    男人无奈地笑道:“对。如果你想和我殉情的话,那大可以去找他了。”

    人偶低下头,仔仔细细想了想,摇头道:“还是算了,你自己死就可以了,不要拉上我。”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丝毫不以为忤:“好好好,如果我要死的话,绝对不会拉上你的!”

    人偶高兴地点了点头,用力“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它又道:“可我还是想去见见那个人。”

    “为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杀了阮煜。”人偶眨巴眨巴眼,表情很好奇,“我非常感兴趣。”

    男人想了想,觉得自己已经把利害说清楚了,人偶应该不会明知故犯去找茬,于是很放心地道:“那人叫顾妆成,是平柳府九烟楼的楼主,现在正在参加天阶大选。”

    “原来只是一个修炼者。”人偶了然,“没想到,修炼者居然也能有如此强的实力。”

    “阮煜也只是一个修炼者。”男人提醒道。

    人偶道:“可是阮煜已经是很久的修炼者了,上次天阶大选他居然没有成功度过,也不知道一身本事都是做什么用的。”

    男人耸耸肩,意有所指道:“谁知道呢?或许,他已经迷失在杀人的快感之中,早就忘了天阶大选这一回事了吧?”

    人偶点点头,表示赞同:“所以,我对这个顾……顾什么来着?非常感兴趣!我想去见见他。”

    男人这次没再阻拦,颔首表示可以,但是——

    “不能泄露你的身份,每过两个月,要回来补充一下灵力,免得死在外面。”

    人偶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它开心地一跃而起,化作光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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