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中锦的话像是提醒了纪常安一般。这个老大不小的男人双目蓦地一亮。

    他笑地合不拢嘴,道:“你这小子也太鬼了!”

    如今父亲与汉王走的太近,这让纪常安心中十分不安。

    而解缙是太子党的人,父亲不可能让这婚事再拖下去。

    纪常安觉不愿意轻易放弃解铃。他用了这么多年诚心等候,就是想等到这座冰山有融化的一天。

    如今要纪常安将这么多年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但如果是皇帝赐婚!如果是皇帝赐婚!那一切就都没有问题了。

    纪常安的父亲纪纲,与皇帝之间或许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但是纪常安与朱棣之间的感情也颇深。

    他坚信如果自己为皇上办好这桩案子,再突然之间求皇上赐婚。

    那么皇上绝对不可能让功臣失望,而旁人——比如说父亲纪纲——就算心中不满,也无法再将婚事搅黄。

    这就叫金口玉言!纪常安心中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变得信心满满。

    他甚至能看到自己终于娶到解铃,与那倔丫头斗嘴的画面。

    纪常安傻笑了一阵,也知道自己模样有些难看,便故意转移话题道:“那我们该如何查案?你去疏影阁也看过了。有些眉目了吗?”

    方中锦忍住笑意说道:“本来我想从瑞恩伯生前接触的人下手。既然瑞恩伯会服下异人馆的毒药,必然是因为有人引诱才对。

    想来幕后之人与瑞恩伯还算亲近,并且以武功大进来劝诱他入套。

    但是异人馆做的实在是太干净了。你们早就已经把瑞恩伯亲人朋友、府中下人一一查过。

    既没有什么可疑之人,也从未有人听瑞恩伯提起过服药的事,是也不是?”

    纪常安点头道:“着啊!”

    方中锦又从怀中抽出那本诗稿,说道:“可是瑞恩伯有几次参加过这诗会,你们恐怕并没查过吧。”

    纪常安摸摸鼻子道:“都是王公贵族,要明着查他们并不容易。但是背地里我们也摸过这诗会底细,都是些闲着没事干的公子哥们聚在一起服食琉璃散的幌子。

    瑞恩伯是去过几回,但并没听说他除了服食琉璃散还干了别的事情。”

    方中锦道:“这些公子哥们聚在一处吸食琉璃散,本身都有些心虚。你们从旁打听,自然会对你有所隐瞒。

    我这次直接前去,就是想看看其中是否有可疑之人。”

    纪常安忙问道:“怎样,有可疑的人吗?”

    方中锦摇了摇头,隔了一会又问道:“新科状元白素航为何也同他们混在一块?”

    纪常安奇道:“怎么?他虽然是状元,但是想要向上钻营,巴结贵人也不算奇事吧?”

    方中锦道:“就算他一点文人的风骨也没有,为何那些公子哥们就这么容易接纳了他?

    我先前听他们口口声声说话,似乎他们这‘诗会’是不接纳平民百姓的。”

    纪常安一笑道:“因为白素航并不能算作纯粹的平民百姓啊。他老家虽然在福州一带,族中也出过几任官员,家业并不算小。

    当年白素航被点为状元,他老父亲远在福州不能亲来,却是派家仆带了诸多礼物打点。

    当时京城中有名有姓之人,谁没拿过福州来的好处?

    能花这么大的手笔,他老子绝不是省油的灯啊。”

    方中锦一惊,问道:“怎么?他是富家子弟出身?”

    纪常安点头道:“着啊。”

    方中锦紧皱双眉,说道:“不应当。不应当。”

    纪常安问道:“什么不应当?”

    方中锦说道:“若是一个人自幼锦衣玉食的出身,又是少年状元意气风发,怎么会是这样巴结讨好的性子?”

    纪常安也是陷入沉思,道:“京中的贵人,比起福州的世家,更尊贵一些也是有的。”

    方中锦却摇头道:“这白素航我从旁观之,确实不是胸无点墨的人。

    但是他形貌卑微,被人呼来喝去,绝对没有一点世家公子的样子。这天生带来的习气,哪能换个地方就改头换面的?”

    这时就连纪常安也变得严肃起来,他问道:“你是怀疑诓骗瑞恩伯服用毒药的人会是白素航?”

    方中锦道:“光凭这一点,实在不好说。如今除了对所有可疑之人都刨根究底一翻,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身边还有可用之人吗?”

    纪常安道:“完全可信的人只有一两个,都是我从军营带出来的兄弟。”

    方中锦点头道:“那就有劳你那两个兄弟远去福州一次,把白家的情况都打听一下。一定要事无巨细回来禀报才行!”

    纪常安道:“成。”

    方中锦又道:“他们这一去也不知多久能够回来。我们也别闲着,这白素航需要调查,但绝不能打草惊蛇。”

    纪常安说道:“你准已经有办法了。”

    方中锦也道:“今天晚上的白素航总是吐成一滩烂泥了。明日再说吧。”

    纪常安将方中锦送到他临时租住的府邸。

    整日无话,但到了第二天晚上,两人又各自穿上夜行衣裳。

    由纪常安带路,两名高手悄悄潜入白素航在京城的府邸。

    这一处“状元府”位于京城中地价较高之处,周围连着的都是京中一些老臣的府邸。

    以白素航的年纪,本不可能在这样的地界购置房屋。这也证明了他的父亲确实替他资助了不少。

    方中锦与纪常安自然不会惊动府中那些寻常下人,朝着宅邸最中心的位置悄悄潜伏而去。

    别说这“状元府”规模还不算小,他俩寻摸了一刻,终于找到了正在居室中用晚膳的白素航。

    他们两人蹲在对过屋檐之上,看着这姓白的小子独自一人坐在一张偌大的八宝锦桌前用餐。

    桌子上摆满了各色菜肴,荤素河鲜应有尽有。两名侍女烫了新开封的黄酒,那酒香从屋子中飘散出来,一阵一阵的地勾着纪常安肚子里的馋虫。

    而方、纪二人蹲在对面屋檐上偷瞧了半晌,纪常安终于忍不住说道:“你瞧这小子的吃穿用度,比我还奢华不少。

    光他一人就能吃掉七八个菜,伺候的小丫鬟也是穿红着绿的。若他是穷人,我岂不是叫花子。”

    方中锦仍旧仔细打探屋中情形,悄声说道:“你看他府中这么多下人、婢女,统统都是京城口音。竟然一个福州人都没见到。”

    纪常安说道:“那就更豪奢了。京城出身的下人,如果不是家生子,那就都是从牙行里买来的。

    这么大个府邸,所有人都只服侍他一个,你说这要花多少钱?”

    方中锦点头说道:“确实是穷奢极欲。但我还需再试他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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