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再说吧。”放下水杯,何佳人瞥见王琛身边的档案袋,扬一下下巴:“那是什么?”

    王琛拿起档案袋交给她:“悦欣园改建计划。”

    何佳人立刻露出商人的面目,打开档案袋抽出计划表仔细斟酌着。

    “嗯,计划很好。只是…最难的,怕就是那个老爷子了。那是他们家的祖宅,想动,一时半会儿还真动不了,得想个办法。”

    何佳人向来是个狠角色,只要是她想啃的骨头,不管多硬,都能被她啃得稀烂。

    王琛:“明天开会,我们具体商讨一下。”

    何佳人:“行,反正这件事,先不要对外说,免得惹事。”

    王琛:“好。”顿一下,他又道:“志尚老总回来了,你不打算见见吗?”

    何佳人淡笑一下:“要见,约个时间。章雨泽这小子,可真是厉害,以为他在国外不会回来了,没想他竟然杀个回马枪,一回来,就把之前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公司,统统并购到自己旗下。年纪轻轻,势不可挡呀。”

    “是呀,不过,你知道的,他的太太是悦欣园的少小姐,我们这件事情,要是被他知道了,怕就不好做了。”

    何佳人:“当然,所以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了,他这边,我来处理。

    ……

    吕丛回到学校后,在宿舍待着又打了几把游戏,心情却依旧好不起来。

    将手机扔在一旁,他躺在床上望着昏暗的天花板,整栋楼静悄悄的,母亲的声音一直在耳边不停回荡,越发清楚。

    她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吕丛早已记不起来。

    他没见过父亲,家里也没有他的任何痕迹,母亲说他死了,但舅舅却说,是父亲抛弃了他们,和一个女人跑去了国外。

    他从未向母亲求证过真假,反正跟那个人也没什么感情,是死是活与他无关。

    吕丛从小与何佳人相依为命,很小时候,日子过得很清苦,但却很快乐。那时何佳人总有大把的时间陪伴他,也不像现在这样利益熏心。

    而王琛,一开始只是同何佳人在一个厂子里上班,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又住的近,便经常照顾着她们母子二人,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几乎都是他去办。

    后来,厂子效益越来越不好,面临整改倒闭,聪明的何佳人与王琛一盘算,狠下心卖掉房子,把厂子买了下来,王琛便跟着她一起,开始大风大浪的闯。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吕丛便经常一个人在家,没人与他讲话,也没人照顾他。

    而何佳人因为拼事业实在是辛苦,经常一回来,看儿子没什么事,便倒头就睡。

    一次母亲节,吕丛花了整一个下午给她做的礼物,她却因为应酬喝的烂醉,拿起礼物看了一眼,敷衍一下,就回房休息了。

    晚上不知是起夜没注意还是怎么,第二天吕丛再见到那个小礼物时,它已经面目全非,被丢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渐渐的,母子二人因为交流甚少,越发的疏远起来。

    吕丛,也开始越发的没有安全感。

    而他接触京剧,其实是何佳人帮他开的头。

    何佳人因为太忙顾不上儿子,吕丛又在一天一天的长大,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随便找个人看着,她也明白,再这样下去,儿子搞不好会成为叛逆少年。

    当时,是王琛建议她,把吕丛送去学京剧,刚好自己认识一位唱老生的老师。

    何佳人觉得这样安排很好,既能教吕丛学做人,又能帮他打发无聊时间。

    谁知,阴差阳错的,吕丛竟然很喜欢唱京剧,便一发不可收拾,等何佳人反应过来,想他改行的时候,却为时已晚。

    就这样,本就已经产生的裂痕,随着母子俩的不断争执,越扯越大。

    吕丛烦躁不安,嗷一嗓子抓抓头坐起来。

    已经快夜里12点了,却清醒的跟刚睡醒一样。

    想一下,他决定去玻璃房。

    夜里,凉气逼人。

    吕丛一路迈着大步,脚边不停发出沙沙的声响,落叶被风推着,让它们往哪滚它们就往哪滚。

    他不明缘由的冷笑一声,然后缩着脖子走得更快了些。

    玻璃房里黑压压的一片,他懒得开灯,径直走去电脑旁按下开机键。

    鼠标啪啪作响,屏幕里的光照在他脸上,少年面色晦暗。

    咚、咚、咚…套间里突然之间传出撞击墙面的声响,吕丛侧耳细听过去。

    声音很是规则,响动也不算太大,像是拳头砸墙的声音。

    小时候独处的经历,练就了吕丛一身熊胆,他完全没在怕的,起身蹑着脚步慢慢靠了过去。

    ……

    声音仍在继续,离得近了,更大了一些。

    吕丛蹙起眉,捏着拳头继续往里走。

    借着屋外的灯光,看见一件戏服正随着砸墙的声响,一下接一下的起伏着。

    贼?他想。

    但怎么可能呢?学校安保系统很好。

    野猫?!不想不觉得什么,一想起来,吕丛顿时腿软一截。

    他怕鬼怕猫这件事情,一般情况是不会在意,可一旦在意起来,再强壮的身子骨也挨不住。

    深吸几口气,吕丛慌张抬起手在墙边一通乱摸,却怎么也摸不到开关。身上的冷汗已经出了好几茬,他终还是鼓起勇气,心想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猫着腰又靠近了一些,砸墙的声音突然停下来,被一声声听不清楚的嘀咕代替。

    任真坐在戏服里,完全没有在意身后正向她走来的脚步。

    她盘腿坐着,脑袋一啄一啄念经似的。

    哗啦一下,戏服被吕丛猛的掀开来!他因为害怕往后跳了一大步,端起打架的架势。任真忽一下抬起头,嘴边的声音顿住,眼里透着微微的光。

    “爷爷?”她口齿不清的嚼出两个字。

    一股浓浓的酒精味扑面而来,吕丛拍拍胸口,仔细瞅了几眼,对面的背影他太熟悉了。

    吕丛叹口气走过去:“任…”

    “爷爷。”任真比他快一步,紧紧抱着他的腿,哭唧唧的叫了一声。

    他嘶一下,心想太客气了。

    再一想,看来任真是把自己当成了她逝世的爷爷。喝这么多…不误会才怪。

    “你醒醒!好好看看我是谁!”他大声道。

    任真的哭声因为他的喊叫变得更大:“爷爷~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喝这么多酒了~爷爷~我好想你啊~我刚才一直在祈求,没想成真了。你别走好不好~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讲,好多好多话~”说着,她把脸杵在吕丛的腿边,使劲蹭了一把,鼻涕眼泪的,都黏在他的裤腿上。

    吕丛恶心坏了,想把腿抽离,她却手脚并用死死缠住。

    “你,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我是吕丛啊!”

    她并没听见,继续哭道:“爷爷~我这十年过得很好,姥爷和哥哥姐姐特别照顾我,把我当做家人对待。你放心,我现在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我也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京剧表演艺术家。还有~我以后会好好孝顺姥爷,报答他的养育之恩。”顿几秒,她又道:“对了爷爷,江河…他喜欢我,可我真的只把他当哥哥看,之前的误会,都是因为,因为吕丛那个家伙!谁知道他从哪冒出来的,一天缠着我,给我找事情。爷爷…不行的话,你把那个讨厌鬼带走吧。”

    “我去。”吕丛一哆嗦,嗤笑一声,这女人还真够狠的。

    任真:“爷爷,请您保佑大家,平安幸福,然后,保佑江河能遇见一个真正对的人。好不好?”

    她搡搡他,他没动静,她又搡几下,他不耐烦道:“好!!”

    任真傻笑两声,然后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嘴里含糊不清又喊了几声爷爷后,便靠在吕丛的腿上,渐渐没了意识。

    ……

    清晨,任真身上盖着一件戏服,沉沉睡着。

    洒下来的阳光被房顶的落叶切割成碎片。

    一阵凉爽的秋风照拂过大地,树枝随风摆动,大片的黄叶飘落。

    许久,戏服里的人有了动静。

    任真拧几下眉,咂巴咂巴干涸的嘴唇,脑袋像被钉子钉过一般阵阵刺痛。

    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现在想来也还是美美的,因为她梦见了爷爷,而且特别真实。

    恍惚间,她忘记了自己在哪里,模模糊糊的觉着自己睡在悦欣园的卧房里。

    她还想再赖一会儿床,等着吴姨过来喊她吃早餐。

    翻个身,她迷糊着睁了一下眼睛,瞄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站着。

    “哥。”她沙哑的呢喃一声。

    吕丛不理她,挂好自己盖了一晚的戏服,转身走了出去。

    她也没在意,想着是江河进她屋取什么东西,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然而,就在她刚刚觉得头疼缓解一些时,被一声炸裂的交响乐震醒。

    任真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愣一下神,这才回想起自己昨晚与同学小聚喝多了,跌跌撞撞跑到了玻璃房,又钻进那件戏服里。

    可之后的事情,她却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只恍惚记得抱着什么哭了好一阵子…吕丛!?

    她昨晚进来后,还专门注意把门锁上,那除了他还能有谁?

    任真揉几下欲裂的脑袋,刚想偷瞄一眼套间外,却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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