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虎和王子衡听到田福生的这一声断喝,也是吓了一跳。

    三束电光一齐射向田福生对面的石壁,只见石壁被人凿出了一个高一丈、宽五尺的巨大凹槽,凹槽里面,一尊凶神恶煞的石像正怒视着三人。

    “草!福生,差点被你吓个半死,一尊烂石像有什么好怕的?”龙飞虎揶揄道。

    “不止一尊,大家快看!”王子衡的手电扫过整间石室,大家发现,躲在凹槽中的石像总共有五尊。

    原来刚刚众人进来时,只有龙飞虎一个人的手电打开,照明范围有限,又比较匆忙,故而没能发现这石壁上的玄机。

    田福生去摸金令牌的时候,将打开的手电放置在尸骨身下的石板上,电光正好对着一尊石像,所以才会将毫无准备的田福生吓坏。

    “鸡蛋粑粑,这就对上了。”田福生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道:“刚刚子衡老弟讲,侗寨的石洞里有石像,而这里没有。看来呀,是因为这里的空间不够,而石像又似乎一定要造得高大威猛才行,所以设计者才在这石室的墙上动脑筋。你们看,这五个凹槽,除了门洞,其余的几面石墙刚刚好够它铺排。”

    说话间,他已将金令牌揣进了自己的背包。

    龙飞虎并不在意田福生私自藏宝,只是一味盯着那五尊石像发呆。

    “会不会是石像生?”田福生走到龙飞虎的身边问道。

    古代帝王讲究威仪阵仗,举行大型活动时,除了文武百官及军事仪仗排列两侧,往往还要将人工驯养的狮子、大象等动物排在御道两旁,以壮皇威。

    皇帝死后,墓前也需要同样的排场,所以就在陵前设置石人石兽,象征皇权仪卫。这些大型石人石兽,便统称为石像生。

    龙飞虎摇头道:“不可能是石像生。还是我刚刚讲的,这里不存在有墓,更别说帝王墓。我看这些东西,好像并不陌生。”

    “怎么,五爷,难道您认识这五位兄弟?”

    龙飞虎道:“岂止我认识,福生你就不认识吗?难不成这些年,你将学问全都还给你师父了?”

    田福生摸了摸下巴:“您还别说,我也觉得看着眼熟呢!”沉吟片刻,忽道:“我想起来了,这他妈不就是传说中的五丁伏蛇阵吗?”

    “正是!”龙飞虎道,“这东西只是听师执们说起过,但从未目睹,想不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了!”

    王子衡诚恳的向两位前辈讨教:“什么是五丁伏蛇阵?干嘛用的?”

    龙飞虎并没搭理他,自顾自的思索。

    倒是田福生为打破尴尬,解释道:“这跟一个传说有关。话说当年在咱们的邻居四川地盘上,有个古蜀国,统治天府之地数百载,富得流油,它北边的邻居秦国就不乐意了!秦国是个地痞无赖呀,打架厉害得很,没事老抢人东西。他眼看隔壁家的小子顿顿吃肉,自己只能啃玉米馍馍,于是天天想着要把隔壁那一亩三分地抢过来。问题是蜀道难于上青天啊!所以要想去攻打蜀国,就得先趟出一条道儿来……”

    “哦!‘五丁开山’,我知道了,咱们高中课文《蜀道难》里边讲到过的。”王子衡顿时醒悟。

    田福生失去了兴致,挥手道:“当我没说!”

    秦王为了打通蜀道,利用蜀王好色的弱点,使上了美人计。他言称秦国有五位绝世美女,想要献给蜀王,但得蜀王自己派人去接。

    蜀王当然乐意啊,于是就派遣了五位大力士出使秦国去迎接美女,人们管这五位大力士叫“五丁”。

    五丁接回美女,半路遇到一条大蛇挡道,弟兄五个发起狠来,就要揪大蛇。那大蛇看来人也不好对付,就躲进山洞,五丁抓住大蛇的尾巴死拉活拽,结果山塌了,大蛇、五丁还有那五个秦国美女全都死了,而山一塌,蜀道也就打通了。

    这自然是些荒诞不经的神话传说,不可采信,但王子衡搞不明白,“五丁开山”的传说与眼前这些石人有何关系?他只好再次询问田福生。

    田福生横了他一眼,道:“年轻人,要时刻懂得谦虚,什么叫满罐子不响半罐子响叮当?你不是知道得挺多嘛,干嘛还要问呢?要问,那自然还是知识储备不够,对不对?以后前辈们说话,你尽量少插嘴,明白不?”

    王子衡唯唯诺诺。

    “五丁的故事在咱们西南一带广为流传,自然而然地就融入了我们的宗教文化里。西南地区的巫傩道,融合了释道儒等各家教义,神话传说也在其列,经过甄别取舍,形成了一套自己的宇宙体系。

    “老祖宗们认为,五丁的义勇可嘉,死了也可以为三界做点贡献,所以根据他们生前的故事编排出一套‘五丁伏蛇阵’的阵法。这套阵法呀,说到底是对付那些十恶不赦的亡魂的,叫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永世不得超生!”

    “好狠呀!”王子衡刚发出感叹,赶紧把嘴捂上。

    田福生继续道:“狠就对了!中国人世代相传的地狱里,全是狠招!”

    龙飞虎插话道:“福生,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五丁伏蛇阵既然是地狱里的东西,出现在这儿,是不是有些邪门?”

    田福生被问住了。

    他跟龙飞虎两个人都是先生,虽然法门不同,但都源自西南地区的巫傩道。两人从师门中学得不少本领,本应成为代天宣化的大师,但为生计故,却偏偏又做出许多薄恩寡德之事,故而神神道道的事情在他们二人眼里看来,自然又与常人不同。

    世人一般分两种: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或恭顺虔诚的宗教信徒。夹在中间的,我们叫他“信仰的投机者”。

    田福生和龙飞虎无疑就属于“信仰的投机者”,道门里学来的技艺变成了敛财的手段,藐视天威;倘若真遇到神灵的启示,又难免心里打怵。

    王子衡自然瞧不破二人的复杂心理,他只管继续观察那五尊石像,有田龙二人在身边,他的胆子大了许多。

    他发现,第一和最后一尊石像的右手上,分别握着一个蛇头、一条蛇尾,而中间的三尊石像右手上,则各自握着半截蛇身。想必,田福生他们就是根据这些细节而判断出五丁伏蛇阵的。

    田福生咳嗽了两声,提醒龙飞虎道:“五爷,转来转去就这么一间石室,说好的宝藏呢?”

    龙飞虎四下里打望,一时也看不出门道,只好说道:“你着哪门子急?再仔细找找看嘛!赤军统领都在这儿了,那宝藏还能飞了不成?”

    这话似乎又提醒了田福生:“五爷,对呀!这石室里只有赤军统领一个人,跟他一块儿进来的梁王妃和一帮跟班随从都去了哪儿呢?我看,只要找到他们的踪迹,就应该能找到宝藏。”

    话虽这样说,但大家心里都觉得蹊跷:石洞插进这间石室,就似乎已到尽头,无论墙壁还是地面,大家经过仔细搜索,都没有找到任何机关出口。可以确定的是,当年的护宝赤军的确来过这里,可是眼下除了一具赤军统领的尸骨,其他人员以及宝藏全都不知所踪,他们能去哪儿呢?

    龙飞虎忽然问道:“福生,我听说你们坛门先生有手绝活,叫做什么‘三官问路’。据说只要遇到打墙闷路的困境,还有千里寻人时,都可以用此法解决。坊间都说你道行了得,不知道有没有学会这手功夫?”

    田福生心中冷笑:你这土耗子黔驴技穷了,就开始激将起我来!还好老子也有两把刷子,是时候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学过些皮毛。您还别说,此情此景,‘三官问路’正好能派上用场。但是条件不行啊,香啊,纸啊,啥都没有,少了这些东西,怕是问不出个名堂。”

    龙飞虎拍着手道:“巧了!我们常年下墓的,常跟阴物打交道,随时都备有香纸。我这人做事,向来未雨绸缪,这不,此次寻宝,我的工具包里也准备了香纸。”

    当下龙飞虎打开腰间挎包,果真拎出一捆草香,几沓冥纸。

    田福生走到洞门口,在刚刚摔碎的鹅卵石石块中,挑出三块大小差不多的碎石,垒成一个金字塔形状。然后在石前燃香三炷,化纸九两。

    末了,田福生跪于石前,借龙飞虎的十八剁划破左手食指,滴血在三块碎石上,口中念道:“弟子田福生敬告十方鬼神,搭桥开路,功德无量!”

    这个小小仪式,就是“三官问路”。那三块碎石分别代表三官:上为天官,左下为地官,右下为水官。至于问什么,怎么问,其中诀窍也就只有田福生知道了。

    田福生闭着眼睛喃喃自语了一阵,龙飞虎和王子衡也没听明白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少顷,洞内灌进一股阴风,直冷得王子衡和龙飞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阴风忽而卷成一条长龙,直往三人脚底的石板钻了下去。

    待阴风散尽,田福生长身而起,对二人说道:“路在脚下!”

    “锤子!脚下有路我们还会在这儿一筹莫展?”龙飞虎明显对田福生的答案不满。

    田福生摊摊手:“那没办法,祖师爷就是这么说的。”

    正说着,三人忽然听到一阵细微响动,吱嘎吱嘎的,有点像石头与石头之间的摩擦声。

    伴随着响声,整间石室出现了震动,每个人的脚底都被震得麻麻的,并能感受到明显的下坠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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