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致早就清楚科举之难,可现在听王鼎说出还是吃惊不小,没想到有这么难。需要强记背诵的东西竟然有那么多。

    在后世总听说古代什么什么秀才,什么什么举人,甚至是进士。说起来轻描淡写,却很少去想他们读书之难,他们的学识之高。孰不知能考中举人进士的,哪一个不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

    也难怪了,读书科举若真是那么容易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白发童生,寿星举人了。

    虽说科举之路实在难行,但周致已打定主意要读书科举,也就随即朝王鼎重重的点点头,很坚定的说道,“夫子,小子想清楚了。”

    王鼎面无表情,轻声道,“好,你既主意已定,老夫也不便多说,你随老夫来吧。”

    王鼎一边说着一边趿鞋下炕,出了卧房穿过灶屋,朝西屋走去。周致不敢怠慢,紧随其后。

    那老妇张氏此时正在灶屋忙着洗菜,一双老眼紧盯着周致在看。在她想来,周致这样一个穷家小子竟然借书去读,不可思议。可能更让她惊异的是一向爱如如命的相公如何今日这般慷慨,竟然借书与周致。

    西屋没有土炕,是一张八仙桌,一把太师椅,古色古香的。桌上放着笔墨纸砚等物,几册书摆放的井然有序,这间房屋俨然是王鼎的书房。在屋中一角有一个红色木箱,王鼎便屈身蹲在了那木箱一旁。

    木箱擦拭的很干净,外面的红漆泛着光亮。王鼎稍稍迟疑了一下,好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打开了上面的锁头,轻轻掀开了箱盖。

    放眼看去,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四摞厚约两尺的书册。书册保管的都非常完好,没有丝毫褶皱和污损。

    王鼎很小心的摸了摸这些书册,从里面抱起一摞,而后慢慢放在八仙桌上。扭头朝周致说道,“周家小子,这里就是你要借的四书五经了,想来这是老夫当年科考之时用过的书,这些年来老夫虽一直没有再翻看过,但隔上几日也必定要整理一遍,擦拭一次。

    这些书老夫本是不打算外借,是要陪伴老夫带到棺材里的。怎奈今日你来借书,老夫感觉和你甚是有缘,不妨就借你一册。”

    他说话声音缓慢,有很多不舍。

    周致闻听,暗自苦笑道,又是一册?这老夫子真个是爱书如命,要把书带到棺材里,带到棺材里有何用处?难不成死了还要读书吗?真是想不明白。

    呵呵!周致当然不会想明白了,三十年前王鼎考中秀才那是费了何等功夫,花了怎么样的心血?个中滋味只有王鼎一人能够体会。此时他早已把这些书册看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和他血肉相融了。

    “周家小子,你还愣着作甚?从里面挑选一册吧。”王鼎轻声说道。

    周致走近前,一股书香的味道立时冲进鼻孔,很是好闻。作为后世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虽对四书五经未能熟读,但不知道四书五经都有哪些,那就成笑话了。

    周致轻轻翻看着书册,真心想每一本都带回家去好好研读,怎奈那老夫子王鼎的一双老眼却紧紧盯着他,似乎担心周致要夺走他的生命一样。周致暗想,也罢,读书总不能一口吃个胖子,囫囵吞枣的全都读了也是无用,凡事要循序渐进。读书科举是一条漫长的道路,需要慢慢来。

    这样想着周致便把《论语》轻轻抽出来,朝王鼎微微一笑道,“夫子,小子就借这册吧。”

    众所周知,《论语》是记载孔子言行的书,全文不足两万字。在周致想来《论语》应该读起来很简单。毕竟在后世接触的较多,在初中高中语文课本中对其中的有些篇目都有涉猎,从它开始读应该不错。

    王鼎看周致挑选出了《论语》,微微皱起眉头摇头晃脑的说道,“周家小子,你既已决定走科举一路,读书就应循序渐进。朱圣人以为读四书应先读《大学》,以立规模。次读《论语》,以立根本。次读《孟子》,以激其发越。最后读《中庸》,以尽其精微。

    周家小子,你先读《论语》,俨然颠倒了顺序,不可,不可呀!”

    周致一愣,读个书还要讲个顺序,难道我一个后世来的大学毕业生先读《论语》就读不懂了吗?真是笑话。唉!古人的规矩太多了。那朱子也是祸害人不浅呀。

    但既然王鼎这样说了,周致只好尴尬的一笑,却不把那册《论语》放回去。而此时王鼎已然从桌上的那一摞书中抽出了那薄薄的一册《大学》。

    周致伸手便来接王鼎手里的《大学》,嘻嘻说道,“谢谢夫子借小子书。”

    王鼎看周致手里俨然有了两本书,不禁面色一冷,旋即却是一笑道,“呵呵,你这小子!唉!也罢,今日老夫索性就借你两册书吧。”

    他摇头晃脑的唠叨了几句,也就作罢。

    周致面露喜色,道,“多谢夫子了,小子日后终于有书可读了。”

    “哼!你小子且不要高兴的太早,你以为读了书就能考出个功名吗?读书科举,难,太难!”王鼎似乎是在说给周致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体会当初他读书科举的艰辛。

    王鼎一边将桌上的那摞书小心的放回木箱内,一边又说道,“说起来镇上的范进和老夫是同一年考的童生,第二年老夫便考中了秀才,可那范进却是考到头发白了,于去年才考中了秀才。

    那范进一家家徒四壁,一无所有,日子过的那个艰难,唉!

    说来他考中了秀才已是一把年纪,又有何用啊?不过那老小子却是志向不减,都五旬有余了,呵呵!还异想天开,想考个举人,混个天鹅屁吃哩!

    周家小子,科举这条路真的难走啊。你可千万莫要学了那范进呐!”

    范进?该不是吴敬梓的《儒林外史》里的范进吧?那范进是吴敬梓虚构的人物啊,莫非在历史上真有其人?再说了,《儒林外史》里的范进是广东人,为何到了北方的庆都县?

    编故事写书的人把人物的地名换个地方是常有的事。呵呵!王老夫子口中的范进若真是《儒林外史》里的范进,我周致日后有了机会可是要见他一见,拜会一下。

    周致胡思乱想之际,王鼎已然把书放好,锁好了木箱。

    王鼎朝周致看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周致手里的那两册书上,沉声叮嘱道,“老夫这两册书你可要好生保管,切不可弄脏,弄的褶皱。”

    “小子记下了!”周致急忙恭谨的说道。

    “嗯!说起来老夫和你还是有缘啊,老夫今日心情着实不错,唉!索性就成全你一下,再送你一样东西吧!”王鼎微微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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