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匹狼成了七匹狼。狼家血脉又少了两个。

    仅幸存的狼千、狼万二人在金锁关柳树林边大哭着收敛兄弟和兄弟一样的手下的尸体,好不后悔自己的自大轻狂,又接受了一次深刻教训,但狼家的教训还没吸取完。

    他们在辽国杀人抢劫胆横惯了,野惯了,桀骜不驯,不肯吃气忍让,怒火一起就不管不顾,这种行事处事方式在正规社会环境中注定还要经受挫折接受教训。

    这回以命弄回的马都是难得的好马,包括四匹罕见宝马都归了清州军。

    狼千、狼万也没什么不舍得。

    战马是军需品,不是大宋百姓能拥有的,宝马就更不是了,官府或军队强征了你家的马,你没牙啃。就算一般的官员若拥有了宝马,他多半也保不住。这一点不分是宋是辽。

    清州军绝不会放过包含四匹宝马的这批马,但付给了狼千狼万五千贯当收购款。狼家兄弟还欠着清州军的救命大恩,马没被顶债没收,有这么多钱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感谢了金锁关救命的骑兵,兄弟二人感叹着文成侯的治军能力和人品节操回了清州城。

    幸存的七匹狼大致养好了伤,淡了失去亲人的伤痛,精神恢复了顿时坐不住了,开始得瑟。

    有那么多钱,有那么多珍贵的珠宝,几辈子也花不完,不好好挥霍享受太对不起往日的搏命艰辛。哥几个外加伤好的一手下一身轻松,牛/逼哄哄地去了本城最好的青楼。

    论起青楼,如今的大宋真没什么可夸耀的,从业者的综合素质大为下降,即使是最昌盛的东京也再没有李师师这样出挑的花魁出现。

    原因很简单卖儿卖女的太少了,而且越来越稀少。

    贫寒百姓遇到大困难,没警察可找,找海盗,但凡能撑一撑的纷纷奔向海边,只为那传说的不怕你穷困潦倒不怕你子女多家庭负担重不怕你得了重病的凶悍却强大又慈悲的奇妙国度。

    几年下来,东京城中的下层百姓在不知不觉中流失。

    同时,京城的魅力又吸引着外地人不断来加入.

    想品尝天子脚下美妙自豪滋味的大有人在,只是以前京城的寸土寸金、房子有价无市阻挡了外地人流入,现在好了,京城下层人外流腾出了空间让外地人有了加入的落脚地,房产纷纷交易,外地人欣喜住下,然后发现京城并不是想像的美好天堂,繁华似锦、巍峨辉煌、光明正大、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背后隐藏着比别处更深刻的市侩冷漠与残忍无情。

    这里是富豪权贵的乐园,权利争斗与绞杀场,充斥着无数阴谋诡计,和别处一样不属于平民百姓,同样没有出路。

    冷酷的现实,高昂的生活费用,陌生的环境让不少流入的人又默然离去。

    只有那些宁做京城流浪狗,不做别处人的人顽强留下来怀着渺茫的一点梦想努力在京城寻找机会,碰得头破血流仍执着坚持,相信总有奇迹出现,也必然在残酷感染中变得不择手段良知渐泯。

    今日的东京城和往日的东京城,除了房产等交易活跃了些,外地人渐渐多了些,看着似乎没什么大变化与区别,实际上随着良善者流失,邪恶者或野心家留下,正滑向罪恶之城。

    不知不觉间,京城的帮派增多了,帮派成员增加了,血腥不法案件也逐步增加,乱麻一团,无法可治。富贵者活得越发嚣张得意便利,贫寒良善者活得越发艰难,流失得更快。

    花魁其实和科举状元好有一比,都是从千军万马夺独木轿的激烈竞争中争出头的,都是需要从小就开始努力学习,需要得到精心培养教导。

    争花魁的难度常常比争状元更大更复杂。想想明星争上位,就可以很好理解这一点。

    天才出现与人口数量没有必然联系。但象李师师这样才貌俱出类拔萃的艺伎出现,需要提供这类人的广大人口基数。众多出色伎女的涌现更需要人口基数支撑。

    卖儿卖女的太少正狠狠斩中了这个基础。

    没有众多可挑选培养的出色小女孩,青楼文化的水准能高到哪里去?

    也不是说伎子的美貌就此大失水准,都是歪瓜裂枣。总有浮华虚荣浪荡愿吃这碗饭的。

    海盗帝国再分田分地安排工作让贫寒者能过上衣食无忧有尊严的生活,那也需要付出辛苦劳动,对笑贫不笑娼的那类家庭没有吸引力。

    清州城也是如此。青楼不乏美貌出众的,加上那种环境,依然吸引人,依然是销金窟。

    狼家七兄弟和那个手下兄弟趾高气扬进了青楼,拍着钱包底气十足地大叫最美的姑娘赶紧来陪大爷,却被告知不好意思,今天最好的几个姑娘都被贵客包了。

    这八条本就野性十足桀骜不驯的汉子一听这个,被大大扫了兴,顿时就恼了。

    在青楼这地方,有钱才是最大的大爷。老子的现钱多得能碾死除文成侯以外的本城任何人,文成侯是不会逛烟花地的,那么谁有资格和老子争头牌姑娘?

    恰恰包当红姑娘的不是别人,正是本城要员三司转运使家的公子。

    这位转运使正是皇帝赵佶派来牵制赵公廉钱粮权的爪牙。如今皇帝又派来一位军中副帅、一位御使言官,进一步牵制赵公廉的权力。这下有了有势力的同盟。三家自然交好而团结一致。家中孩子自然而然就是好友。转运使的公子身为来清州城的先驱者自然要招待刚来的好友享受一番清州的美妙。

    清州军排位第三的大将和转运使的权力和地位就不用说了。

    御使虽然官小级别低,但隐形权力巨大,上可监管宰相,下监督约束区区地方官自不在话下,在文成侯面前也是横着走的角色。

    这样的官僚家庭的骄横公子哥岂会把狼家这样的区区草民暴发户放在眼里做让步?

    七匹狼和那个兄弟哪受得了草包公子哥的傲慢骄狂气,斗气冲突起来。跟在公子哥身边的刁奴打手对这几个可笑的草民极度鄙视,不但嚣张辱骂得难听之极,更有脾气地冲上来挥拳教训,打作一团,不想不是对手反被教训,身有靠山一打急眼,随身的押衣尖刀就亮了出来捅中了七匹狼的那个兄弟,七匹狼若不是身手好,运气好,混乱中只怕也得重伤。

    见血了。

    七匹狼眼看着和自己一起数年出生入死的兄弟没死在险恶的辽国,却死在区区一本国奴仆之手,眼睛当时就红了,凶性大发,一冲动下手就狠了,等副将、御使、转运使三家公子和奴仆爪牙全片刻躺地上鲜血直流躯体残破死挺挺不动了,七兄弟这才醒悟杀人了,坏了。

    在青楼一片慌乱和男男女女的或亢奋或惊恐的尖叫中,七兄弟仓皇脱了血衣,抹去脸上胳膊上的血痕,抢了嫖客的华贵衣服套上冲出楼,向城外亡命而去。可怜数年冒险抢来的财富顾不上取了,也无法带走,空忙一场。

    七兄弟这个后悔呀。钱没了,还折了位生死兄弟。再受打击教训。只是眼下也顾不得多想,只求能保住性命。

    他们的逃命运气真好。

    一向戒备森严,捕快应急效率极高的府城今天没显示威力,七兄弟鬼鬼祟祟逃窜,居然一个盘查阻拦的也没遇到,很顺利地逃出了城,而且运气继续好,又在全力以赴仓皇离开防凶缉凶能力很高的清州时一路顺利南下,又顺利地逃过同样戒备森严的乾宁军辖区,一直顺利地逃到了沧州,因畏惧沧州久以闻名的民间防敌拿凶能力,不敢借宿民家,借宿到盐山广济寺,也就是当初想哄骗沧赵弄大钱的那位善德大师所在的沧州第一庙。

    如今的广济寺早日不复往日兴盛旧观。

    自善德方丈在赵庄出丑传出假慈悲高僧、身为出家人却比常人更无耻贪婪阴险的恶名,广济寺就开始衰败。到赵公廉执政沧州有意打击借神名不劳而获的团体,揪出广济寺坑人夺人田产家财的数桩丑事,收回寺庙霸占的广阔良田和哄骗来的巨额钱财,强令无证(度牒)违法出家的和尚还俗惩罚为军屯帮厢军家属耕田提供粮食,广济寺就彻底没得玩了。原来有数百僧众的牛比盛况很快变成庙大人空。有证却在寺中没地位的和尚纷纷离开去寻找别处寺庙投靠。寺中只剩下和尚领导和心腹。寺中还有钱,更有宏伟庙宇居住,善德和尚不想去别处寄人蓠下当个客僧或普通和尚,继续在此悠然度日。

    但经济和生存状况每况逾下。二十几个心腹下层僧人不得领导那种享受,还得辛苦种菜挑水干活,渐渐不满不愿意了,恶念起,终一日合伙悄悄弄死了善德和尚等领导埋进荒山,对外称云游别处去了,霸占了寺庙,挥霍钱财,挥霍一空,又没多少香火收入,衣食无来处,既有杀人前科,很快就发展成披着佛衣的歹徒,主要祸害来借宿的外地客。

    七匹狼兄弟来时衣料考究,却肮脏不堪甚至破烂,腰包鼓鼓,感觉不是没钱。广济寺这些和尚本就是吃的察言观色、看人下菜碟来哄骗香客钱财这碗饭,又做案已经很有经验,立即判断这七人是犯了事逃难在外的有钱罪犯,正是最理想的下手对象,杀这种人很难被追查到,就想在饭菜中下药蒙倒,招待时显得极其慈悲大度。

    但狼家七兄弟能在辽国险恶中生存谋利,本事岂会小了,岂会那么好对付。

    他们能从青楼血案现场一直顺利逃脱到沧州,是靠着辽国劫掠生涯形成的非凡逃逸躲藏本领和丰富经验,当然主要是赵公廉的意志笼罩下,相关部门有意放他们一马的结果。

    在文成侯眼里,这七个汉子身上有时代造成的凶野和大缺点,却也没祸害自己人,祸害的是辽人,并且有功于大汉民族,杀了来清州专门牵制刁难他的三家官宦家的败类子弟,也算代他教训了那三家眼下不能清除的对头,间接给他一系的解恨出了气。真正掌握在他手里的军队和捕快等部门不用侯爷大帅特意打招呼,就会自动庇护关照熟悉的狼家兄弟。

    广济寺这些和尚想哄骗收拾掉七狼,却是无知看走了眼,瞎高兴,作恶到头了。

    他们身上无意中流露的点点凶残贪婪破绽让警惕的七匹狼察觉了不妥,下药却被以解手方便为名暗中盯梢的狼显在厨房外偷看了个清楚明白。广济寺的和尚自然就悲剧了,虽然有武僧,会杀人打斗,却哪里是七匹狼的对手。

    狼家兄弟宰了全部和尚,得了点意外之财,更吃了顿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安稳饭,睡了个难得的安心觉。

    他们也从和尚这得到启发,看看一时难以恢复成宋人的契丹人发式,干脆落发刮成光头,穿起僧衣扮和尚更容易逃窜。于是就成了宋江今日看到的七个野和尚形象。

    狼家兄弟当时仓皇逃跑,南下并没有目的地,也不知应该逃到哪里,就是为逃命而瞎窜。北边要么是森严的边关,要么是正疯狂抓捕作案宋人的辽人,他们盗了狼主御弟家的宝马,杀了太多辽人,是辽国最恨最想抓到的,自然不能去北边。

    广济寺虽然位在深山,还萧条了,却也不是藏身地。七兄弟对防恶能力出名的沧州深为忌惮,根本不敢逗留,第二天一早就匆忙逃离广济寺,逃出沧州才真正稍松口气,然后仗着僧人身份的便利在滨、棣、冀三州瞎窜,想去投河北田虎,却野惯了当老大自由自在惯了,不愿意在田虎手下当个贼军官低三下四地向那些贼上司跪拜,再想想他们熟悉的文成侯领导下的凶悍强大官军,感觉田虎这种敢划土称王的草头天子成不了真命天子,随时可能被文成侯之类的能人收拾掉。他们也就死了投靠田虎的心,转而把目光投向了山贼窝青州,终于有主意,决定投靠势力最大有英雄美名最可靠的二龙山。

    哥七个盘算了一番,打算得很好。若是二龙山势力倒了,或在山寨混得不开心不如意,青州沿海。他们兄弟还可以逃到海外,或者干脆投靠传说的美妙海盗王国当海盗去。那活好,正适合他们这种野惯了抢惯了的人干。

    话说自结束祸害辽国,这些日子不杀不抢,哥几个一时还真不适应。既犯了死罪,不容于大宋,重干强盗正好正合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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