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军在宋人心中不是最强大可怕的。但辽军最清楚这一点是绝对事实。

    只是辽国一直在尽量掩盖这一点,免得丢人还丧失人心。

    否则会导致政权不稳;西夏和大宋也会轻视辽国,难免想趁火打劫,都会试探着趁辽国穷于应付金军无力它顾而果断露出獠牙从大辽撕下一块块血肉。那样,国际形势更加恶化,大辽境况会更糟糕到不可收拾,真就离亡国灭族不远了。

    但即使以夏军和金军的强悍善战,想以区区庄子的人手把辽军无论来多来少都一个不剩的弄死,那也绝不可能做到。

    要知道以前每次来扫赵庄,无论是正规步兵还是骑兵都是骑马突进的。

    赵庄是有马,但能有多少?

    宋人乡民骑马和在马背长大的军队较量能有什么优势和胜算?

    如果农耕民族没有优良战马资源就能有对付马背民族的取胜绝招,那,大宋王朝也不用上百年一直被大辽国欺负得死死的了。

    来收拾赵庄的辽军就算没有赵庄人保卫家园的决死之心和斗志,怕死打不过,可,凭战马优势还冲不出去跑不掉?

    但奇了怪的是,真就次次都是全军覆没,数千人来都可以连人带马一个也跑不掉。

    宋军,尤其是西军能装配上大量真正战马,据说马匹来源最初就是靠赵庄一次次抗辽缴获奉献给大宋朝廷才有的。

    辽国统治者全体上下都一直在纳闷:沧赵家族领导的赵庄到底是凭什么能次次取得干净彻底的保卫战胜利?难道我大辽堂堂骁勇善战的勇士真的已经没落到连农耕的乡勇都可以有办法轻松收拾掉的地步?

    想方设法想搞明白,却一直不得成功。这让辽国统治者心中充满耻辱和愤怒,也产生了些畏惧情绪。

    人对未知又无法获知的神秘可怕事物总会产生恐惧心。

    韩昌就是承载着这股大辽统治者的恐惧与好奇心率领大军来毁灭赵庄并探明究竟的。

    他虽在辽国长大,思维模式却仍是汉人的,不是蛮子那种对不可知的可怕事就想到神神鬼鬼的思维。他知道沧赵开创的技术这个词汇暗藏的强大威力,了解汉人在技术上的聪明才智。那是蛮子民族永远不可能想像和比拟的。

    韩昌相信沧赵取胜和强大的秘密绝不会是与神神鬼鬼的法术巫术有关,必是掌握了什么武器技术方面的大杀器。

    在没有了解这个以前,他决不会犯以前来的辽军那种鲁莽冲动自大的错误,不会凭这次的军队足够强大就来瞎硬干。

    细致周到谨慎,查明情况是保证这次任务胜利的大前提。

    他下了远远休整命令后就带着一些将领和愿意跟着来看看的贵族老爷们靠近西河,骑马远远转着仔细打量闻名遐迩太久、被人广泛称为天下第一庄的沧赵老家,惊奇发现,大难来临的赵庄城门紧闭,城外无一人,听闻已久沧赵养的大量牲畜家禽也不见城外有一只,但到现在居然似乎仍然没有进入应该有的紧张战前战备状态。

    不算高的城墙上居然不见一个人影,更别说看到刀枪林立处于紧张严密戒备状态的众多乡勇卫兵。

    若不是隐隐约约听到城堡中的人声和响亮的狗叫声,韩昌和来侦察的一众头脑会以为赵庄是座空城,人早吓跑了。

    城墙掩体后。

    李助和刘文从射击孔默默观察着韩昌和此次来的大军。

    观察了好久,李助放下望远镜,对面无表情的刘文道:“这个韩昌既有汉人勤于思考的周密谨慎奸诈,又有蛮子的骁勇善战,这种综合了两族优点却对异国异族忠心耿耿竭尽全力效劳最擅长对付母族的铁杆汉奸最特么令人厌恶,最可恨了。”

    间谍头子刘文听了,心思或许没受到一丝影响和波动,平静的眼神都没闪烁稍改变一下,只是脸上露出点笑纹。

    “怎么?感受到威胁,想暗算掉他?”

    李助也不否认,微点头道:“此人不好对付。趁他转着瞎看,攻其无知不备,可打掉他和他身边那些蛮子头领。”

    刘文摇头道:“现在不能杀。”

    “老太君想把这伙杀人犯牢牢拖在这慢慢消耗掉兵力,免得这伙强盗去别处有力的祸害。韩昌越是狡诈有能,越能控制住这伙人按他的心思行动。韩昌越是想毁灭这里,我们越是容易拖住他们。“

    ”若是上来就暗算掉韩昌,这伙凶犯知晓了我们的秘密和厉害,纵兵报复不成,畏我赵庄,又无人能约束统管住,就会立马放弃这里,极可能四散成为一伙伙强大流寇,那后果……”

    李助道:“可这样一来,赵庄就危险了。”

    “咱们兵力不足。老太君还不让把情况报知庄主和公廉公岳。没有援兵。就怕一个顶不住或被韩昌这狗汉奸搞出什么漏洞闪失,那就坏了。”

    “你我不怕死。凭我手中剑,就是城破了也能杀透千军万马冲出重围。可亲人和城中男女老少怎么办?”

    “老太君更绝不能有一点闪失。否则,你我就算脱身了也没人怪罪,却有何面目苟活人间?”

    “我李助可不想背着耻辱死。”

    刘文点头道:“这次辽贼这么多,又是精兵强将。确实危险。我考虑的是,这险却值得冒一冒。”

    “怎么说?”

    刘文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能不冒险,谁特么愿意拿脑袋去试?

    可情况逼到这一步了。那就得放胆干一场。真正的沧赵人和世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从不缺冒险的胆量勇气,不畏强敌。

    刘文轻咳一声,理理思绪,决定还是坦诚些好。

    李助是生死兄弟,不是外人。况且李助文武全才未必看不透这场灾难。

    他苦笑道:“说起来,嗯嗯,嘿,咱们赵庄,包括瀛沧和整个沧北的这场危局,说到底都是二公子搞出来的。”

    “咳,公岳他太心急了。”

    李助一听这话,也不禁苦笑着微点头。

    赵岳搞政治,布局深远,博大浩瀚,妙不可言,无人可比,越是大事,越是看得洞彻精准,越是无人能解的难事,赵岳越是能解决得完美神奇甚至很轻松,就比如那场别人看似根本无解的东京谶语案灾难。赵岳确实有神人之能,无人不服。

    可,沧赵嫡系真正了解赵岳的人都渐渐认识到:赵岳怕是一心想在二十岁前就彻底了结东方世界的混乱政治局面,然后功成身退,去专心搞他心底里唯一真正想做的事。赵岳真正重视的只有科研,真正有兴趣干的只有科研。

    政治什么的,只怕在赵岳心里什么都不是。

    大致扫平东方后,剩下的事全抛给其他人做,不到万不得已,赵岳怕是绝不会再出手干预。

    问题是,赵岳一着急,对沧赵帝国的影响力又太大,文武掌权者无数人都极度迷信他,这就导致一系列连锁反应。

    比如占领半岛后的发展问题、比如移民问题。

    这些本可以从容进行。

    花上足够长的时间一步步安稳地来,以帝国的强大势力,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大/麻烦都会很少。

    但赵岳急于完成移民计划,急于打造半岛移民基地,以便能尽早救出有资格做帝国公民的该救的人,让这些人尽早享受帝国幸福生活,也更早接受实用的新式教育和思想改造,加快帝国新式发展,急于加速辽国灭亡和宋朝被金军团欺辱摧毁的进程,顺便让那些该死该受惩罚该淘汰的人在战乱中毁灭或接受终生难忘的教训,减少帝国回归大陆后的公民人为且难以强硬解决的发展障碍,所以一手提出并极力推动了这次疯狂大抢掠的夏收计划,搞得南北两只强军都忙于清剿新占领地土著余孽和安置好疯狂涌入的论十万数的移民或夏收夏种,别说陆军抽不出足够兵力应对大宋这边的事,就是海军也担负着转移分流移民的主要工作,也忙得焦头烂额实在腾不出手来。这就导致眼下赵庄的危险局面。

    李助、刘文都坚信,以赵岳的智慧,在明知辽东南迁难民必会在夏收季疯狂抢掠大宋和辽国上下极度仇视沧赵的情况下,不会预见不到这场灾难对赵庄甚至实际在沧赵控制下的整个大宋东北地区的威胁。但赵岳还是坚持推行疯狂夏收计划。

    让负责镇守老家的二人苦笑的是,现在看,不但庄主、大公子以及精明强干的众大臣都支持了赵岳,而且就连一向稳健的老太君也在无声却坚定不移地积极在配合小孙子的急切。

    二人可以想像海外那边的情景。

    说不定文武众臣将士在忙得焦头烂额的同时却在为夏收计划取得的惊人战果而陷入疯狂喜悦中,此刻正痛并快乐着,疲惫不堪却个个为这场必定载入史册的光辉大事件干的劲头十足,只为能亲身参与其中而荣耀激动。

    赵岳的‘赵三条’在海盗帝国广为流传,赫赫有名,无形中成为官场规范和风气。

    赵岳的‘岳固执’也同样是出了名的。

    赵岳拿定的主意、下定的决心很难改变。而且他总有理,总能说服人接受。

    赵岳的胆子太大,政治上总喜欢搞惊人大手笔搞快进,总说进程太慢太不理想,这么慢是在浪费时间和生命,完全不是搞科研时极有耐心能慢慢探究真相找结果,这种不符合常规政治行为的举动却赢得集团上下的狂热追随而不是理智的反对。

    生活在赵庄的李助刘文不知道有个二战奇人希特勒,还处在大宋的传统环境中,脱离帝国的那种积极进取和好战氛围,尽管同样深受赵岳的影响,也非常清楚和信任赵岳的神人之能,却也常常不禁感叹帝国那边的人是不是都疯了?

    现在,连老太君居然也疯了。

    当然,二人心里清楚,老太君跟着发疯赌一把绝不是被赵岳这个妖孽儿孙以妖术什么的控制了。

    李助、刘文是看着赵岳一点点长大的,从没见过赵岳真有什么神话法术,坚信赵岳是人。而且以老太太那铁打的意志,只怕真有妖法也休想控制老太太的意志。

    是现实情况逼得老太君不得不跟着赌一把。

    客观上,赵岳也不得不极力推动这次的大抢掠计划,也是说服大家的理由,也间接让老家和大哥那边都面临辽寇大规模进犯的大危险。

    谶语东京案虽然被赵岳利索漂亮地解决了,躲过了家族立即被宋皇清算的危机,但自那时起,沧赵在大宋的形势就开始急剧恶化。

    皇帝暗暗猜忌防范沧赵,有心迅速打压控制着利用。随后一些事导致赵公廉不得不对皇帝展示强硬的一面,彻底失宠。大宋从皇帝到众文武大臣都默契地集体打压祸害沧赵,并且在集体越来越较劲发力,沧赵在大宋停留的时日无多了。

    赵公廉随时有被皇帝翻脸处置的危险,不可能再从容待在大宋当官方便帝国谋利,不得不计划短期内就和老家一起撤离,负责到半岛坐镇,直接领导北军,甚至有可能直接接任国王宝座,担负起总领帝国的领袖工作。

    赵岳老爸早干够了国王这种千头万绪还新事物层出不穷常愁得让人挠头的艰辛活,若不是为儿孙理想不得不先硬头皮顶着,还干得不错,早不干了。

    早内定接位的长子终于从大宋脱身能来接手了,赵岳老爸无疑是最开心的,巴不得早日走下王座,从此能轻松许多地工作生活。

    但赵公廉想领导北军甚至领袖全国,这需要竖立更高威望,尤其要在军队中竖立起权威。

    军队无疑最服能领导打胜仗的领袖。

    赵公廉想一回归就竖立更强的军中权威,必须真正证明自身有卓越的领军实力。

    以前打败或抵抗住辽军一次次重犯和威胁依靠的主要是北军,那是赵公廉优越出身带来的地位便利,不能有效说明自身的本事。

    离开大宋前,赵公廉需要用自身的实际战绩向帝国南北重军的骄兵悍将证明一下自己的领军能力。

    也就是说,这次夏收计划给赵公廉麾下的沧北军带来的独立对抗辽军进犯的危机,也是赵公廉证明自己的机会。

    若是不需要帝国北军支援就能挡住想疯狂抢掠沧北四军州的辽寇,赵公廉治军和领兵能力怎样就不用说了,将士们自然愿意信服和接受领导指挥。

    赵岳无疑早看到这一点,不动声色地创造了这个机会让大哥能证明自己,并抽出花荣去帮助大哥更有实力应对挑战。

    老太君无疑活得半点不糊涂,明白长孙这次独立抗敌的重要政治意义,而且想得周全。

    老人家就怕从沧州这边能轻易杀进来的大队辽军绕去沧北从内部破坏掉长孙在沧北的抗敌布局导致长孙惨败。

    为此,她不惜自身安危,也要把辽军拖在赵庄,还不准把这边的危险通知长孙,以免让长孙着急分心顾此失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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