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胜非等蔡京党羽瞎搞进一步加重大宋危机,这个连锁后果暂且放下不提。

    且说高俅从他兄弟高封那强撑病休匆匆忙忙返回京城成功化罪为功,没了心事,心一松却病倒了,在密州遭受折磨留下的惊吓伤痛病痛隐患继续发作,伤口发炎,发烧不断,时不时还陷入高烧,把高俅折腾得不死也不轻,根本没心力打理禁军。

    白居中却从中受益。

    京城近百万禁军待遇之高消耗之巨大历来是国家财政的巨大负担,也自然是宰相的巨大压力。

    养活这么多没实际多大作用的军队,蔡京当政时也被压得有喘不上气的滞息感,私下常有怨念。白居中的治国理财能力差蔡京好几条街,又是在江淮江南财税重地遭到重创的条件下上位,担负京城如此巨大的军费就更是没能力了。

    因此,白居中对弥补损失的禁军没有丝毫兴趣。

    少了这四十万白吃白消耗财政的军队才好呢,国家负担可是一下减轻不少,执政也相对轻松从容了不知多少倍。

    心虚的皇帝赵佶自然急于补充好禁军守卫他的安全。

    白居中以财政吃紧,沿海灾区需要更紧急布防驻军以恢复赋税,一时没有能力抽调各地精锐军或挑选民壮补充京军的理由成功推搪恢复八十万禁军旧制,又以还有四十万大军驻守京城,海盗又无力来犯,京城足够安全为由安慰皇帝不必担心。

    少了皇帝压力,没了高俅这个大抗头主持迅速恢复禁军,白居中应付戴罪的枢密使和兵部拟定的征兵催促方案就自如多了。

    实际上,白居中心里根本不想再恢复京畿地区近百万将士那么大的编制,不想再背上沉重的财政负担。

    军队太多没有用,他认为四十万足够镇守京城和牵制边军。

    至于说以庞大的京军震慑西军不敢暴乱造反,朝中官员但凡有点见识的其实早都清楚,那只是个笑话。

    兵多不是势力。精锐才是根本。

    若是京军和西军生死较量,别说八十万,就是再多一倍也不是经年在血肉磨盘炼出来的西军六部的对手。

    这种认识,士大夫们都心里很清楚,和后世人回顾宋史一样也清楚“沉兵、沉官、沉费”是极可能终结统治的顽疾。

    这些宋代精英官僚不是一无是处的草包,有才华有见识,只是才华和精神头没用在利国利民正点上而已。

    如此,那还白养那么多京军干什么?为高俅有充足人手用于谋私利?还是为好看而空费钱粮平白增加官员们治国的压力?

    京军够用就得。牵制西军还得靠渗沙子和士大夫管理掐住边疆政务财政来达到目的。

    以前是没办法裁减既成的禁军编制。皇帝那关首先就过不去。

    现在好了。京军一下少了一半。剩下的正好满足实际需要。能把剩下的京军训练好,那已经绝对够镇国安邦了。

    朝中负责治国理财的主要官员们都知道明年才是财政露出困窘最艰难的时候,因此都默契地想就此固定下现有禁军数量,不鸟贪喝兵血才想多拥兵的武官权贵叫唤,斥其你先把现有军队训练出战斗力再说。就怕你们连四十万京军也无能练好。

    高俅心里有鬼,其实不病倒也不敢在这时候耍威风折腾,索性装作有心无力,没破坏士大夫们的算盘。

    赵岳的此次抢掠计划狠狠教训了任性骄恣的皇帝赵佶和满朝过得太舒服而有精力猖狂内斗的官僚,让大哥在宋朝的地位越发危却难倒在短时间内更加稳固,有从容布置撤退的时间,达到了战略目的。而大宋受创受惊却也不全是坏事。

    继少了流民组成的百万厢军沉重负担后,白养的京军又少了几十万,进一步极大减轻了沉兵问题。海盗和清真山流寇共同造成数十州府的巨大官吏空缺,让大宋太多挨不上实职只能内斗打横炮专门阻挠破坏别人干实事来显示存在以夺利的吃闲饭浮官有了地方安排,一时间长久积累的大宋自身无法解决的沉官问题几乎一下子得到彻底解决。

    相应的沉费问题也得到极大缓解。

    臃肿滞息的大宋王朝如同一个得了巨肥症肿得将死的病人意外一下子瘦身成功,满身轻松爽利,焕发活力,有了生机。

    京城又恢复表面的合谐安宁繁华,因人事动荡空出许多要害官位,官场争权夺利专注内斗继续精彩上演。

    回头再回顾北方。

    青州。

    在高俅从沂州逃回京城时,一只半是官兵服饰装配制式弓箭盾牌,半是百姓武装的奇怪大军浩浩荡荡南下。

    他们正是祝万年和龙虎彪叔侄领导的桃花山悍匪。

    祝万年此人不简单,武有和霹雳火秦明一较高下的超一流武力,文有治军统兵之才,至少统领万把贼寇不成问题。

    他选择这时候展开行动,本身是早有离开已不适合生存的青州另开天地的计划,客观原因是他被寻仇的刘家麒麟兄弟造成的不轻背伤终于好了。

    夏天伤势容易发炎,极不利恢复。桃花山医疗条件又差。祝万年感染,反复发烧,几次险险丧命,好不容易才熬了过来。

    鬼门关前几度徘徊,按理说祝万年经历了生死劫应该顿悟人生,应该忏悔祝家的深重罪孽,应该向死在祝家之手的众多冤魂道歉,应该变得善良宽容不记仇恨,争取当个有益社会的好人来换取社会对祝家的宽恕让家族得到新生。

    恰恰相反,祝万年活过来了,反而认为这是上天在有意关照他这个大才,感觉自己有幸运加身,也是上天给祝家生存发展再兴盛霸道的机会,心性变得更凶残强硬,野心更大,报复欲更强了,把更凶狠的目光盯上害得祝家家破人亡的沧赵家族身上。

    从青州北上沧州报复赵庄,祝万年还没那么狂妄自大。

    受信息流通落后的时代局限和身为强盗被社会排斥陷入孤立等限制,他也不知道沧州也被海盗劫掠一空、沧赵老家赵庄正空前“空虚好欺”,退一步说,就算清楚,他也不会冒险去打。

    他很清楚,自己手下虽然还剩下九千多敢打敢杀的悍匪,还装配了众多精良官兵武器,但敢上沧州搞事却仍是找死。

    只要他敢上沧州,漫长行军过程惊动了赵公廉,即使沧州军和赵庄不对付不会伸手,但北边的乾宁军必定断然南下杀来。

    在经历了海盗大抢劫后,朝廷的很多法度已经至少适时失灵了,以赵公廉的气魄和胆识,知道老家有难,根本不会顾忌朝廷平时正常情况下严格约束地方军尤其是边军无旨不得出兵越界的规定。沧州军若不管贼寇犯境,那,沧北边军必定管。

    赵公廉和乾宁军会管得理直气壮,不但无罪,还会问罪沧州,让郑居中等沧州官僚不倒霉也至少一身不是陷入难堪。

    关键是乾宁军不是以前的只会缩守城池观看强盗肆意抢劫的乌龟废物。

    统兵的是原西军骁勇知兵大将,部下是信心十足立功杀敌心切的集集骁勇将领和上万杀出胆量血性士气和忠心正高的将士,更有往来如风的骑兵武装,从百里外的乾宁军防区杀到沧州不过是打个盹的时间的事,而桃花山贼根本不可能挡住边军骑兵。

    在这种形势下,更要命的是沧州实在不是贼寇猖狂的地方。

    沧州只有个盐山算是象样的山,辖区内多河流阻碍,根本没有山贼躲藏游击的便利地理条件,边军一旦追剿咬上了,那桃花山山贼就只能和边军硬干。以心思各异猖狂活一时算一时保命第一的土匪武装和骁勇齐心训练有素装备最精良又有大军团战斗经验的边军精锐交锋,那后果都不用多想。到那时候,别说九千悍匪能不能逃命,就是叔侄四人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

    祝万年把目光还是落在早先就定好的梁山这边。

    梁山好欺负,就算有些商务护卫实力又怎么可能和近万悍匪抗衡?

    祝家叔侄还清楚:梁山泊周围的州府,兵力不少,总共有数万却不堪一击,没那个胆量和势力帮梁山,也不会帮,只怕正巴不得沧赵在梁山的这个富裕支点倒霉好趁机伸手搜刮好处呢。

    梁山泊东面的东昌府,北面的东平府,南边较远的小州濮州,统兵将领都是被赵公廉从沧北赶走的昔日边军烂将。

    这些将领未必缺乏厮杀本事和领军才能,却贪生怕死只想苟且富贵平安,而且丢尽脸面狼狈调入内地虽然仍有职有权坐镇一方却前程无望还断了边关财路,无不对赵公廉及其沧赵家族恨之入骨,哪会不计仇怨慷慨无私冒险支援陷入危机的梁山。

    不止将领如此仇视梁山泊,东昌府的知府还是前沧北信安军的知府田师中。

    大宋上百年优渥读书人,和士大夫共治天下。惯坏了的士大夫不是一般的任性,是最爱斤斤计较私怨最记仇的群体。

    田师中执政信安军时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朝中门路更有了不得的政治靠山,原本大好的前程却被赵公廉硬生生掐断……

    这是最仇视赵公廉,恨不能立即有机会凶狠跺沧赵家族直下九幽地狱并顺手狠捞一把的。

    梁山泊周围剩下的州府,如东昌府北面的兖州,南边的小州郓州,西面的东京西路帅司地也是距离梁山最近对梁山泊有最大管辖权的济州府。这些州府的文武官员从梁山商务兴盛时都或多或少得到好处,至少官当得轻松,赋税有保障,因梁山商务卫队历来强势打击强盗歹徒,不允许恶势力威胁这一带环境,附近州府辖区几无贼患,历年有明亮政绩,官僚们表面和梁山没矛盾,似乎还有交情甚至有勾结,实际却是暗里贪馋沧赵财富,以前碍于赵公廉是宠臣不敢伸手而已。

    如今形势却是不同了。

    皇帝明显流露对沧赵的恶念,亲自下阴手布置打击沧赵根基,更有废弃甚至干脆除掉赵公廉以削去威胁之势。

    怪只怪赵公廉这几年展露出来的独树一枝的功绩和治国领军才能太耀眼了,风头完全盖过了总体兵力多数倍强大却缺乏耀眼战功的西军将门,对大宋百姓的影响力号召力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明显,简直成了带领汉人维护尊严保证国家富强的不二领导人选,隐隐约约有成为汉人的精神领袖之势。

    而大宋最怕部下造反,最容不得狄青、赵公廉这样的人存在,从皇帝到士大夫们历来热衷对军功卓著的臣子狠下黑手,不弄死逼疯搞臭从不罢休,对文武皆奇才威望有取代皇室之势威胁更大的赵公廉岂有放过之理?

    明眼人都清楚,赵公廉的末日到了,即使碍于客观局势一时不可或缺,无人能取代其重要性,倒霉也是早晚的事。

    既然沧赵大势已去,败亡在即,那么官僚们不为抢夺沧赵财富,只为顺应皇帝心意,保持政治正确,也不会对梁山友爱了,眼下,梁山泊周围的官僚们不知怀着多少阴暗心思等着下手呢。

    何况郓州知州和将主小张飞张勇以前还和梁山发生直接的军事冲突,吃了哑巴亏,结下仇恨,并且都是蔡京的人。

    蔡京把赵公廉视为最大最可怕政治对手,以早日除之而后快。蔡党人自然要紧随主子心思行动。

    祝家叔侄处心积虑报复沧赵,对第一攻击目标梁山的情况高度关注,对深处八百里水泊中又防范极严的梁山没法了解实情,对梁山这种商贸生产与中转站有的民间武装力量也不屑,但对梁山泊周围的官府局势却是摸得透透的,分析掌握的一清二楚。

    另外,祝万年和二龙山晁盖、河北田虎、淮西王庆、江南方腊一样惊骇海盗居然有登陆大规模硬撼大宋陆军的强大实力。

    震惊畏惧的同时,对海外太缺乏认识的祝家叔侄疑惑:难道海外岛屿那么多、面积那么大、条件那么利于人落脚生存,只是缺人占领?

    他们对去海外夺岛称王逍遥的事更充满憧憬,但又清醒认识到海盗太强大难惹,自己若是冒失去陌生的海外盲目圈地,只怕会称王逍遥不成反自找死路遭遇灭亡。

    海盗这次充分展示的一个观念可是,海外领土不要罪孽之人去生存。去独立称王显然更不被强横的海盗允许。

    象他们这样满手血腥满身罪孽的悍匪头子正是海盗优先收拾的目标。

    因此,祝万年理智地放下了逃亡海外称王创立祝家不朽基业的心思,横下一条心要夺取沧赵的梁山基业,夺得财富,占据那片适合盘踞的水泊,然后全力壮大势力,争取在明眼人可见的宋亡过程中不夺得江山登基称帝成为新王朝统治者,也至少要成为列土诸侯,开启祝家的权贵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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