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公子想当然地傲慢吩咐了。

    熟知小主子秉性的刁刁滑傲慢管家自然不敢有丝毫违背,也很自然地应承了。

    他们两谁也不关心戏班的人愿不愿意由自由民转做官僚家的受气奴婢。

    在他们看来,这帮二十几个男女的乡野戏班子能一齐入知州家效劳,对这些贫苦下九流之人是天上掉银子的美事。

    戏班识趣乐意是应该的。

    若是不识相不懂得珍惜步入富贵荣华之家的机会,就是不肯答应,那就寻罪名收拾一番硬弄成奴婢,或者干脆灭口得了。

    以往,这种事就是这么干的。

    不会出差错。

    没麻烦,没什么大不了的。尤其是在天下刚灾后还动荡不安,人口不明,连富贵者说莫名消失就合理消失了的现在。

    银人妻女,给人戴绿帽子这种事,在注重孔孟礼教大防的时代绝不会成为打着自由开放和人权招牌的时尚。

    特权时代的封建官员权力和权力自由度很大,但也绝不会出现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官员把玩玩“小嫂子”视为理所当然的你情我愿的私事小事,不会抱怨百姓可以玩,凭什么当官就不能玩,国家管得太宽了。

    法律也不会以人权自由变相纵容这种侵犯人权恶行。

    这时代的官员贪污受贿犯了职务罪可能问题不大,不站错队,不那么倒霉就有机会继续当官,也不大影响前程。但如果犯了银人妻女不符合伦常之类的事,并且传了出去被人所知,那这个人就臭了,问题大发了。

    道德问题是封建官僚仕途的绞命索,伦常秩序是社会高度重视不肯宽容的事,犯的严重程度堪比杀人罪。

    别说寻常官僚,就是大名鼎鼎的欧阳修被人扣了顶不伦的帽子,也承受不起,仕途前程嘎然到顶,都没脸混官场了都。

    这时代,通歼是能定死罪的。

    被抓了不但不怕,不知羞耻,反以为能为荣,理直气壮找借口说感情不合或扣帽子鄙视羞辱被绿的对方无能;出轨者同仇敌忾帮助奸夫痛殴丈夫,腰杆顶硬扬言离婚,并且利用法律与执法不公趁机刮分丈夫辛辛苦苦积累的家产,得意洋洋说白白,干脆自由公然在一起鬼混,社会却极度宽容,麻木无视甚至得到不少人理解赞许支持的现象绝不会在宋代出现。

    社会有些方面到底是进步更合理了,还是倒退更不合理了,不痛到自己头上,还真不好说。

    咱们就说说小温公子。

    《斯巴达克斯》中有一幕,

    在那位执政官儿子的成年礼上,角斗士角斗本只是个祝贺成年的娱乐助兴游戏,但这位贵族公子却硬是理所当然残忍地要求斯巴达克斯极度痛苦无奈地当场杀掉了最好的好友。就象在《斯巴达克斯》中的那执政官儿子一样,小温同样自负是官僚子弟贵族,根本不把卑贱百姓的命当回事,银人妻女更是他天经地义的特权,认为是贵族应该享有的待遇和自由。

    他不知道的是,这位唱曲唱得好的娇媚女人是结了婚的,丈夫正是戏班的骨干支柱汉子,强为侍女就是强抢人老婆。他不屑知道。只要做的秘密干净,不泄漏这种丑恶罪行,他也不在乎。

    这是他第一次把盯上的女人弄回家,想的不止是象往常那样只是随便玩玩,还要长期霸占在身边才破例带回家安排。

    理所当然地傲慢宣布了恩赐,他挺身扬着下巴等着对方的答复。

    戏班若是不从,或有什么不老实的举止,那就秘密全处理掉。这个女人若不从,那就逼她老实乖乖愿意。

    卑贱草民岂有权力和能力反抗贵族高官之家。

    温府大管家也以阴森森的目光紧盯着这帮人,随时准备喝令爪牙打手和驻守的官兵收拾了这伙下贱戏子。

    招了灾的女子姓杜,没正经名,就叫杜娘,二十出头正是女人发育成熟了最美丽的年纪。

    她母亲不在了,父亲正是戏班的杜班主。

    听了知州公子傲慢强横的吩咐,杜娘和戏班所有成员都先愣了一下,然后……都露出笑容,没有恼怒,似乎感觉欣喜。

    连杜娘的丈夫石磊本人也只是惊愕地扫了这位形象相当文雅出众的少年公子一眼,眼睛一眯就随着大伙笑了。

    戏班没人提杜娘是有主的。

    没人揭破杜娘和石磊是相亲相爱生死不渝的两口子。

    没人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愿意不满意。

    四十来岁的杜班主还立即代表大家满脸欣喜地向小温公子表达了浓浓的感激之情。

    “老汉和这帮乡亲都是穷苦人,无家无业,为糊口不得不到处卖唱受苦。如今贵公子肯收留在府上做事,让俺们这些贫贱之人能有个落脚生存处。公子真是宅心仁厚。也是俺们这些穷苦人的天大荣幸。老汉代表大伙向公子发誓定当全力回报。”

    杜娘也娇羞向小温公子款款做了个万福礼,娇声媚气道:“奴家能伺候知州公子这样出众的俊杰才子是奴家的福分。”

    行了。

    小温不感到意外,对这伙人的反应却也很满意。

    没事了,就按之前吩咐的办吧。

    管家笑眯眯向小温一躬身,然后挺身昂下巴傲慢迈着方步,在戏班的追捧奉承中带着这伙攀了高枝的幸运人下去登记。

    小温牛逼地挥手让一众爪牙退下该干嘛干嘛去,温文尔雅矜持笑着等杜娘乖巧娇媚地主动上前搀扶讨好,这才傲慢地回房,大白天就迫不及待地想和新弄到手的美女痛快玩玩,连通常的先洗洗换换权贵家的高等丫环服饰这种事的时间都等不得。

    不料,房门一关,左右无人,千娇百媚的可心美人就猛然化身为索命母夜叉。

    杜娘殷勤揉捏小温肩膀让小温舒服得无比得意并越发欲火高炽间,却是笑着咔嚓扭断了小温的脖子。

    手法老道,干净利落。

    这弱弱娇娘手劲大,胆子也奇大。

    转瞬弄死了朝廷命官的宝贝儿子,身在险地,杜娘俏脸上的娇媚笑容却不变,只眼神变了。

    她不屑地盯着小温那张死了也带着傲慢得意神情的脸,娇笑小声道:“高贵公子爷,奴家和你一样也是毒心桃花面呐。你这种弱鸡书生畜生也配对老娘摆傲慢?呵呵,需怪不得奴家手狠呢。是你自我感觉太好主动送奴家手上找死的。”

    她念念叨叨,还不时地大声娇笑几下做银浪之音,手上却不停,把小温这的珍贵好带的东西搜刮一空迅速归置打包,然后把小温慢慢僵硬的尸体放平在床上拽过被子连脑袋一并盖好,并放下帐帘,把收拾的东西先放在隐蔽处,随即仔细观察了下外面,确定附近无人就插紧了房门,让外人不知情况就不能进来,自己从后窗轻盈跳出来,转向主房另一处。

    路上,她遇到个奴仆。

    娇羞有礼地福了福,问声好,打听主母所在,说是奉公子之命特来拜见知州夫人让夫人认识一下。

    那奴仆哪知哪。

    他只知这女子是公子刚弄家的称心玩物,瞧这小模样当真是水灵妖媚勾人的可人,怕是已经被公子刚采过。

    这斯两眼钩子一样盯着杜娘,心中好生眼馋嫉妒小温的艳福,自叹卑贱福薄永远没机会一亲这种美人芳泽,咽着口水,不但指了温夫人的住处,并且自告奋勇地愿意带路,省得小美人不熟悉府上而错走了冤枉路累着了……

    男仆是严禁进入内宅的。

    这奴仆只能送杜娘到附近,指明那里就是知州主人夫妇的居所,在这已经能听到母老虎的说话声。

    杜娘千恩万谢,却又是从背后利索地一下扭断了臆想着美事的“恩人”的脖子,把尸体藏到刚才观察盘算好的内宅花丛中。

    温知州的母老虎婆娘不知宝贝儿子引入了灾星已赶赴西天去了,更不知千娇百媚的陌生小娇娘就是灾星而且继续向她索命。

    因为今天是丈夫谋算必成功弄死大名鼎鼎文成侯弟弟能讨得皇帝和满朝要员欢心的好日子,她预见了丈夫飞黄腾达的前景,心情好,兴致高,正和赔嫁的心腹老丫环说说笑笑被捧着谈些解闷又开心的话题,结果杜娘娇羞到来转瞬扭断了拿腔作势摆谱的老丫环的脖子,又把一把闪烁寒光的锋利短刀横在她咽喉,吓得这娘们满脸的高贵傲慢气和鄙视眼神眨眼间全化为极度惊恐。

    身为母老虎却胆差点儿吓破了。

    战战兢兢老实交待清了家中藏纳宝贝的秘处,低三下四苦苦想讨饶,但还是被杜娘笑吟吟间却又一次冷酷扭断了脖子。

    杜娘又关好房门,把这对主仆尸体一并弄上床盖好了装睡,干净利索地把这值钱好拿的东西收拾了,然后打开了隐在这对夫妇卧室中的隔断密室,一瞅里面的收藏,顿时不禁喜出望外。

    好多的钱呐。

    光五十两上百两的特制大个银锭就好大一堆。

    托沧赵家族引领的大包小包的福,知州家的漂亮昂贵大小包可是不少。

    她立即用包把最值钱的金珠先收好了,接着装银子……

    她在内宅这边行凶抢钱,干得紧张却不慌不忙。

    外宅那。

    管家把戏班带到帐房这,吩咐账房把新收的奴仆登记了,定下日后做事的工钱,又吩咐随行奴仆等登记完了就立即去前衙找相关差吏把奴户籍办好了。

    这些杂事不值得劳堂堂大管家亲自去跑,安排完了就没他什么事了,转身就拽王八步要走。

    不料,刚才还一个劲谦卑老实点头哈腰感谢的这帮戏子在石磊率先出手带领下猛然分头出手行凶。

    也是极其干净利索地悄悄弄死了管家等人,只留下吓呆了的老账房一人,以藏靴子中的尖刀逼问清账房府上钱库的位置后,把渐渐恢复些奸诈镇定的账房也毫不犹豫地干掉了。

    这伙人当真是演技出众,经验更是丰富的好戏子。

    随后,这伙人迅速换上了崭新的温府奴仆服,以熟悉府上人或不熟悉路走错了为由接触府上人,分头迅猛突袭,以捂嘴扭脖子和尖刀袭扎等手段悄悄杀光了打手仆从和府内官兵,关死了通前衙的大门,把温府中四五十人很快宰了个一个不剩,随即和杜娘汇合,收拾干净了温府几万贯钱财和华贵布匹等,弄到放在后院的戏班两辆厢式大马车和温夫人温公子及管家平常乘用的三辆马车上,并把把守后门的门外两官兵骗进来弄死,一半汉子换上官兵服,挎刀枪扮官兵,其他汉子冒充温府打手或车夫,也带官兵的武器,女人带家伙进车里冒充温府家眷藏了,赶着五辆马车出了后门,留人插紧后门翻墙而出,如此外人就进不了温知州家就相当于封锁了温府,再装作知州内眷出行,大摇大摆地快速赶到城门,旁若无人地对守门官兵傲慢说是夫人和公子等内眷突然起了兴致想去看擂台赛,城门官兵哪敢对知州家的人多事,看奴仆爪牙和随护官兵俱全有二十多人,信以为真,赶紧讨好着放行。戏班这伙胆大狂徒就这么轻易从州城脱了身,离了官兵的眼就快马加鞭奔向通往运河的河流,想乘船离开泰安。

    他们不知道杀人的事能藏多久,担心拉着沉重钱财的马车跑不快逃不远,怕出不了泰安随时可能被闻讯紧急出动的大批官军和骑兵全力追赶捉拿到,那可就钱财白整了,瞎忙活了,空欢喜一场,并且还有性命之忧,连人也赔了进了去。

    只有乘船走运河,才有可能带着这么大批重物安全迅速及时地逃离泰安,销声匿迹,再顺利藏匿到别处。

    如今世道混乱不堪。

    各地人口完全失控,户籍健全本还算清晰明了的各当地人员构成如今却是极度混乱不明,县衙大多在移民狂潮中毁了,户籍自然难保,山东地不再是山东人的地,山西河北甚至遥远的陕西等地都有百姓游移过来填了空子。象人口被洗劫一空的沧州等沿海,那更是外来人口混杂地,官府根本无法掌握新居民的具体身份和情况。

    所以,只要顺利逃离泰安,戏班就可以觅地装大宋良民从此安居享受富足悠然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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