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得顺的话语,让刘国能不觉一愣。

    他尚未问话,那刘得顺已是一脸谄色地仰起头,对他继续说道:“将军,以在下看来,沛县一失,徐州就会失去屏障,李大人的天兵当可径直渡河,直驱至徐州城下了。这样的局面,徐州守将刘良臣定不会坐视不管,他一定会派出重兵来援。若他这般行动,则我军正好给他将计就计,就在这沛县城下,布一个陷阱口袋,等他来钻就是。只要能消灭刘良臣的援兵,徐州城兵微将寡,只怕会一鼓而定呢。”

    刘得顺的这句话,说得刘国能不觉眼前一亮。

    刘得顺这个败军之将,虽然看上去庸碌无能,但他这条计策,却还是多有可行之处呢。

    沛县被围,那刘良臣坐守徐州,自不会想到沛县会这么快就被唐军攻克,他们一定还会以为,沛县就算是被唐军重兵围城,也一定要拖上一阵才开始攻城,那么,刘良臣紧急派出援兵来入援沛县,自是十分正常而必要的举动。

    如果真能把刘良臣这股入援兵力,给全部消灭于沛县城下,那无疑在接下来的攻打徐州战斗里,为自已大大减少压力。

    想到这里,刘国能心下顿是主意已定,他冷冷地盯着地上伏跪的刘良顺,沉声道:“刘良顺,你这条计策,倒甚是不错,那你接下来,可愿为本军效力,去引那刘良臣到沛县城下来么?”

    听到刘国能被自已说动,还要让自已这样的败军之将从此为唐军效力,刘良顺顿是喜不自胜,立即头点得有如鸡啄米:“卑职能为贵军效力,实是万分荣幸。将军但有任何安排,但请吩咐,在下定会为贵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国能笑了笑,右手一抬,示意他起身说话。在刘良顺起声后,他便沉声道:“那你听好了,本将派我军丙营营长祖大弼与你同去,共迎刘良臣的援兵到城下。在敌军援兵到达城下后,我军再里应外合,一齐杀出,把刘良臣的援兵全部消灭。你听明白了没有?”

    刘良顺挺胸叠肚,立即大声回道:“在下明白,全凭将军安排!”

    接下来,在刘国能安排下,全军将士紧急打扫战场,随后便与城中百姓一齐行动,先把被炸的几成废墟的西面城墙给紧急修复了一番。

    完成这些工作后,刘国能便安排祖大弼带领数百骑兵,穿着守军的盔甲,打着守军的旗帜,带上刘良顺及他的数名护卫,一道从沛县离开,前往黄河岸边的浮桥处,迎接将从这里入援的刘良臣敌军援兵。

    在刘良顺带着祖大弼的数百骑兵,一路向黄河岸边赶去时,此时在徐州城中,刘良臣得到了从丰县与沛县两地的哨骑禀报。

    “将军,将军,不好了!”

    他的亲随管家带着哭腔,一路闯入刘良臣卧室,一把掀帘而入。

    此时,浪荡公子刘良臣与数名妓女,正在房中颠鸾倒凤,忽听到管家在身后这声叫喊,快到高潮的他,几乎活活吓成阳萎。

    与此同时,那数名光着身子的妓女,亦是齐声尖叫起来,纷纷取来衣物摭掩。

    “入你娘!你叫什么叫,你不会先在门外叫一声么!”刘良臣被人破了春场,气得一脸通红,他一边急急穿衣着裤,一边冲着管家厉声大吼。

    那管家喘着粗气,气喘吁吁地回道:“不好了,刘将军。唐军,唐军打到咱们徐州府来了!”

    “哦?他们竟来得这么快?”

    刘良臣一脸惊讶:“唐军才下了檄令,怎么说也要准备一段时间,怎么会这么快就打到徐州了?那,那现在状况如何了?”

    “禀,禀将军,唐军势大,兵力众多,我军丰县已然弃守,全部兵力撤至沛县,沛县守将刘良顺业已派出哨骑前来,欲请将军去紧急救援呢。”

    听到管家这些话,刘良臣脸色瞬间惨白,额头竟亦有冷汗渗出。

    不是吧,唐军兵威竟至于此,以致能兵不血刃拿下丰县。那接下来,他们定是全军迫向沛县了。

    如果沛县有失,那徐州门户洞开,再无险可守,唐军将会径直攻到城下,那自已可就彻底成了瓮中之鳖了。

    “那哨骑可曾禀报,现在唐军总共有多少兵马?”刘良臣急急追问一句。

    “刘将军,据哨骑说,唐军约有近四万人。”

    听了管家报出这个数字,刘良臣眉头紧锁,心下却在紧张盘算。

    如果唐军只有四万余兵马,那么,他们仓促之间,想要攻打已有五千守军的沛县,必是不易。

    而徐州城现在,尚有兵马三万五千余人,如果抽调三万兵马前去救援的话,应该可以与守军里应外合,一举击破唐军的包围。而且就算唐军精锐,自已不足以将唐军赶走的话,亦足以与唐军抗衡坚守下去。最终让唐军师老兵疲,从而只能无奈撤走了事。

    想到这里,刘良臣再不犹豫,一下子从床上弹地站起,立即下令道:“既如此,沛县情况紧急,须得立即救援。本将亲点三万兵马,前往沛县营救。你自带剩余的五千人守城。”

    管家唯唯应喏,立即下去安排,不多时,刘良臣全身披挂,点起三万军兵,紧急前往沛县而去。

    为了保证速度,赶在唐军围城前到达沛县,刘良臣的三万军兵,皆未携带重型武器,全军轻甲简装,快速前行。

    刘良臣认为,沛县为徐州重镇,里面军库内的盔甲武器极多,到了那里再给这些军兵重新补充安排,亦不为迟。

    大军刚过黄河,正好碰到刘良顺带着祖大弼等人来到,黄河岸边。

    见到是刘良顺亲自前来迎接,刘良臣不觉十分吃惊。

    他纵马上前,急急喝问道:“刘良顺,你身为守城主将,如何擅自弃城离守?难道,你是想单独带着这数百号骑兵逃跑吗?”

    刘良顺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他长叹一声道:“将军,在下见你们援兵迟迟不到,担心哨骑在路上出了意外,实在是心急如焚。这才亲率骑兵赶往徐州,准备亲自去向你说明情况。希望能赶在唐军围城前,让援兵尽快到达。我还真没想到,将军您竟不辞劳苦,亲自统兵来救,倒是让在下感激涕零呢。”

    刘良顺这番话,说得后面一直低头押送他的唐军第六镇丙营营长祖大弼,心下暗笑不已,却又强自忍住。

    刘良臣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便回道:“沛县乃是徐州门户,地势十分紧要,万一有失,岂非坏了大事。故本将接到禀报之后,再也等待不及,亲自率兵来救,以解沛县之危也。”

    刘良顺连连点头,急道:“既如此,那在下在前面带路,就请将军跟我立即赶往沛县。”

    刘良臣不加多疑,立即带领这三万兵马,在刘良顺的带领下,急急朝沛县方向奔行而去。

    三万兵马紧赶慢行,终于在快到黄昏之际,来到了沛县城外。

    望着远处那轮廓模糊的城池,望着那上面依然高高飘扬的刘字军旗,奔行颠颠跑出一身臭汗,全身又酸又痛的浪荡公子刘良臣,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好么,总算顺利赶到了,看来唐军在攻占丰县后,尚未赶到沛县围城,这下自已倒是可以从容布防了。

    这时刘良顺凑过来,一脸恭顺地说道:“刘将军,且让我等先行入城,为将军打开城门。迎接将军入城后,然后再好生安顿全军将士。”

    对于刘良顺的话语,刘良臣再无任何疑虑,他点了点头,示意刘良顺等人先行离开,随后自已便大咧咧地带着三万兵马,径自来到了沛县城外。

    到达城下后,刘良臣正不耐烦地等待着刘良顺再度出城迎接,这时,忽听到城头一阵喀喇响动,他抬头望去,眼前出现的一切,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他惊愕地看到,城头的刘字军旗,被迅速地替换为红底黑字的李字军旗,以及许多面绣着出林猛虎的唐军军旗。

    这一瞬间,刘良臣的大脑几乎短路。

    不过,他迅速地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可恶,原来这刘良顺,早已献城而降,却依然将计就计,就来使诈图赚自已,这个卑鄙至极的家伙!

    他随即近乎本能地四下张望了一下,看到了更令他吃惊的景象。

    他能看到,在那目光尽头的城外树影中,竟是旗幡隐隐,甚至可隐约看到刀枪盔甲反射的点点光芒。

    刘良臣的心,瞬间沉入冰湖之底

    可恨啊!自已一心来援,却万万没想到,刘良顺部的军兵,竟然早就献城而降,到了现在又精心编织好了陷阱,就等自已不明就里的踏入其中,从而一网打尽。

    想到这里,刘良臣内心的愤恨怨怒,简直无以复加。

    “刘良顺!你这忘恩负义的狗杂种!唐军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这般背主忘恩,如今竟还来图赚我!”

    刘良臣浑身发抖,冲着城头厉声大喝。

    刘良臣厉声骂完,从东门城头,闪现出刘良顺与唐军主将刘国能的身影。

    “刘良臣,你叫什么叫!你且睁开狗眼看清楚了,在本将旁边的,乃是唐军第六镇长刘国能将军,你若识时务,立即下马受降,可免一死。如若不然,我军必将挥师疾攻,将尔等顽抗之辈,全部消灭在这沛县县城之下!”刘良顺叉腰回骂,满是狐假虎威的作派。

    他一说完,旁边的刘国能亦发话道:“刘良臣,现在你部兵马,皆已落入我军包围之中,若你尚识时务,尽早投降,方为保命之道。我军念你投降之举,定会加以优抚,尔等非但可以保命,各人家属财货亦皆可得以保全。如若顽抗到底,则必将身死名灭,手下军兵亦是要横罹血光之灾。何去何从,望你三思而断。”

    刘国能这般话语,刘良臣根本听不进去。

    他只见到,刘良顺在刘国能身旁这般小人得志般的作派,已是气得双眼发红,再不及多想,立即厉声回道:“刘良顺!你这背主家奴,还好意思说出恁样话语!哼,你们以为,我军只会乖乖地束手待毙么?告诉你,本将现在就立即率兵返回,你等却是莫奈我何!”

    他话语一落,刘国能冷冷一笑,他再不多话,右手高高举起,示意旁边的号令兵,立即打出旗语号令。

    连绵的号角声,几乎在此时同时响起。

    沛县县城四门洞开,大批甲胄俱全威风凛凛的唐军士兵,有如汹涌的潮水一般,从城门中倾泄而出。

    与此同时,那些潜藏在城外小树林中的唐军部队,业已分别从左右两侧,快步奔出。

    更有多达数千名的唐军骑兵,呼啸着从树林中钻出,马蹄动地烟尘滚滚,径自兜到刘良臣后阵之处,将他们的撤退之路彻底截断。

    至此,在短短的时间内,刘良臣这三万名轻装部队,被唐军四下包围,陷入了再不可逃的口袋阵中,形如瓮中之鳖。

    见到自已在转瞬之间陷入四面楚歌的绝境,刘良臣又急又怒,他立即下令,全军整队,向后突围。

    一场激烈的战斗,瞬间爆发。

    就在敌军在乱糟糟整队之际,从三面围来的唐军步兵,正以整齐有序的军阵,向他们快速压近。

    三面围来的唐军战阵,几乎都排成的阵型,皆是是一个宽度几乎与流寇相等的一字长蛇阵,数千名盾兵一字排开,那镶着两排锐利尖利的大盾,有如一道临时筑立的钢铁之墙。

    而在盾兵之后,则是密密麻麻的枪兵,他们在这盾兵筑成的钢铁墙上,在每面盾牌的上方,都搁有一根寒光闪烁的4米精钢长枪,有如蓄势待发的毒龙,阴狠地对准对面离自已越来越近的猎物。

    唐军枪兵足有三层,可以确保有足够的兵力填补损失,整个阵形十分严整,充满了凛凛杀气。

    很快,又有如变魔术一般,在每面蒙铁大盾上方,在每个作好攻击态势的枪兵旁边,又出现了一名手持燧发鲁密铳的火铳手。

    他们迅速地做好准备,每个人手中那黑洞泂的枪口,都立刻瞄准了对面正乱糟糟整队的刘良臣部军兵。

    城头的一面红旗高高扬起,又用力挥下。

    “预备,开火!”

    随着火铳总长一声怒喝,三面围来近七千杆火铳齐齐开火,共有六千五百余杆打响。

    “砰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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