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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学者张宏发说过,发型与服饰,最能影响与改变一个人的自我认同感。

    真实历史上,剃发易服后的吴三桂,心态便是彻底改变,已经很自觉地,把自已当成清军的一员了。

    现在,完成了剃发的刘泽清,心下也是同样的感觉。

    他看了铜镜中的熟悉而陌生自已许久,心下苦笑不已。

    唉,既然走上了这条卖身之道,便是再无回头路可走了。

    汉人学得胡儿语,便向城头骂汉人。

    说的,也许就是自已吧。

    沉默许久,刘泽清才挤出笑容,对汉人通事说道:“刘某既已剃发,那接下来,就请贵使带走家小,暂以为质吧。”

    汉人通事冷笑一声,道一声告罪,便把刘泽清的一双子女和一对妻妾一起带走。

    一片低低地抽泣声中,刘泽清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直到儿女妻妾已彻底消失不见,他才一把捂住面孔,大声痛哭。

    他旁边,李化鲸与郑隆芳二人,则有如木偶一般呆立。

    良久,刘泽清终于止住哭泣,他抬起头,脸上已满是狰狞:“且待今夜子时到来,我军便大开四门,放大清官军入内,同时,郑参将与本将分统军兵,直攻济南城中的要害部门,以立投献之首功。”

    见剃了发的刘泽清这狰狞模样,郑隆芳浑身打了一个激凌,连忙应道:“是,在下遵令。”

    但刘泽清绝不会想到的是,在他开始紧张地调度手下,准备内应之事时,济南府按察使司中,巡按御史宋学朱,布政使张秉文,兵备道郑谦,济备知府苟好善等人,亦在紧急聚众商议。

    “宋巡按,我敢料定,那山东总兵刘泽清,之所以强行支开我等,且不紧急安排守城事宜,此人绝对心存不可告人之目的。极可能暗中投降清虏,我等绝不可不防啊!”布政使张秉文忧心忡忡地说道。

    “张布政说得是,现在大兵压境,那刘泽清却故意不加防备,麻木不仁,可谓居心叵测至极,我等确实要早作打算。”兵备道郑谦在一旁急急地加了一句。

    “宋巡按,以在下之见,现在时局艰危,刘泽清暧昧不明,实难依恃,不若我等自已将城中民兵组织起来,先把这官府、钱库等重地好生守卫住。哪怕是能多守一时,也算是为国尽力了。”济南知府苟好善脸色凝重地说道。

    听了众人之建议,宋学朱捋着长须,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各位说得是,刘泽清行迹可疑,着实难于依靠,我等身为大明臣子,理当为国尽忠效力。就如好善之见,将城中民兵撤到官府钱库之处,一旦有变,拼死守卫。“

    众人纷纷应诺,宋学朱又道:”光凭这数百民兵,能够抵抗的时间,却是有限。须得紧急动员青壮,让他们亦来协防官署和钱库,方为合适。“

    ”对对对,不管能动员多少,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那这动员之事,就由在下和苟知府一起前去吧。“布政使张秉文点头同意道。

    ”那好,就由张布政与苟知府前去动员青壮,本按与郑兵备统领城中民兵驻防官府与钱粮重地。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分头行动。“宋学朱当机立断,立刻做了决定。

    这个没有月亮星光惨淡的夜晚,时间在分分秒秒地过去。刘泽清等人在秘密筹备开城献降,宋学朱等人则在紧张安排民兵以及临时召集的三百来名青壮,分部守卫官府与钱粮重地。

    济南城中,暗流涌动,气氛压抑沉重至极。

    时间,终于到了子时。

    这时,城外的清军,如同得到了统一命令一般,举起了无数的火把,一眼望去,有如繁星点点,将整个济南城围在其中。

    见到清军已动,一直驻步在西门城楼上的刘泽清,脸上闪过一丝冷酷的笑容。

    他朝一旁边的郑隆芳点头示意了一下,郑隆芳会意,立刻下达了大开四门,迎接清军入城的命令。

    凄厉的天鹅号声,在整个济南城墙上四下响起,随着轰轰的声音连续响起,济南四门的吊桥皆被放下,城门亦完全大开。

    城外的岳讬,远远地看到济南城的吊桥放下,脸上的喜悦之色,简直溢于言表。

    “速传本将之令,着四处军兵,合力入城,首先全力攻打官府衙门和钱粮仓库等重地,待这些要地得手后。全军可大掠三日,财货子女任取之!”

    “嗻!”

    沉沉夜色中,无数高举着火把的清军,有如四面涌来的黑色狂潮,快速地向济南城中冲去,仿佛能一举就把这座千年古城,一口吞没。

    而此时,率着一众民兵与青壮,守在官府与钱粮仓库处的宋学朱等人,则是人人脸色惨白,满脸震怖。

    这狗入的刘泽清,竟然真的反叛了朝廷,真的投降了清军!虽说自已已做了应对之举,但现在看到刘泽清真的大开四门,迎接清军之时,宋学朱等人,还是极为震惊与痛愤。

    “各位,狗贼刘泽清已叛大明为虎为伥,实是罪不容诛!我等现在务必死守这官府与钱粮重地。咱们都是大明臣子,今天就在这里,为大明,为皇上尽忠吧!”

    宋学朱眼中泪光涌动,大声地喊出这句话。

    “宋巡按,大宋文丞相说过,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等叨食皇禄,身为明臣,理当为国家为皇上效死,今天能死在这里,也算千古流芳死得其所了。”张秉文惨笑道。

    兵备道郑谦与济南知府苟好善,亦大声激昂地表态。

    见得这些往日里面都难得一见的高官们,都愿在此拼死杀敌报国,一众民兵与青壮亦大受感染,士气顿时大幅提升,纷纷表态要尽力杀敌,为国尽忠。

    很快,便有急急的脚步声与马蹄声,绵密传来。

    前来的军兵,是叛军郑隆芳部,他带了一千五百兵马,前来紧急夺取官府与钱粮重地。

    原来,自打开城门后,刘泽清部兵分三部,一部一千五百人,由郑隆芳率领前去攻夺官府与钱粮仓库,另一部一千人的兵马,则由刘泽清自已率领,去攻打济南城中的德王府,还有一部五百人,则由李化鲸率领,继续留在城墙上,引导清军入城。

    郑隆芳部叛军,人人臂上绑着一条显眼的白布,当他看到,这些官府衙门与钱粮重地,仅仅只有民兵和临时组织的青壮驻守之际,脸上不由得划过一道得意的笑容。

    “宋巡按,郑兵备,本将念在大家曾一同效力过的份上,给你们一条活路。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不再徒劳抵抗,本将可保你们性命无忧,还可再向清军大将军为你们请功。“郑隆芳环视了众人一圈,昂然而道。

    ”呸!我军皆是忠义之辈,岂会受你这狗贼蛊惑!你这背叛君父,为虎作伥之辈,又还有何脸面,来劝降我等!”宋学朱恨恨大骂道:“你这贼厮,废话休说,有本事就来与我军战上一场,想拿下这官府与钱粮重地,就从我等尸首上跨过去!”

    郑隆芳大怒,厉声大喝:“好哇,上天有路你不走,入地无门你偏来!那本将就成全你们!兄弟们,给老子上,砍翻了这些混蛋,把这官府与钱粮重地占了,为投效大清立下首功!”

    听了郑隆芳的话,一众叛军顿时来了精神,他们嗷嗷吼叫着,大步冲上前来,与宋学朱等人率领的民兵与青壮,杀成一团。

    在郑隆芳部与宋学朱等人拼力厮杀之际,刘泽清带着一千兵马,已迅速赶到德王府门外,立刻将整个德王府团团围住。

    此时的德王府,大门紧闭,四下寂然。但在四面府墙上,却是有数百家仆,手持武器,严阵以待地守在府墙上,而在前后两门处,则有更多身披棉甲的仪卫驻守着,他们虎视眈眈的看着呼啸围来的刘泽清部,人人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不安。

    刘泽清在德王府正门外,来回踱了几步,便欲让人去把大门砸开,而在这时,忽听到城楼之上,一个尖厉的声音大声响起:“刘泽清,你这狗贼,竟敢率兵擅闯王府之地,你不怕诛灭九族吗?!”

    刘泽清抬头一看,见到喊话之人,乃是德王朱由枢的长子,郡王朱慈颖,不由得冷笑道:“朱慈颖,老子现在已是大清官军中的一员,特奉大将军之令,来夺取你这德王府,若你等老实从命,开府投降,则本将还可饶尔等一条性命,如若不然,必将你满府诛杀,断无遗留!”

    “放屁!你这狗贼,卖主求荣,叛我大明,竟还敢说出这般猖狂悖逆之话!你们想夺下这德王府么,好啊,尽管攻上来便是!”朱慈颖厉声大骂。

    刘泽清冷冷一笑,对旁边一名亲随家丁耳语了一句。

    那名家丁点了点头,立刻大声下令,让全军弓箭手齐集此处,对着府墙之上密集射击。

    刘泽清知道,那德王府墙,高度有限,雉堞又矮,上面的家仆与仪卫,根本无力阻挡自已的齐射攻击。也许,自已只要一番齐射后,这样守卫,便会轰然而散了。

    “预备!”

    “放!”

    “嗖嗖嗖嗖!。。。。。。”

    暗夜之中,绵密的箭矢,有如飞蝗般密集射向城楼。驻守府墙的仪卫与家仆,本来就没什么作战经验,又因为夜色昏沉,根本就看不清箭矢是从何处射来。一时间,他们纷纷中箭,门楼之上,一片惨叫,很多人大声嚎叫着,立刻惊慌失措地四下逃开。

    郡王朱慈颖,见得自家军兵,被一番乱箭便射得四下逃窜,不由得惊怒万分。

    ”不许跑!给本王守住此处,一定要。。。。。。“

    一语未完,一根凌厉的箭矢射来,噗的一声轻响,正中朱慈颖的脖子,箭头从脖子另一侧狠狠贯出,将他这句话语生生打住。

    朱慈颖嘴中血泡翻涌,从四五米高的府墙上倒摔下来,砰地一声砸落于地,抽搐了一下,便再无动弹。

    见到郡王朱慈颖都被杀死,驻守正门的仪卫与家仆,顿是再无战心,纷纷哀嚎着四下溃逃。

    见到守军溃散,刘泽清顿时士气大振,他们吼叫上前,用撞锤狠狠地撞开了府门,便直往里面冲去。

    这座平静了数百年的德王府,一场最大的灾劫,终于到来了。

    德王府的建筑,由南向北方向主要为:“承运殿”(面宽十一间),“沁园殿”(面宽九间)和“存心殿”(面宽九间)。“承运殿”两庑还有左右二殿,五殿两侧各建屋一百三十八间。四周建有围墙,前设承运门”,后设“存心门”,这便是德王府的主要建筑。另外还有由“前宫”“中宫”和“后宫”,各面宽九间,三宫两侧各建屋九十九间,外建围墙及前后宫门,所形成辅助宫殿群落。

    整个德王府中,众多宫殿均饰以青绿点金,蓝黛细缀,金涂铜钉,窠拱攒顶,红绡彩云,中画蟠螭,端的是一片豪华气派。

    尤其是在中殿两侧靠后处,还建了一座极大的花园,养着仙鹤、孔雀、梅花鹿等珍禽异兽。可谓处处匠心独运,每每巧夺天工,真真说不尽的雕梁画栋,道不完的富丽堂皇!

    只不过,在刘泽清率着叛军冲入德王府后,这一群疯狂残忍的野兽,逢人便杀,见好东西便抢,见了女人丫鬟便先奸再杀,尽情地渲泄着人性的贪婪与丑恶。叛军得意猖狂的欢叫,与被***杀害的女子的惨呼哀嚎,绵密地混在一处,闻之令人扼腕惊心。这原本富丽堂皇堪为仙境的德王府,顿成一所悲惨至极的人间地狱。

    疯狂暴虐的叛军,势若无阻地抢掠完承运殿,又将整个花园捣得稀烂,无数珍禽异兽被活活杀死。

    在刘泽清率领叛军冲到沁园殿前时,一个苍老的身影,拦在他的面前。

    在跳跃的火把映照下,已杀得满面都是鲜血的刘泽清,看清了拦在前面的人,便是德王朱由枢。

    而在他旁边站着的,则是他的次子奉国将军朱慈赏。

    头戴双角龙纹的乌纱折上巾,身着五章青衣,两肩纹金龙,系着素表朱里的大带,上挂金纹玉龙形珮,下着赤红袜舄的德王朱由枢,在朱慈赏的搀扶下,站在沁园殿的入口处,浑身上下气得发抖。

    ”刘泽清!你这贼厮背叛大明,擅闯王府,本王要把你。。。。。。“

    朱由枢一语未完,刘泽清已吼着冲了上来,手中那柄沾满鲜血的腰刀,狠狠地扎透了朱由枢的胸口,鲜血狂喷而出,锋利的刀尖,从他的后面直透而出!

    ”父王!。。。。。。“

    扶着软软倒下的朱由枢,奉国将军朱慈赏一脸悲愤之极,他手指刘泽清,厉声大骂:”刘贼,你擅杀我父,必定不得好死!。。。。。。“

    朱慈赏一语未毕,刘泽清一声厉吼,一把抽出那柄血淋淋的腰刀,朝着朱慈赏的脖子,狠狠地横劈过去。

    ”噗哧!“

    一声轻响,朱慈赏的脑袋,带着一股笔直的血箭,腾空而起,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滚落在一个黑暗的角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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