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亲王……“

    “鳌拜,你给本王退一边去!“见鳌拜还欲辩解,豪格又是一声怒喝。

    主子下令,那鳌拜虽一脸不甘的怒色,却也只能恨恨地瞪了一眼面前的济尔哈朗,方退开到一旁。

    不过,鳌拜虽然退开,豪格旁边的索尼又悠悠开口道:“郑亲王,其实呢,我家肃亲王也知道,现在两相对比,多尔衮占据较大优势,这是大家都明白了。现在我军虽据都城,然兵力不足,确是属于下风。然而在下窃以为,若一味自抑,却是并非好事。多尔衮方率军回返,必定还要筹措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方可来兴兵夺城。因为现在天寒地冻,各地下雪不停,他纵然想发兵来夺盛京,亦是十分不易。依在下看来,他若要行动,也只能等开明年开春化冻之后,方可率兵来攻。而到那时,我军已作了相当齐全的准备,却也未必没有与其长期抗战的能力。“

    听了索尼的话,济尔哈朗微微一笑,又说道;“索尼,你所说的,亦是有理。只不过,凡事皆以常事来揣度,乃是庸才之举。但你想过没有,多尔衮乃是人中英杰,是久经沙场之辈,乃是我大清难得的统帅之才,他若兵行诡道,偏不按常理出牌,你又该如何处理呢?“

    听到济尔哈朗这一说,索尼不觉一怔,豪格却也顿是皱起了眉头。

    “叔父,以你看来,那多尔衮接下来会如何行动?“豪格轻声问了一句。

    “虎口,以叔父看来,在了解到你部已据占盛京后,多尔衮必会当机立断,让全体返京的部队立刻转向东京辽阳,然后在稍作休整之后,便会立刻从辽阳发兵,想趁着未下大雪之际,对盛京发动猛击的全面进攻,以期将盛京城一举拿下。这样一来,虎口你准备不足,兵马有限,盛京守备也未到固若金汤的程度,想抵挡住多尔衮这雷霆一击,怕是十分困难。恕叔父直言,那多尔衮若这般行动,他一举夺城的机率,怕是极大。“济尔哈朗一脸严肃地说完,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听了济尔哈朗这番说得郑重其事的话,豪格一脸落寞与复杂交织的神色,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这时,一旁的索尼却轻声道:“郑亲王,若多尔衮真这么行动,岂非无法可挡?那依你之见,我等接下来,却该如何行事,方为妥当呢?”

    济尔哈朗冷笑一声道:“以本王看来,若我等真要抗住多尔衮的这番进攻,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求取外援,以解困局。”

    索尼哦了一声,立刻逼问了一句:“却不知郑亲王,要向何处求援?”

    济尔哈朗直视着索尼探询的眼神,沉声吐了两个字:“李啸。”

    听到济尔哈朗这一说,豪格与索尼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两人的眼神,都十分复杂。

    当日,索尼其实已向豪格提出,要向李啸的唐军求援,只不过,在索尼的构想中,自已这一方,应该还有与多尔衮相抗之力,却没必要立刻就向唐军求援。他想要等到撑不下去了后,再去向李啸的唐军求援,方更为合适。

    却没想到,现在听了济尔哈朗这一说,向李啸的唐军求援一事,已成了迫在眉睫之事了。

    不过,豪格心下也明白,济尔哈朗所说的话甚是有理,若多尔衮真的征发大军紧急来攻,自已没有时间做好准备,只能仓促应战的话,这盛京城,还真不一定能抵挡得住多尔衮狂潮一般的攻势。

    豪格默然无语,脸色十分难堪。

    原本同为宗室的多尔衮,现在却成了自已最大的敌人,而原本为生死仇敌的李啸,现在却要与他结盟为友,反过来共同对抗自已的敌人多尔衮,这样太过戏剧化的转变,让一向好面子的豪格,心里感觉着实难于接受。

    只不过,现在的他也知道,除了与那实力强大又野心勃勃的李啸结盟联手,以对抗多尔衮外,自已还能有什么办法,在这尔虞我诈残酷危险的世界中,继续生存下去呢?

    活下去,生存下去,才是最大的道理,才是最本质的条件,若自已命丧于多尔衮的屠刀之下,那便是万事休提,彻底完蛋了。

    因此,对于现在的自已来说,面对这生存还是死亡的紧急选择时,何为敌,何为友,也许,真的只能趁时应变了。

    唉,这个残酷而冰冷的世道,真真形势比人强,半点不由人啊……

    只不过,在豪格犹疑感叹之际,一旁的索尼却已是平静地开口说道:“郑亲王,那现在我等刚返回盛京,这般紧急状态下,却该如何与李啸取得联系呢?”

    济尔哈朗冷笑回道:“这个么,却非难事,你等且听我道来……”

    ……

    到了黄昏的时候,整个盛京城的上空,忽地浓云翻卷四起,凛风呼啸如刀,在将近天黑的时节,竟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冻雨,沙沙之声,响遍全城,让在白天里饱受刀兵之灾的盛京城,更增加了萧瑟凄寒的味道。

    在这天寒地冻一片死寂的气氛中,在盛京西边的咸旺铁器铺二楼,却是生着满满一铁盆的熊熊炭火,烧得噼啪作响,让整个楼间暖意融融。

    在炭盆旁边闲坐,边烤火边闲聊的铁器铺掌柜郝泽仁,与帐房先生陈举义二人,皆一脸笑容,言谈晏晏。

    陈举义烤着火,低声对郝泽仁说道:“郝掌柜,刚刚收到下面报告,说那叛逃离去的德克西克与杜尔祜两家清廷宗室,现在已在营口港处,登上我军水师船只离开了。”

    郝泽仁一声轻笑,脸上却是忍不住的得意之色,他轻叹一声道:“他们能顺利登船入海,前往山东,我这个安全司辽东分局局长,也就算是尽到了职责所在,算是顺利地完成了李大人的嘱托与安排了。他们到了山东后,想必李大人对他们自有下一步安排,那就不是我等要考虑的了。”

    陈举义呵呵一笑,又道:“郝掌柜,真没想到,那鞑酋皇帝被我军炸成呆滞废物后,这清朝的局面会这般急转直下,倒有树倒猢狲散的气象,倒还真出乎我等意料。象前两天,李大人的飞鸽来信中说,要我们密切注意清廷动静,说什么接下来清廷中,极可能会有某一势力想要来借助咱们以求援手。对于李大人的这番嘱咐,郝掌柜却是作何观想?”

    郝泽仁眨了眨眼,脸上便是满满的感慨之色:“李大人足智多谋,思虑长远,他的预料,只怕会在不远的将来,便会得以应验吧。象今天,那豪格率兵返回盛京,便立即纵兵夺城,全面接管并掌握了整个沈阳,这般形如叛乱之举,足以说明,现在的清廷内部,争权夺利有多么激利与残酷。以我看来,这豪格虽据占盛京都城,但毕竟立足未稳,兵马有限,只怕过上一段时间,那多尔衮必定会统率大军来攻夺盛京,以求将豪格部彻底消灭,全部掌握这清朝的最高权力吧。”

    陈举义点点头,表示同意郝泽仁的观点,他沉声道:“郝掌柜,现在豪格与多尔衮相比,无论是掌控的兵马,还是拥护的力量,皆远不及他。那这么说来,豪格及其部下,当是最有可能向我军求援之人了。那你可认为,现在那豪格,真的会如李大人所说的一般,来向我军求援么?”

    郝泽仁双眼寒光熠熠,他冷笑了一声,便道:“那就看豪格这厮自已的觉悟了。我倒感觉,只要他与他的部下,还没有傻到认为自已在仅仅据占了一座都城,便能长久地与多尔衮对抗下去的话,那么,他们向我军求援,则是必然之举。毕竟,现在要取他性命的,要消灭他与他部下的,不是我们唐军,而是那野心勃勃一心要独揽清朝大权的多尔衮。”

    陈举义听完,哈哈一笑道:“好啊,若豪格真要来向我军求援,那我军却是正好与其好好地谈谈条件,再怎么地,也得从这内乱不休的清朝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大块肉来。现在这般紧急时候,却不怕他不肯就范。”

    郝泽仁点头表示同意,他慨然道:“是啊,趁你病,要你命,这般良机,失之不在,此时不对他们下痛手,更待何时!再说了,毕竟现在,是你们清朝内部狗咬狗,从而有求于我唐军,我军若是要出兵相助,又岂有白白帮忙之理?这个条件,一定要谈得豪格肉痛,却又不得不答应,让这家伙对我军又怕又恨,却又无可奈何,当是最妙。”

    二人越说越高兴,正继续笑谈间,忽楼下有伙计上楼相报,说门外有两名客人求见。

    “哦,这么晚了,却是何人求见哪?”郝泽仁扭头问了一句。

    “禀掌柜,来人皆是穿了便服,天色太晚,又裹了围巾,面目也看不太清,只是说,有要事要求见掌柜,请掌柜的务必拔冗一见。“伙计如实答道。

    郝泽仁哦了一声,眉头顿是皱起。不过,他也没想太多,便立刻对这名伙计道:“既如此,楼下寒气重,你就带这两名客人上楼说话罢,我就在这里见他们。“

    伙计应诺了一声,便急急退身离去。

    他一走,陈举义便低声问道:“郝掌柜,这便怪了,谁这么晚了,还这么急着来见咱们,却不知所为何事呢?“

    郝泽仁皱了皱眉,眼中却是一道寒光闪过:“谁知道呢,且见了再说,你我二人,随机应变便好。“

    陈举义刚刚答应,便听到一阵纷乱的楼梯踏响之声传来。

    然后,那厚厚的棉布门帘,被人立刻掀起,两个身材高大,穿着便服,又围着厚厚围巾的人,无声地走进楼间。

    “掌柜的,就是这二位客人。“伙计在一旁向郝泽仁说道。

    郝泽仁点点头,示意他先行退下,伙计应了一声,急急转身离去。

    楼间只有油灯一盏,光线不足,郝泽仁迅速打量了两人一番,轻声问了一句:“二位贵客,这位晚了,却来找本掌柜作甚?“

    这二人听了他的问话,却并不回答,只是缓缓地把围巾解开,露出了全部面孔。

    不过,一见那解开围巾的人,那显露在自已面前那长条脸儿时,郝泽仁不觉呆住了。

    而他旁边的陈举义,亦是一脸怔然。

    这个身着便服一脸忧色的人,可不正是刚刚返回,并纵兵据占盛京城的豪格么?!

    豪格此人,惯在盛京城中行走,这些个街边铺子中的掌柜与店员,无不熟知他的相貌,故现在这围巾一去除,郝泽仁与陈举义立刻看出,这样身着便装微服私访的人,可不正是清朝的肃亲王豪格么,而他后边这一位,不正是内院大学士索尼么?

    郝泽仁心头,立刻电光火石般地想明了这二人的来意,心下不由得一阵狂喜,同时更是无尽的得意从心头满泛而起。

    真真说曹操,曹操到哪!

    好么,李大人的预言还真准啊。这豪格才返京城,便真的立刻来向自已求援,这家伙,还算他有脑子。

    郝泽仁更不多想,立刻打扦下跪,在他旁边,陈举义亦迅速跪地。

    “草民郝泽仁,见过肃亲王,见过大学士,草民不知是两位主子前来,有失迎迓,心下惶恐无状,请两位主子恕罪。“郝泽仁伏跪于地,声音极其谦卑与惶然。

    见到这郝泽仁摆出这副诚惶诚恐惊惧害怕的模样,豪格心头,却是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没想到,自已堂堂大清肃亲王,又是皇帝长子,身份何其尊贵,到了今天,却要听济尔哈朗指点,不得不屈尊来到这个小小的咸旺铁器铺,去拜见一个唐军的细作头子,一个身份低贱的汉人尼堪,真真造化弄人啊。

    更可恶的是,这个唐军安插在盛京的细作头子,在自已面前倒是装得这般可怜而恭顺,仿佛完全不知情一般。只不过,在此人心头,怕是对自已的真实来意已完全猜透,并在心中对自已十分轻视与嘲笑吧。

    只不过,这般恶心的的剧情,自已却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将它演下去,谁让自已有求于人呢?

    豪格忍住心头不快,脸上挤出笑容,他上前一步,虚扶起郝泽仁与陈举义二人,嘴中一边柔声道:“郝掌柜客气了,请速速起身。本王这么晚来,实是有要事,要求郝掌柜帮忙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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